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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羅】第八集 大霧蘆花 第九章 挽斷衫袖 游子迎榻

    29-04-21

    第九章挽斷衫袖游子迎榻

    “蹬蹬蹬蹬……”軍靴踏地聲響亮地在營帳中回蕩。韓歸雁衣不解甲,全副武裝,已是擔(dān)心了一夜。

    同她一樣,陸菲嫣,顧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了幾句就火速離去,秦國使節(jié)團里有人通風(fēng)報信,吳征陷入險境,這兩件事實在太大,匯于一體,更是天塌了一般。

    會向燕國人通風(fēng)報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憂無患了。他也隱藏在使節(jié)團里,身份未知!作為臨僖宗的后人,他當(dāng)然知道遺藏的地點,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錦蘭莊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國人擺明了車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是最好的伏擊場所,想來已早早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不幸的是,吳征牽扯在內(nèi),茫然不知。

    昆侖一脈已與暗香零落結(jié)成死仇,祝雅瞳動身前往營救吳征。營地里相關(guān)人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時此刻,無論是功力大進的陸菲嫣,還是手掌重兵的韓歸雁都升起深深的無力感。

    桃花山里形勢嚴(yán)峻,去的人多了反而會成為累贅。在營地里面對憂無患這等絕頂高手,即使人多勢眾,主動出擊也是個夢想而已,只能抱團取暖。

    夜色一點點地深去,物極必反,天光開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與吳征依然杳無音信!

    “不能動,不能動!”韓歸雁無數(shù)次地告誡自己,雙拳捏的咯咯作響:“祝家主本領(lǐng)通天,一定能將吳郎帶回來!憂無患藏在營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欲對祝家動手,萬萬不能讓他知曉,若是知曉了反倒處處破綻,如網(wǎng)中之魚!等,只能先等著,等著祝家主帶吳郎平安歸來!”

    顧盼幾次按捺不住,與韓歸雁都吵了起來,陸菲嫣嚴(yán)詞喝止,幾次三番說明緣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將她先制住了xue道??此蹨I汪汪,不住抽泣,韓歸雁心焦煩躁之余,也不由暗暗認同。

    “派去的人怎么還沒回來!”陸菲嫣不知多少次地沖口欲出都死死咬著牙關(guān)忍住,她知曉這一問不會有答案,徒增大家煩惱而已,看天光已現(xiàn),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知道!”韓歸雁寒著臉,臉頰一抽騰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得本將許可,誰敢再出聲,軍法處置,絕不容情!”

    營帳里寂靜無聲!陸菲嫣被喝了一聲雖心中不快,也知韓歸雁的舉措實是為大家好,焦急之余,偷偷背過身去抹了把眼淚。

    “你們莫要焦急,祝師姐的本事神鬼莫測,她既然暗中前去營救,吳大人當(dāng)保無虞。”柳寄芙不敢發(fā)聲,提筆唰唰寫下幾行字遞給眾人。

    韓歸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閉目養(yǎng)神,當(dāng)做看不見。

    奇異而富有韻律的嘯聲響起,遠遠地傳入軍營。營帳里立刻躁動起來!柳寄芙,鄭寒嵐,姜如露與倪妙筠一同站起,連始終抿著唇神情木然的冷月玦也驚呼起來。

    “韓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韓歸雁拱手道:“這是……這是本門十萬火急時求救的嘯聲!”

    “是師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著大大的眼眸道:“韓jiejie……”

    “不許去!”韓歸雁抽出寶劍,劍鋒指著冷月玦道:“本將不管什么事!誰都不許離開!你們……莫要忘了,令你們呆在軍營里聽從本將指示也是祝家主的號令!”

    “此一時,彼一時!韓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兩步,忽然一指點在冷月玦背心,待她軟倒時扶住交給韓歸雁道:“韓大人明鑒,掌門師姐既發(fā)出號令,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歲尚幼,亦是本門未來的希望,不可輕易犯險,還請韓大人代為照料。至于我們……出了事也不能成為韓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們自行承擔(dān)便是!韓大人,告辭!”

    冷月玦已證實了此事,柳寄芙說得決絕,也在情在理。天陰門自要離去怪不得她,至于她們是死是活,韓歸雁也不會費心力前去營救,再要阻撓說不過去。韓歸雁點了點頭道:“萬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br>
    “多謝!”柳寄芙不及行禮,已啪地一聲一握寶劍,風(fēng)一般竄出營帳,與諸位同門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韓歸雁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與陸菲嫣對視一眼,簡直不寒而栗。

    “韓jiejie,請你松開我的xue道?!崩湓芦i俏目淚流,惶急道:“師尊定是遇上了大敵,她……她若需要人幫手,形勢已危!”

    “你不能去!”韓歸雁一抹額頭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沒法和人交代。你師叔點的xue道,本將也沒本事解開!”

