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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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明不該是這樣。 他才是那個受了傷害的人。 顏鳶聞著那一點(diǎn)稀薄的酒味,想了想道:“看不開也沒有關(guān)系。” 楚凌沉的呼吸一滯。 顏鳶道:“我自小在西北長大,那里有很多爹爹的舊交,他們總是笑話我是女孩子,并且因?yàn)槲覒T穿男裝,喝醉了酒就愛扶我肩膀,掐我臉蛋……我爹爹說,那是長輩的打趣,他們都是他過命的兄弟,為了他可以戰(zhàn)死沙場?!?/br> 顏鳶嘆了口氣:“我覺得不舒坦,卻也覺得自己小氣,因?yàn)檫@點(diǎn)觸碰就不高興,總覺得確實(shí)像他們所說,總歸是個小氣的女孩子?!?/br> 楚凌沉抬起了頭,眼底神色陰沉。 “后來我實(shí)在忍不住和娘親說了,娘親把爹爹狠狠罵了一頓?!?/br> 顏鳶笑起來:“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娘親摔花瓶,爹爹就差跪下了?!?/br> 楚凌沉:“……” “我娘對我說,并非所有的情感都是需要一籌一碼換算清楚的,覺得受傷害,就不需要為傷害去衡量該不該難過,有沒有資格難過?!?/br> “雖然這情況與你也不太像……” 顏鳶收起了笑容,輕聲道: “不過你若覺得不舒服,大可不必去計算得失,順其自然也不無不可的?!?/br> “不用逼自己去接受?!?/br>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寒冰里到底是不是全是冰,其實(shí)也沒有那么重要。 楚凌沉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他終于笑了出來。 “好?!?/br> …… 半個月后,車隊終于駛?cè)肓说鄱汲恰?/br> 帝都城內(nèi)的風(fēng)波早已經(jīng)平息,車隊堂而皇之地駛?cè)牖食牵瑢m門口跪了一地瑟瑟發(fā)抖的文武百官。 楚凌沉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卻只道了一句“平身”,就牽起顏鳶的手入了宮門,一路走到了望舒宮。 望舒宮上下一片喜極而泣。 唯有那個毀了容貌的宮人一動不動。 他安靜地站在角落里,仿佛眼前的喧鬧和他毫無干系。 顏鳶的視線透過人群與他相交,她沉默了片刻,牽著楚凌沉走到了他身前。 那人一愣,慌忙下跪。 顏鳶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她看著他輕聲道:“我這一路常常想,連郁公公為什么要把你留在內(nèi)務(wù)司,要把你送給我,想著想著,總覺得你臉上的疤痕有些眼熟?!?/br> 那人張了張口。 他似乎是想開口,卻忍住了。 顏鳶盯著他臉上的疤痕,緩緩道:“你這疤痕應(yīng)該是燒傷,形狀倒是與我這一路上見到的那些追殺者戴的面甲很是貼合?!?/br> 她早該想到的。 連郁公公是這宮中的老鳥,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送個不相干的人給她,而當(dāng)時她即將扶靈前往晉國,一路上即將遭到魁羽營的追殺。 這胖球是想送她一把舊刀,可惜這把刀不是很好使,她還忘帶了。 顏鳶輕聲問他:“我不問你為何你脫了面甲茍且偷生,只問你一句,如今你還會效忠楚氏皇族么?” 楚凌沉微微一愣,低頭看著那人。 那人全身僵硬,胸口劇烈起伏。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 他終于頹然跪伏下了身子。 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石劃過破缸,緩緩響起:“屬下……魁羽營先任首領(lǐng)原安,見過主君。” 他竟是魁羽營的舊首領(lǐng)? 顏鳶沒有想到,連郁公公送的這份禮居然如此之大。 這半個月以來,帝都城已經(jīng)安定,城防軍的主力都調(diào)遣到了御庭山,連同灰騎在內(nèi)好幾股兵力想要攻破御庭山的防線,卻意外地都沒有成功。 究其根由,是因?yàn)橛龅搅丝馉I設(shè)下的詭異的陣法與陷阱。 魁羽營原本是闕氏手底下尋金的隊伍,千里追殺其實(shí)還不算是他們的強(qiáng)項(xiàng),他們最擅長的還是下到地宮尋金問保。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在御庭山附近設(shè)下陷阱,逼得城防軍與灰騎生生半個月都無法上道山腰。 而如今有了原安,一切都不同了。 原安知曉魁羽營的所有伎倆。 五日之內(nèi),城防軍破除陷阱,大軍逼臨御庭山,灰騎趁夜摸上山腰,一夜攻破山腰的防守。 待到第六日的天明時分,楚驚御的守衛(wèi)就只剩下了山頂,真正成了畫地為牢的籠中困獸。 初陽照耀山地。 血腥味連同晨霧一起慢慢消散。 顏鳶便是在這時候上的山。 她并非第一次到皇陵,然而上到山腰的時候,還是驚呆了: 原來齊整的道路已經(jīng)不見了,山腰之上盡是壘成堆的黃土,荒土之上還橫陳著尸體。 就這樣一路到了山頂。 顏鳶徹底僵在了當(dāng)場。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無比,就連楚凌沉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陵呢? 山頂之上皇陵入口已經(jīng)消失不見,從前百官朝跪的坦地,如今已經(jīng)成了一個大坑,坑不知有多深,坑邊懸掛著許多張軟梯,山風(fēng)吹來,四野都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息。 大坑邊上,郁行知煢煢孑立。 他雙手合揖,朝著楚凌沉所在的方向,躬身深深行了個禮。 這是一股詭異的畫面。 周遭黃土狼藉,大坑口傳來陣陣異味,身穿青衣朝服的當(dāng)朝丞相纖塵不染,如同一枝插在亂葬崗上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