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有來嗎？

    還是依然信不過她？

    顏鳶舉著蓮花燈四處走了走，看見了她三天之前放在石頭堆上的食盒，食盒里頭的荷花糕居然也還在。

    難道是遭逢了不測？

    顏鳶舉高了蓮花燈，讓它的光亮可以照得更遠(yuǎn)。

    “我按照約定來了，你想好了嗎？”

    顏鳶朝著雜草最為叢生之處喊話。

    “我并沒有惡意，我是一個人來的，你愿意出來見一見嗎？”

    “近來宮里已有傳聞，可能過不了幾日太后就會下懿旨清掃梅園。今次是我來，下次說不定就是內(nèi)務(wù)司了……”

    “我會在這里等一刻鐘，你再好好想一想。”

    顏鳶的中氣不足，提亮了聲音之后，每句話的最后幾個字眼都是虛浮飄軟的。這樣的聲音在空曠的梅園里響起來，反倒像更是鬼語。

    她喊完話就蹲了下來，盡量避著涼風(fēng)。

    蓮花燈在她的身邊照出了一個小小的光圈，光圈覆蓋了上次她堆放魚蝦的地方。

    原本放在那里的魚蝦已經(jīng)被收拾得干干凈凈，連一片多余的鱗片都沒有。

    那看來不吃糕點，純粹就是賭氣了。

    顏鳶失笑。

    她在石頭旁邊找了一塊地方坐下來，然后從食盒里取了一塊荷花糕。

    風(fēng)干的荷花糕一點也不好吃，但是眼下她饑腸轆轆，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于是輕輕掰下了荷花糕一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她就這樣又等了一刻鐘，荒草堆里還是毫無動靜。

    看來今夜是沒戲了。

    顏鳶站起身來，對著荒草道：

    “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強(qiáng)求?！?/br>
    “食盒中還剩余一些糕點，有些干了，燒些熱水就可以重新蒸軟。”

    “本宮這兩日惹了一些麻煩，過幾日才會再來，省著點吃啊?！?/br>
    “河魚畢竟多刺，還是盡量少喂給孩子吧?！?/br>
    顏鳶看著滿園蕭瑟，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退出了池塘邊。

    她起初在梅園尋覓，是想要借機(jī)繞道找魁羽營的線索，后來推斷出了這里有個嬰兒，就只是起了惻隱之心。

    可惜了，好像沒有被信任啊。

    顏鳶有些喪氣，悶著頭往前走，忽然間身后傳來一陣細(xì)微的沙沙聲。

    她知道那是某個人鉆出了草叢的聲音。

    她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前走。

    荒草聲就一路跟在她的身后，等到她走到門口之時，背后的荒草翻浪聲就變成了裸足踩在青磚上的聲響。

    噠。噠。噠。

    顏鳶停下腳步，依然沒有回頭，只是對著面前的空氣問：“你想要讓我看見你嗎？”

    背后的聲音靜止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沙啞的女音響起：“你真的是皇后娘娘？”

    顏鳶道：“是。”

    女音問：“跟著你走的話，會被抓起來嗎？”

    顏鳶道：“不會?！?/br>
    女音問：“你能管得了涂山公公嗎？”

    涂山公公？

    顏鳶愣了愣，依稀覺得哪里聽過這個名字，花了好久才憶起來，那日回宮在宮門口遇見的大太監(jiān)，內(nèi)務(wù)司的大主管，就叫涂山公公。

    顏鳶搖了搖頭：“我管不了他，但是他也管不了我?！?/br>
    內(nèi)務(wù)司管轄后宮事務(wù)，皇后是中宮之主，但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這兩者并非上下的關(guān)系，內(nèi)務(wù)司的人員管轄?wèi)?yīng)該還是皇帝說了算。

    女音不說話了。

    她大抵是糾結(jié)上了。

    過了好久才傳來她小小聲的聲音：“你既然管不了她，我們也不想為難你，我們在這里安居便好，只是你……”

    那人沉默了一陣兒，才顫抖著開口：“你能不能帶走一個小寶寶？”

    顏鳶輕聲問：“這里有個孩子嗎？”

    那人道：“有一個……但是已經(jīng)病了兩日了，快要活不成了……”

    她的聲音本來就有些啞，此刻帶了哽咽，聽起來就像是山魅在夜里哭泣：“她們不許我找你，可是小寶寶快要死了……她快要死了……”

    那人低聲抽泣。

    顏鳶緩緩回過頭，看見遠(yuǎn)處的荒草旁站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那人就站在不遠(yuǎn)處，抬著胳膊擋著眼睛，只露出臟兮兮的下半張臉。

    蓮花燈發(fā)出羸弱的光芒，照出那個人襤褸的衣裳和凌亂的頭發(fā)。

    顏鳶走近了兩步。

    小姑娘放下了胳膊，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顏鳶遲疑：“你別怕，我……”

    顏鳶的話音未落，忽然間梅園的外頭就響起了一陣嘈雜之聲，像是有無數(shù)人列隊在靠近的聲音。

    深夜里，腳步聲驚天動地。

    顏鳶一怔，全身上下忽然被不安的情緒籠蓋。

    糟了。

    ……

    sao亂頓起，冷風(fēng)中傳來陣陣熱浪，黑夜的盡頭閃動起火把的光芒。

    “太后有命！內(nèi)務(wù)司奉命清掃梅園！”

    “太后命爾等禁衛(wèi)從旁協(xié)助！”

    “來人，備好火把！”

    小姑娘眼里頓時閃過驚惶的光亮，銳利的目光狠狠瞪著顏鳶：“她們果然沒有說錯！你是個騙子！你跟涂山公公是一伙的！”

    她說完就開始往回跑，話音剛落，人已經(jīng)鉆進(jìn)了荒草叢中。

    顏鳶：……

    這個傻瓜！

    人家?guī)Щ鸢阉@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