    “陸jiejie……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強就屬陸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陸菲嫣聽得一陣揪心,也搖了搖頭趨近,順手點了冷月玦的昏睡xue,朝韓歸雁嘆了口氣,摟著冷月玦在懷中讓她沉沉睡去。

    “你現(xiàn)在明白了吧?本將并非針對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了一檔子大事,韓歸雁已是焦躁無倫,只得朝顧盼說道,以舒緩心境。

    顧盼說不出話來,只是鄙薄地看了韓歸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貪生怕死,一點都不顧大師兄的死活。”

    韓歸雁無奈地嘆息一聲,再度閉上眼眸!

    營中的寂靜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聽營門口一陣sao動。韓歸雁皺著眉掀開營帳,就見倪妙筠一身帶血,背后還負者一名落發(fā)女尼踉踉蹌蹌?chuàng)屵M營來,虛弱道:“救人……救人……”

    韓歸雁屏退左右,又傳郎中,才見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鮮血道:“快救掌門師姐,憂無患是霍永寧……”

    “什么?”五雷轟頂一般,韓歸雁與正查探柔惜雪傷勢的陸菲嫣一對視,都驚得手足無措!

    “我先去安排!”一時來不及細問,也不是細問的時候。韓歸雁鎮(zhèn)定了一番,當(dāng)機立斷離開營帳去找韓克軍商議。

    陸菲嫣咬牙甩頭,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運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傷太重了,我盡力先保她一條命!”

    “我來止血。掌門師姐,你萬萬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過郎中遞來的傷藥,又趕走了郎中!掌門師姐冰清玉潔的圣體怎容男人窺見?她放下營帳后方才解開柔惜雪的僧袍。

    只見身上掌印足有十余處,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膚都變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處肌膚被手爪生生撕裂,鮮血已然結(jié)痂之下,仍難掩傷痕的可怖。

    不過這一身傷痕都比不得她臍下的紋身來得觸目驚心!那是一枚極為yin邪的紋身,偏又刻畫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兩片rou唇微微外翻,稀疏卻卷長的絨毛柔順地在四周覆蓋,像一座神秘的花園。兩片rou唇泛著鮮紅的血色,露出通幽曲徑,而花徑內(nèi)里,媚rou鮮明的褶皺則纖毫畢現(xiàn)!

    繪制這一枚紋身者似乎頗有惡趣味,畫工又十分精湛,讓人一眼望去,就覺隱隱透露出一種饑渴的蕩意,仿佛窄而薄的rou唇媚態(tài)萬方,仍腆著臉需求。

    陸菲嫣久歷人事一眼而知,登時大窘。倪妙筠尚是處子也不由一呆,滿面飛紅。

    “柳師姐她們呢?”陸菲嫣頗覺尷尬,裝作若無其事問道。

    倪妙筠則嬌軀一僵,忽而憶起不愿面對的事實,終于淚珠落下抽泣道:“嗚嗚嗚嗚……仙去了……她們都仙去了……”

    …………………………………………………………………………………………

    外界的波詭云譎,雖然谷中的吳征與祝雅瞳擔(dān)憂,可現(xiàn)下也沒有什么妥善的方法。

    兩人的傷勢漸漸好轉(zhuǎn)。祝雅瞳本就是皮外傷與使力過度,靜養(yǎng)之后愈合很快。谷中的野味個個健康強壯,無論是在火上燒烤,還是石鍋里熬煮,均是大補元氣,極具滋養(yǎng)功效,連吳征的內(nèi)傷也rou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出谷的路線研究了多時一無所得。想從水道原來返回?zé)o異癡人說夢,不說水道漫長,想在泉涌沖刷之下的濕滑石壁里向上爬,對功力與體力要求太高。祝雅瞳思來想去,若是全盛時期成行的可能不足一成,遑論吳征。至于從山崖爬下則面臨一望無垠的大片沼澤,這是一片死地,沒有人會犯險踏入。至于爬上,高高的崖壁又是一場巨大的考驗,以兩人現(xiàn)下的狀態(tài)想都不要想。

    暫時絕了出谷的念頭,吳祝二人便安心于谷中靜養(yǎng),等待身體徹底康復(fù)。欒采晴在此雖顯得多余,時不時還冷嘲熱諷幾句,吳征倒沒刻意虐待她。

    燕國當(dāng)年一場宮廷風(fēng)波,牽連者甚眾!

    欒廣江固然才情無雙,但身子骨天生就弱些,在武功修行一項上向來落后于幾位競爭者。而大燕以武立國,歷代皇帝都是絕頂高手,因此也不會向欒廣江開個先例。

    祝雅瞳受迫之后,欒廣江內(nèi)傷受制,功力飛升,后發(fā)先至,一舉登上皇位。可這一場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風(fēng)光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牽連?至少谷中的三位均是如此!

