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腳獸愚蠢的笑真礙眼。黑貓領(lǐng)主冷冷瞥了眼人類，視線一轉(zhuǎn)落在陸余臉上。貓聽話穿了雨衣，小貍花開心嗎？

    開心！陸余眨了眨眼睛，男朋友好可愛。喵要多看一會，把這個畫面刻進心底。

    唔，乖崽喜歡。

    迎著貍花貓亮晶晶的眼睛，森烏驕傲地挺起胸膛，走來走去展示自己。

    沒錯，就這樣看著貓，把注意力都放在貓的身上，不要挪開眼睛。貓會感到非常高興。

    心不甘情不愿的大黑貓突然畫風(fēng)一轉(zhuǎn)，變成開屏的孔雀，陸糸悻悻收起手機，沒意思，這只貓已經(jīng)失去了嘲弄的價值。

    不過沒事，乖崽在他這邊。陸糸收拾好心情，笑著想跟小貍花貼貼臉，一轉(zhuǎn)頭笑臉?biāo)查g裂開。

    陸余趴在他的肩頭，一顆心老早出走了，腦袋巴巴向下探，恨不得伸到大黑貓那兒。

    兩只貓咪一上一下隔著他對話，小貍花喵喵不停，大黑貓低沉地回應(yīng)，他活像個人形電燈泡。

    陸糸攥緊拳頭，這時候，他不覺得喵叫聲如神仙奏樂，只覺得吵鬧。

    陸余：喵喵喵。

    拐出公園門口之前，陸余撐起上半身對小樹下的流浪犬大喊：“拜拜！滑滑梯空了，你去躲雨吧，淋雨會生病的！”

    對于流浪動物來說，生病是件極其危險的事。生病會虛弱，虛弱就搶不到食物，沒有食物就要餓肚子。

    目送撐著傘的人類帶走兩只貓，聽著對方歡聲笑語，直到聲音遠去，流浪犬才默默起身，來到滑滑梯下方，蹲在濕潤的沙子上。

    至少來自天空的降雨停止了。

    貍花貓問它有名字嗎？

    很久之前也許有吧。

    似近若遠的記憶里，有個人類以一個固定的音節(jié)呼喚它。搖著尾巴跑過去，對方會哈哈大笑，用溫?zé)岬氖终婆呐乃哪X袋。

    人類有一片寬闊的樹林，里面獵物很多，人類會騎著馬，和它一起縱情奔跑。

    只要叼著獵物回來，它就能獲得夸獎的擁抱和撫摸，以及一頓豐盛的晚餐。

    如果沒找到獵物，人類就會搖頭嘆氣，第二天的訓(xùn)練會變得更艱辛。

    回憶到這里，流浪犬抬起爪子看了半晌，仿佛在憎恨自己太弱了一般，狠狠拍了下沙地。

    它很努力，拼命尋找更多獵物，高聲吠叫通知人類。它想永遠待在人類的身邊，聽見它的名字，感受他的撫摸。

    哪怕人類偶爾才這么做。

    哪怕大部分時間，它只是孤孤單單訓(xùn)練，或者待在鐵籠中，看別的同伴被牽出門，搶奪人類身邊的位置。

    流浪犬悲傷地發(fā)現(xiàn)，它不是他唯一飼養(yǎng)的狗，他卻是它唯一的歸宿。

    然后有一天，這個歸宿消失了。事情的發(fā)生是有征兆的，一只比它年輕、比它健壯的犬出現(xiàn)在人類身邊。

    相比那只活力四射的犬，它上了年紀(jì)，渾身傷痕，動作沒從前敏捷，人類的獵場不留沒用的犬。

    那個時候，它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從人類的口中，聽到那個象征名字的音節(jié)了。

    流浪犬記得很清楚，也是一個下雨天?；杌璩脸列褋碇?，它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它被樹木包圍，雨水沖刷掉了氣味，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樹林里待了不知多久，久到它覺得就地安家也不錯。

    但內(nèi)心始終有一股渴望，驅(qū)使它追尋記憶中被人類皮膚觸碰的感覺。

    溫?zé)岬?，柔軟的，叫它忍不住彎起尾巴搖擺的。

    流浪犬最終選擇服從內(nèi)心的聲音，尾隨上山的人類走出樹林，輾轉(zhuǎn)來到小鎮(zhèn)。

    這里的人類很和善，會溫柔地撫摸貓咪和狗狗。它嘗試靠近，可看見它的人類要么害怕地跑開，要么揮舞武器驅(qū)逐它。

    原住民們很緊張，流浪犬對它們?nèi)缗R大敵的態(tài)度不以為意，因為它對小鎮(zhèn)的地盤完全不感興趣。

    再過一段時間，如果還是沒找到記憶中的感覺，它將會離開，去往下一個小鎮(zhèn)。

    除非它倒下，這趟追尋的旅程沒有終點。

    “戴安爺爺！食材都準(zhǔn)備好啦，您洗了手就過來哦！”rou鋪打烊回家的戴安，被鄰居家的小孫女叫住腳步。

    名叫陳湉的女孩攀在圍欄上，沖這位頭發(fā)摻著銀絲的爺爺奮力揮手，生怕對方?jīng)]注意到她。

    “好，爺爺待會就來。”高聲應(yīng)和著，戴安笑瞇瞇揚了揚手里的排骨，他特意為今晚的燒烤和火鍋留的。

    陳湉伸長了脖子張望，沒看到期待的身影后，她有些失望：“戴安爺爺，乖崽和大黑不來嗎？”

    她會跟它們分享最好吃的大蝦和排骨。給貓咪烤rou，伺候它們吃飯，她很熟練了，無油淡鹽，熟透放涼，再放進食盤。

    戴安一邊開門一邊回頭叫女孩放寬心：“來的，它們晚點到。”

    兩只貓咪把小木劍叼回來之后，壓得他窒息的愧疚與沉痛終于有了出口。

    剩下的生命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黑，兒子的遺物和照片前的三炷香是燈塔，叫他余生不在孤單中迷了路。

    曾是荒野的心扉漸漸長出嫩芽，他也終于敢接受鄰居的善意，偶爾與老朋友一家吃飯，享受片刻難得的喧鬧。

    他要用剩下的時間對兩只貓咪好，訴說他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激。它們不僅帶回來小木劍，還經(jīng)常上門陪伴他這個孤寡老人。

    想到嬌憨的乖崽和冷酷的大黑，戴安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心里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