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越發(fā)濃重，浴池旁云煙繚繞，水汽凝在薔薇花的葉片上，又匯成水滴，一滴一滴落在泥土里。

    顏鳶的覺得有些眩暈。

    也不知道是泡得太久了，還是剛剛經(jīng)歷了驚嚇的緣故。

    她害怕暈在浴池之中，又不敢輕易探出身體，于是只能勉強(qiáng)把頭擱在浴池的護(hù)欄上，再伸出半個手掌，抓住浴池的護(hù)欄。

    就這樣掛在浴池邊，一口一口喘著死里逃生的氣息。

    還好狗皇帝不要臉面。

    不然真是死定了。

    好險好險。

    楚凌沉：……

    楚凌沉沉默看著顏鳶。

    僵持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始開了口：“所以，你沒有覺得昏沉燥熱么？”

    顏鳶扒著浴池壁，堅決搖頭：“不昏?！?/br>
    笑話，楚凌沉這廝向來心思深沉，她今天就算在這里泡成浮尸，也是不會上岸的！

    楚凌沉抬眼看了一眼浴池的另一側(cè)，眼里流淌過揶揄。

    他道：“哦？是么？”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散落在晚風(fēng)之中，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曖昧。

    顏鳶愣了愣，心里忽然升騰出一絲異樣的不安。

    熱自然是有的。

    她已經(jīng)在這溫泉泡了很久很久，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頭縫都被熱水浸潤了。

    至于暈?！_實(shí)覺得身體有些迷糊與浮軟，可這難道不是泡久了熱血上頭嗎？

    胸口的不安漸漸彌漫。

    顏鳶抬起頭來，順著楚凌沉的視線回頭望去，又看見了浴池的盡頭那盞白色的蠟燭。

    蠟燭是女史們離開之前點(diǎn)下的。

    晚風(fēng)徐徐，燭火闌珊。

    一股清幽的暗香在空氣中絲絲彌漫。

    這股味道極淡，且已經(jīng)存在了很久，她一直當(dāng)時周圍的薔薇花發(fā)出的香氣，可是眼下仔細(xì)聞著，卻好像有些不同，薔薇花的花香不如它的溫存旖旎。

    這是……

    楚凌沉淡道：“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皇后不認(rèn)識此香么？”

    什么花前月下？

    顏鳶還是一片懵懂。

    忽然間腦海中電石火光，她陡然清醒了過來，瞬間思路暢通。

    ——是那個“月下”！

    那個太后賜下的助她上位的藥粉。

    那個塵娘口中的助興之藥。

    那個被她足足用三個樟木箱子加上蠟封，鎖死在房間柜頂?shù)臇|西！

    它什么時候被點(diǎn)燃的？

    到底燒了多久了？

    大爺?shù)模?/br>
    顏鳶的腦海中嗡的一聲炸響了驚雷，一瞬間頭暈似乎又加劇了。

    她再也顧不得遮擋什么，雙手用力一推，整個人如同游魚一般滑向了浴池的對岸。還沒抵達(dá)浴池邊時，她就伸出手舀了一捧水，水花瞬間澆滅了那一根白色的蠟燭上的火苗。

    空氣中還有暗香。

    顏鳶的心臟狂跳，濡濕的手觸過自己的額頭。

    還好，暫時還算清醒。

    楚凌沉看著顏鳶行云流水般的動作，頓時低笑出了聲。

    動作倒是不慢，力氣也不小。

    他慢慢悠悠想著，朝著遠(yuǎn)處淡道：“皇后還打算在浴池里待多久？”

    廢話，當(dāng)然是能待多久待多久了。

    顏鳶把身體浸沒在水中。

    因?yàn)樾奶?，她把自己的半張臉也浸沒在了熱水里，呼吸一亂，氣息就從嘴巴中吐出。

    咕嘟咕嘟冒泡泡。

    楚凌沉：“……”

    楚凌沉低笑：“所以，你是在擔(dān)心孤受到月下的影響，還是在憂心……”

    他抬起頭，盯著遠(yuǎn)處朦朧的影子，輕聲道：“身上的疤痕？”

    第69章 過來

    晦暗的燈火，照著楚凌沉的臉。

    他輕描淡寫的聲音夾雜在晚風(fēng)里，拂過顏鳶的耳邊時如同驚雷。

    顏鳶的身體在浴池中僵直，呼吸頓止，風(fēng)聲水聲全部然都消失不見，心臟仿佛在這一刻一起死了。

    “你……”顏鳶張了張口，發(fā)不出聲音。

    楚凌沉整暇以待，欣賞她震驚的表情，眼里盛滿了惡意的笑意。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

    楚凌沉才勾了勾嘴角：“過來?！?/br>
    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顏鳶，像是招呼小貓小狗似的，言語間卻是滿滿的不容置辯的低沉從容。

    顏鳶眨了眨眼，心臟重新跳動。

    她其實(shí)聽不清楚凌沉的聲音，她的腦海中充斥著無數(shù)種死法，最后理智沖破了混亂，她悄悄攥緊了拳頭，逼自己冷靜下來。

    別慌，不能慌。

    顏鳶輕聲撫慰自己靈魂。

    慌張過后，身體開始鎮(zhèn)定，思維正常運(yùn)轉(zhuǎn)。

    她從來沒有在楚凌沉面前暴露過傷痕，他現(xiàn)在撞破，十有八九……應(yīng)該是那兩卷藥方?jīng)]有藏好，被識破了。

    可有傷并不能代表什么。

    更何況她身上大部分傷口，是之前采雪蓮摔下山崖得的，除了肩膀上的箭傷，其余都可以勉強(qiáng)解釋……

    楚凌沉還在岸邊，安靜地看著顏鳶。

    顏鳶與他對視了一會兒，隨后低著頭彎著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挪回了那一側(cè)的浴池邊。

    她全身泡在浴池里，只露出一顆腦袋，仰頭看著楚凌沉。

    楚凌沉在她的面前蹲下了身：“你有兩個選擇，自己告訴孤緣由。”

    他看著眼前的蘑菇，淡道：“或者孤找人查，查到什么，就處理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