    祝雅瞳為免陷入狼窩,遠走高飛,流落江湖十余年,直到修成十二品,武功蓋世方才返回祝家??墒沁@一去滄海桑田,初走時還是十六歲的如花少女,再歸來已是三十出頭少婦。風(fēng)光的背后總是如此,世人或會口口相傳她的傳奇經(jīng)歷,也會以此勵志,可誰又會去多想想風(fēng)光的背后,這十余年的孤苦無依,危機重重,漂泊無定,簡直一言難盡。

    吳征甫一降生便如災(zāi)星臨凡,祝家里血流成河,天陰門諸多高足身死,他也遠離親人,被送到大秦的偏遠小村茍活于世。二歲之前的記憶已完全失去,在吳征的心境里,那個自己曾經(jīng)十分排斥的靈魂,在小山村里帶著巨大的身世秘密隱姓埋名,又不由覺得“他”可憐。

    至于曾經(jīng)十分煩厭的欒采晴,正因沒有躲過這一場風(fēng)波,才變得在他人眼中的乖戾與放蕩。一切,亦是為保護自己所付出的的代價,只是這代價未免太過巨大了。身為女兒身,誰愿被人唾棄與嘲笑?誰愿臭名遠揚?身為皇室的女兒,自降生起就是一種悲哀,古今中外均是如此。

    歷史上那些放蕩墮落的公主,又有哪一個不是如此?遠嫁吐蕃的文成公主,她心中又怎會愿意遠離繁華的長安,去到一生只洗兩回澡,兄弟共妻的番人窩里?吳征從前讀到的歷史,在眼前活生生變?yōu)榱爽F(xiàn)實,加之欒采晴青春之時險些與師尊奚半樓結(jié)為夫妻,血緣上畢竟又是自己的姑姑,從前的惡意盡去,所剩的也是同情。

    “師姐會落入霍永寧手中,娘現(xiàn)下猜來想去,也唯有那一次了?!弊Q磐p臂回環(huán)抱膝坐在潭邊,蹙眉搖頭。母子相認之后,真有說不出的滿足,一口一個憋了二十年的娘,每一次都是無比開懷:“欒廣江登基,娘又跑得遠遠的,難免他不會遷怒于天陰門。師姐當(dāng)時遠行游歷當(dāng)是為了避禍,時間與孟永淑落難又對得上!石室里霍永寧以孟永淑恐嚇于她,小小女子頂不住的……唉……也是苦了她,不知道她現(xiàn)下怎么樣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還有些沒死的呢?”吳征亦是感慨萬千。譬如玄武門之變,太宗皇帝殺兄弟,逼父親退位才登上大寶。雖說他也是無可奈何,僅剩下華山一條路,可親人之間的人倫悲劇實在太過慘烈。而那些看似平穩(wěn)登基的皇帝們呢?背后又有怎樣的故事?是不是每一位帝皇都會像魏文皇帝曹丕一樣,因一首而被打動,放過自家親兄弟一條性命……

    “嗯……”祝雅瞳默了默,向吳征歉然道:“娘對不起乖孩兒,當(dāng)年娘真的是無路可走……”

    “娘,這話你都說了一百三十六遍了……”吳征嘻嘻笑道:“孩兒懂,孩兒都懂,也從來沒有怪罪娘?!?/br>
    “啊喲,你這小鬼頭!”祝雅瞳責(zé)怪地在吳征頭頂拍了一記,卻怎么看都像摸摸他的頭:“還數(shù)得那么清楚!要來笑話娘親么?!?/br>
    “那能怎么辦?我怕不數(shù)清楚說出來,再過幾日就得說上一千三百六十遍?!眳钦鞴郧尚Φ?,又做了個鬼臉。

    這幾日的相處比前不同!祝雅瞳明顯開心了許多,雖是在幽閉的山谷,于她而言則似身處天堂,更勝吳府幾百幾千倍。

    在吳府里,她時時需克制自己的親近之意,言辭之前也是斟酌再三,唯恐說漏了嘴給吳征帶來不必要的危險于煩惱。更怕吳征得知身世之后,會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惹來殺身之禍。他是燕皇欒廣江的兒子,又是絕不可公之于眾的秘密。這世間能說出這個秘密的,唯有欒廣江本人,且一言就足以定下吳征的生死!顯而易見,欒廣江病重之際,終于還是對自己的親生骨rou舉起的屠刀,連孩子的母親也不準(zhǔn)備放過。

    “娘親這些年一直很后悔,當(dāng)年若沒有用離幻魔瞳制住了欒廣江,就不會有你,也就不會讓你吃那么多的苦頭。可是又很慶幸,有了你這個小冤家,娘親才能熬過那么多苦難。在成都時住在孩兒家里,心里真是快活,卻總覺得差了些什么,又是擔(dān)心將來。直到現(xiàn)下才覺一切都是值得的,是上天讓娘有了一個爭氣的好孩兒!”祝雅瞳說得動情,眼角又現(xiàn)淚光,側(cè)過身舒張雙臂向吳征摟去。

    可這一摟卻讓她如遭重擊!

    吳征皺著眉望著泉涌傾斜而下,神情十分不自然!祝雅瞳的摟抱亦讓他本能般縮了縮肩,頗有幾分無奈地強笑了笑,低下頭去。

    他自知這般對待祝雅瞳委實太過分,可心中所想,身體反應(yīng)均是如此。祝雅瞳閑話舊事時,吳征心中越發(fā)憎恨欒廣江,對祝雅瞳迫不得已的遭遇除了同情與心疼之外,更有難以抵抗的嫉妒與不適。

    祝雅瞳夸贊他爭氣時,吳征心中想的卻是:老天爺,你是不是真要玩死我才開心呀?

    兩人的離奇遭遇已然注定!若是吳征在這個世界覺醒之時祝雅瞳就在他身邊,伴他成人,甚至是知曉自己的生母就是祝雅瞳,他也不會泛起旁的心思??墒鞘虑橐谚T成,鬼神難改,吳征從小在昆侖山長大,母子倆次開誠布公地見面,一個是仙子般的香凡夫人,一個是初鳴啼聲的少年郎。誰能抵抗祝雅瞳無窮的魅力?何況是血氣方剛的吳征。

    心智早已成熟的吳征并沒有對祝雅瞳一見鐘情,畢竟是個高不可攀的美婦,畢竟是個身處敵國的二品誥命夫人??墒窃谘鄧膬A力相助,直到在絕境之中忽然現(xiàn)身救下他的性命,從此入住吳府。似長輩般提攜無微不至,似朋友般相幫患難與共。吳征怎不會愛上她?

    情意已深,愛意刻骨!

    可直到今時今日,上天似故意與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想要一輩子照顧,一輩子疼愛的美婦,忽然成了自己的生身母親,縱然見識廣闊,機變百出如吳征,也不由傻了。

    吳征知道自己有多愛祝雅瞳,桃花山一場夜戰(zhàn),他無數(shù)次在心底發(fā)誓:若能得脫大難,會盡心盡力愛護她,陪伴她,守護她,孝敬她。

    是的,吳征待祝雅瞳如知心好友,如愛侶,亦如長輩。可是祝雅瞳真的成了自己的長輩,一時之間,從前的愛意成了橫裂在兩人之間的壑崖,再也不能是單純的母子,再也不能是單純的親情。

    祝雅瞳想要摟抱他,他也極愛這種血濃于水之情,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體用本能在告訴吳征,她是你的母親,你本不該有不倫的念頭,可是你有!她抱著你,是抱著親愛的孩兒,可你,你不單單是如此!

    祝雅瞳僵住了,雙眉低垂,死死想忍住的淚光還是迷蒙了眼角,泫然欲泣。吳征默然低頭,朝祝雅瞳苦笑道:“娘,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親沒故的苦孩子,現(xiàn)下知道有位了不起的娘親一直在守護著我,幫助著我,我也很驕傲。時至今日,若有人問我后不后悔是祝雅瞳的兒子,我自然是……是……不后悔的……”

    本想寬慰祝雅瞳,話到嘴邊又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更不忍欺騙待他大過天的母親,最后一句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十分不自然。

    “傻孩子,娘親當(dāng)然知道。”母子倆均不約而同化解方才的尷尬,祝雅瞳仍心里發(fā)苦。

    吳征的情意她何嘗不知?祝雅瞳自知自己驚人的魅力,在察覺吳征情意的那一刻,她嚇得魂不附體,時間就想拔腿逃得遠遠的??墒菍圩拥乃寄钕褚桓鶡o形的細絲牢牢拽住了她,逃不了,甚至一刻都不愿和愛子再分開。

    明知與吳征再相處下去會引發(fā)無可收拾的后果,可這一杯鳩酒祝雅瞳還是忍不住喝了下去,一杯剛了,又想再喝一杯。那是她的親生骨rou啊,阻止了她自暴自棄,重新喚起生的希望,亦是一生之望都是為了與他相認,保他平平安安,不受人欺凌的生命,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血。

    愛子愿意與自己親近,怎能拒絕?即使兩人的想法初時有天壤之別。愛子崇拜,愛戴自己,怎能拒絕?天底下的父母哪個不愿做自家孩子的偶像。愛子呵護,憐惜自己,怎能拒絕?天倫之樂不正是如此么。

    上天的玩笑不僅吳征無法處理,聰慧如祝雅瞳亦手足無措。母子相認之后,兩人親近了許多,一起感嘆往事的唏噓,述說經(jīng)歷的凄苦與艱難,互相安慰,互相鼓勵。可這一份情意卻時刻阻擋在兩人中間,像一座高墻,祝雅瞳連觸碰都不敢,遑論將它推倒!

    人之情感,萌之于心,發(fā)之于外,融之于魂。祝雅瞳深知其中的不倫是多么為世人所忌憚,唾棄,可她怎能對吳征絕情?那是一種千刀萬剮的傷害,她不能,更不忍。且鑄成這一切的,與吳征絲毫無干。

    “當(dāng)年為何要認玦兒做干女兒?”吳征心中亦不忍,這一切無論于他還是于祝雅瞳,都實在太過殘忍,忙岔開話題。

    “只是見她可憐……見到她的為難,仿佛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祝雅瞳嘟了嘟唇,勉強笑道:“現(xiàn)下想來,師姐一門心思要她當(dāng)太子妃,倒是怕萬一哪天遭遇不測,身敗名裂,有皇家庇護,玦兒可保無虞,天陰門亦能有一脈傳承下去。為娘不明所以,卻是辦了件傻事?!?/br>
    “一窩子野狼,哪來的情面可講?我看姓欒的也難會保定了玦兒。柔掌門一廂情愿,未必能成真。”吳征撇了撇嘴,對欒家人十分不以為然,唯恐惹祝雅瞳不快,眼珠子一轉(zhuǎn)忙道:“我不姓欒,跟那個人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哼,我吳征只有愛我疼我的娘親,沒有爹。老天爺見證,罵多少句也是他們自己背了,與我無關(guān)。”

    “你就嘴皮子特甜,都甜到為娘心里去了?!眳钦鞒读艘淮笸?,唯有夸贊她的聽到了心底,祝雅瞳樂不可支地嫣然一笑。

    蹙眉舒展,眼中清波流淌,花瓣般的香唇裂開,美得不可方物。吳征一呆,忙偏過頭去抓耳撓腮道:“餓了,兔兒吃膩了,我去捕只羊來!”

    母子天倫之中時不時就來幾次尷尬,祝雅瞳享受得如沐春風(fēng)之余,也不由黯然神傷。

    閑聊至此如陷僵局,誰也說不出多的話來。祝雅瞳跟在吳征身后亦步亦趨,想要靠近,終究又不敢。

    “娘就歇一會兒,我身子骨好了不少,抓只小羊不難。”分明是最親近,也心心念念想要親近與愛護的女子,此刻卻巴不得離她遠遠的,免得再露丑態(tài),平白惹得兩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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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想和小乖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開。”祝雅瞳心中嘀咕,嘴上卻道:“你使鞭索的功夫不行,還是娘來吧?!?/br>
    想躲一陣化解尷尬,終究不能如愿。吳征知道祝雅瞳疼愛自己太過,也不忍多說只點了點頭。母子倆一前一后,默默無言地來到山崖邊。

    巖羊安逸久了,即使連日來被從天而降的套索捕了幾只,仍未有警覺。祝雅瞳天賦著實高絕,原本使得不順手的套索不幾日就掌握了其中訣竅,只一下便套中一只肥美的大羊,拖上崖邊!

    吳征鼓掌歡呼大贊道:“娘親就是厲害!今日有好口福了。”

    “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娘想辦法也要為你摘下來。”祝雅瞳興致蕭索,只微微一笑。

    這一下輪到祝雅瞳影響了吳征的興致,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梗回喉嚨里說不出來。祝雅瞳面色一白,低下頭緊緊抿著唇瓣,狀甚自責(zé)。

    吳征不僅是個少年,也是男子,見狀忙尋了個話題道:“哈哈,忽然想起件事來,我現(xiàn)下終于明白為何娘當(dāng)年見了小師姑,就先給她一巴掌!定然是拙性這個家伙背后說嘴,把娘給氣著了是不是?”

    “額……”祝雅瞳害羞地笑笑道:“拙性說,你自己道天底下最疼你的就是你小師姑,娘當(dāng)時真是忍不得。嘻嘻,這事兒怪你自己,娘可不擔(dān)這份罪責(zé)。待出去了見著你小師姑,娘領(lǐng)你去認錯。說起來還真要當(dāng)面謝謝她,否則娘的小乖乖還不知道要吃上多少苦頭。當(dāng)年娘也是去了趟昆侖,見你被善待,才能放下心,一意經(jīng)營將來。昆侖之恩,永世不忘。”

    “他們待我都很好。嗯,當(dāng)年把我抱去后山的那個女子更好?!?/br>
    “你……”

    見吳征調(diào)皮,祝雅瞳作勢欲打,本是一副母子嬉戲極溫馨又甜蜜的時刻??蓞钦黝^也不回放開步伐逃也似地去了……

    當(dāng)年在昆侖后山將他緊緊地摟在胸前,以飽滿高聳的酥乳為枕,仿佛在喂他一口甘甜而滿是愛意的乳汁,親昵無間,其后還一同看了一場荒山野合。吳征隨口一說,無意間觸及的都是母子倆不可逾越的禁區(qū),可這一切都已寫在了生命里,誰能忘懷?誰能抹去?

    祝雅瞳呆在原地發(fā)愣,淚珠不由又涌了上來:難道此生往后,都要在這種時不時令兩人失語,無法面對的情境中過下去么?相認,讓她有說不出的滿足,卻又有無限的遺憾。從前兩人雖不至于如此親密,卻沒有隔閡。如今親密了,隔閡卻深了。祝雅瞳情知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一旦有了隔閡而不能消除,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越發(fā)疏遠,越發(fā)難以親近。

    她修成絕頂武功后回到祝家,那些躺在地上尸山,成河的血流,不正是因為隔閡而起的么?

    吳征略一頓步,隨后加快了速度跑回谷中。他知道方才的做法又傷了祝雅瞳的心,可他還是沒有回頭安慰。這是一個死局!

    與對陸菲嫣,韓歸雁,冷月玦,瞿羽湘不同。

    韓歸雁與瞿羽湘他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只要喜歡,只要想,甚至對瞿羽湘初時只是覺得對自己有利,想做便做,甜言蜜語張口就來,不哄得女兒家死心塌地絕不罷休。

    陸菲嫣與冷月玦則復(fù)雜許多,可認定了的事情也無須回頭與猶豫,一邊寬撫她們,一邊只需去解決她們身上的牽絆即可。

    能與不能,只在解決二字。

    對祝雅瞳,吳征萬分無奈。他并非不知廉恥之人,對祝雅瞳更是又疼惜,又敬佩,直到了骨子里。他全然沒有把握若是在母子相認之下自己走出了步,祝雅瞳會是什么反應(yīng)!會不會對自己無比的失望,還是從此害怕自己?無論哪一種,他都不能接受。

    保持現(xiàn)有的關(guān)系,他還能為祝雅瞳盡一點孝心,讓她接下來的人生不至于再孤苦伶仃,或許還會咬咬牙,為她相一門好親事,肚里流著淚送她與伴侶共度余生。若是踏出了后果無法預(yù)估,直至不堪設(shè)想的一步,吳征真的不忍萬一逼得祝雅瞳再次出走,躲得自己遠遠的,這一輩子的良心都不會安。

    愛意固然重要,親情更是吳征無比珍惜。他沒有感受過血緣至親的疼愛,祝雅瞳對他的愛發(fā)自靈魂,毫無保留。吳征只能咬著牙,盡力克制著自己保持必要的距離,即使讓她傷心,總好過絕望。

    祝雅瞳對吳征的反應(yīng)感同身受,她不怪罪吳征半點,只反復(fù)地問:為什么會是這樣?這一刻,祝雅瞳甚至在想,若是早知如此,爭如不認!

    可下一刻,祝雅瞳面泛紅霞一陣心慌。恰巧補到手中的肥羊發(fā)力一躥,祝雅瞳失神落魄地驚呼一聲,竟然失了手。肥羊得脫大難,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祝雅瞳抹了把額頭冷汗一時顧不上!爭如不認又能如何?吳征愛意已深,難道自己還能決然拒之不成?還是為了讓他死心另嫁他人?那現(xiàn)下已對自己萌發(fā)情意的愛子又該多么傷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更令她害怕的是,為何有這么荒誕的想法?母子相認不是一生所望么?若是不認,心中的想法又是什么?任由吳征的愛意越發(fā)深沉,無可挽回么?

    是的,祝雅瞳雖未經(jīng)男女之愛,但深知愛子的為人。與欒家的薄情寡義不同,母子倆都是重情重義,否則吳征不會接受韓歸雁,不會強“搶”陸菲嫣,也不會體諒有殺身之仇的瞿羽湘,更不會為了冷月玦背負天大的干系。自己為愛子所做的一切,出于母親的天職與她的善良本性??蛇@一切烙印在吳征身上,已全然打動了他,再也走不了回頭路……

    待祝雅瞳回過神來,吳征已一路奔回了谷里。祝雅瞳抹凈了額頭冷汗,定了定神,心道:不能再這般下去了……否則娘兒倆吃盡了苦頭,終于苦盡甘來,非得生生又被拆散不可。從前還可以恨欒廣江,恨家中長老,這一回又能恨得誰來?

    打定了主意,祝雅瞳重補了只小羊才返回。這一耽擱去了不少時光,只見吳征呆坐在水潭邊,手中抓了一把石子,正恨恨地甩在水面,撲騰撲騰地砸出一個個大水花,偶有幾塊薄石打起了水漂,彈著跳至對岸。

    欒采晴饒有興致地來回打量母子二人。母子倆現(xiàn)時的狀態(tài)是她從未預(yù)料過的,卻比她構(gòu)想中有趣了幾萬倍。子不知母而愛上了自己的親娘,母知子,也明知其有礙,仍沉湎愛子之心中無法自拔,終于釀就現(xiàn)下這一杯五味雜陳,難以言述的怪酒。這根本就是個無法解決的死結(jié),神仙來了也解不開,月老若是敢亂牽這條紅線,只怕登時要被天帝廢去仙籍,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誰還能拯救他們?哈哈!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吳征與旁人十分不同。旁觀者清,欒采晴深知吳征若是苦苦相求,祝雅瞳終究要心軟。這條迷蛇從來都是重情重義的,哪里舍得愛子難熬?這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欒采晴相信深處局中的二人一定也明白。祝雅瞳為母不說,還是女兒家,要她這么做強人所難。可吳征居然沒有!底線與本分,即使在與世隔絕的深谷里他也沒有忘記,這實在是一種了不得的自持!這個欒家不認的野種,好像真的與欒家人不太一樣。

    欒采晴嘴角勾起玩味又深沉的笑意,莫說欒家人,狄俊彥當(dāng)時又何嘗顧及了她“母親”的身份?唯一懼怕的不過是自己翻臉而已。待翅膀硬了,懼怕不在,又何嘗問過自己愿不愿意?

    她幸災(zāi)樂禍的笑臉祝雅瞳自是看在眼里,這一回倒也不動怒,只是回了一個淡淡又堅定的微笑。

    吳征打了大半個時辰,直將身邊的小石打空,才聽祝雅瞳甜甜地道:“征兒,來用膳了?!?/br>
    祝雅瞳流落江湖十余年,可生活卻盡可能精致,燒烤的手藝著實不賴。吳征早已聞到香味,此刻也饑腸轆轆,料想方才的尷尬已去了不少,遂站起身來揮手道:“來了?!?/br>
    祝雅瞳乜了欒采晴一眼,招呼道:“你也一道兒來吧。”

    欒采晴不客氣一屁股坐下道:“羊腿肥而不膩,能不能讓給我?”

    祝雅瞳含笑默不作聲,吳征撇了撇嘴道:“隨意,多得很,沒人與你搶?!?/br>
    “呵呵,你倒好心。不過論起來我好歹是你的親姑姑,一口一個你啊你的,可太不講禮節(jié)!”哪壺不開提哪壺,欒采晴分明是故意的。在谷中與世隔絕,算來算去就三個人,還真沒人生的起殺心。再說谷中的日子不好過,母子倆還算有個伴兒,她算是孤身一人,有了機會自要拌拌嘴。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吳征瞥了欒采晴一眼,隨口問道。

    “都說來聽聽?!?/br>
    “假話嘛,你害得我們娘兒倆差點命都沒了,還上了霍永寧這個賊首的大當(dāng),真是又狠心又蠢笨,什么姑姑之類的話,我看還是休提了。娘,您請,燙得很,慢著些。”吳征先打了碗rou湯給祝雅瞳,口中卻不饒人,一頓鄙薄。

    “江山社稷什么的,跟我個女子有什么干系。要說蠢笨,你們才是,一個個的心憂天下,大敵就在身邊還懵懂無知?;糍\此時露出真面目,背后算盤打得嘩嘩響,照我說啊,你們是翻盤無望了。鬼知道谷外現(xiàn)下是個什么世道?”

    “也有道理。”吳征一愣,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真話呢?說來聽聽!”欒采晴興致頗高,追問道。

    “我娘當(dāng)年的手段雖然不太光彩,但是你遲早也要落入魔掌,只怪上天給了你一副冰肌之體。這叫恰逢其時!你要遷怒我娘,我不說什么,可是欒家人做事太也決絕。呵呵,我雖然沒什么大本事,總之是看不起的。只是懂得自愛的女子,我向來又是佩服的?!眳钦饕贿吔乐騬ou,一邊道:“這話有兩層意思,,我瞧不起欒家人;第二,若你不是欒家人,那我確實要敬你三分。”

    “喲喲喲,口氣當(dāng)真不??!”欒采晴吃吃笑道:“想不到遠在千里之外就輕薄于我的大好男兒,居然還會敬我這個放浪無形的蕩婦三分。我該說榮幸呢,還是該認為這是譏嘲于我?”

    “當(dāng)年事出無奈,也是我不對。譏嘲就免了,困在這個地方,說些鬼話有什么意思?”

    吳征說完之后任由欒采晴幾番挑逗都不再言。祝雅瞳始終小口小口吃著,目光瑩然望著篝火陷入沉思……

    用完了膳,吳征見祝雅瞳思索不停,一來不好打擾,二來今日好幾回沒趣,也實在不敢再貿(mào)然開口說話,只怕又傷了她。這幾日來每每不經(jīng)意間就觸碰禁忌,再怎么小心謹慎都躲不過去,祝雅瞳初時還不太在意,現(xiàn)下卻是rou眼可見地傷了心。吳征又是疼惜,又是無奈,更恨自己無法可想。

    吳征意興闌珊地先回了洞中一頭倒在干草鋪就的床上,想大睡一頓忘卻煩惱,偏偏睡意全無。只瞪著眼看著洞頂石壁,黑黝黝的一團什么也看不清,就此呆呆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祝雅瞳移著蓮步入內(nèi),吳征猛醒過來,起身道:“娘要安歇了么?我去沐浴?!?/br>
    “不忙,娘想和你說會子話?!弊Q磐χp眸倒映著洞口的火光,如春湖中燃起了一束煙火,美得讓人心動。

    吳征心中哀嘆一聲,情知無法避免,只得暗暗告誡自己說話務(wù)必三思,今日若再次惹得祝雅瞳難過,可怎生得了。

    無法拒絕,吳征有些心頭惴惴地坐好。祝雅瞳目光如炬,怎會不知愛子心中的擔(dān)憂與猶豫?可她竟一反常態(tài),有些逼迫道:“你莫要擔(dān)心,娘想與你說些心里話。你先答應(yīng)娘,無論什么,都要老老實實地告訴為娘,可好?”

    還是無法拒絕,吳征苦著臉點頭道:“孩兒自會與娘親說實話?!?/br>
    “乖?!弊Q磐俅蚊騾钦黝^頂。這一下又激發(fā)吳征本能的躲避心理,脖子不由縮了縮。祝雅瞳卻不像從前一樣傷心,依然愛憐地笑著,玉掌一壓追上,輕輕撫了撫道:“先與娘說一說,家中的幾個媳婦兒是怎生好上的?依娘看來,她們各有各的好,又各有各的難處,哪一個都算不上你的絕佳良配?!?/br>
    這個話題讓吳征大大松了口氣!祝雅瞳與諸女都十分熟識,情路則是一知半解,有些還有成見,今后相處必然也要分說明白。當(dāng)即精神一振道:“她們每一個都很好,世人看來她們都有污點,可在我看來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娘從前對雁兒有成見,其實她是個貨真價實的黃花閨女,梁興翰要壓制韓家在軍中的勢力,毀了她的名聲,清白卻被她二哥韓鐵衣保下了。至于那些面首什么的,全是掩人耳目,配合梁興翰做戲而已?!?/br>
    “呀……原來如此!倒是為娘小心眼了?!弊Q磐溉灰恍Φ溃骸皬那捌鋵嵞镆灿胁聹y。只是總覺我的好孩兒,怎能娶一個污名在外的女子為妻,你還要她統(tǒng)領(lǐng)后院,娘心里總是有個疙瘩放不下?!?/br>
    “這話我曾與菲菲說過,什么神仙眷侶之類好聽的,都是外人說的,日子卻是自己過的。只要自己過得好,過得舒心,夫妻美滿和諧,外人說得再多與咱們家何干?有人愛白眼,由他們?nèi)ズ昧?!”吳征笑道:“菲菲也是如此。顧師叔其實待我不薄,不過那人有些太過重男輕女,也不知變通。那個……娘也知道的……總之當(dāng)時孩兒是豪興大發(fā),覺得這天下除了孩兒,沒人能疼愛她,非把她搶來手中不可。至于對不起顧師叔,孩兒倒沒這么覺得。還是那句話,世人怎么想與我何干?他們倆只有徹底拆散了,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菲菲在顧家煎熬,顧師叔又何嘗不是?”

    “嗯,這話確實有理,現(xiàn)下也已證明了這一切?!弊Q磐澰S地點頭道:“若是讓人知道了內(nèi)情,定要罵你??烧l又知道,小乖乖是真心為他們好?!?/br>
    “豈止是罵。哈哈。”吳征大笑道:“立刻就是豬狗不如之輩了??墒且粊碓蹅儾徽f,二來就算真被人知道了,孩兒不后悔,菲菲也不會。”

    “擔(dān)當(dāng)與骨氣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為娘真是虧欠了昆侖派好大一份情啊!”祝雅瞳感慨道:“欒廣江若有你半分,又何至于此……”

    明知提起欒廣江會惹來吳征不快,祝雅瞳還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卣f了出來,沒半分猶豫。吳征一陣愕然,神情凝重起來。

    她渴望聽到吳征的心聲不是玩笑,也不是母親對孩子的要求。祝雅瞳首先這么做了,已是表明自己坦誠的態(tài)度。心結(jié)已系,祝雅瞳正以無比的勇氣與坦然去面對,像她清澈的雙眸,沒有顧慮,沒有猶豫,只有實打?qū)嵉男睦镌挕?/br>
    “他是志在天下的皇帝,哪會顧及這些?!眳钦髯I諷道:“什么名垂青史的英明圣君,連個丈夫與爹爹都不稱職,呸?!?/br>
    “嘻嘻,就是如此,呸?!弊Q磐隽藗€鬼臉道:“且不說他了。湘兒呢?要是尋常人家,就算能接納她做個妾也就頂天了,大多是個隨手可棄的侍婢。娘看你待她倒沒有二致,嘴上雖不饒人,其實她若真進了門,你一樣會好好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