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追著一個目標二十余年，換做是我，早就放棄了！”方宥丞抱緊了他，語氣急促，“我、若風，我大概能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也聽我一言，你先聽我一言?！?/br>
    他喉頭滾動著，急著說些什么，想說的話太多，一時半會竟說不出來。緊貼著的胸膛里，跳動著的兩顆心臟都透露了彼此平靜表象下的不平靜。

    短暫的沉默給了兩人一個緩沖的時間。

    有些事說出來，無形中就好像心上壓著的石頭減輕了重量。不管如何，方宥丞肯信他的話，就足以給他支撐。

    柏若風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抬手回抱住方宥丞腰身，垂眸拍了拍對方后背，像是某種鼓勵，他的手掌向上伸去，攏著方宥丞的后腦，白皙的五指陷入墨發(fā)間，手背青筋隱約可見。

    方宥丞閉了閉眼，呼吸重了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出現(xiàn)了，這就是現(xiàn)實。我的生命里有無數(shù)過客，可是你要知道，你始終是最特殊的那一個。能相識相知就是緣，何況是隔著兩個世界，我甚至奢望你能夠為我停留?！?/br>
    “哪怕我知道這個可能性并不大?！?/br>
    停留么？柏若風屏住呼吸，正思考著怎么說。卻聽方宥丞下一句道：“是君臣也罷，是摯友也罷，是什么都好。我說話算數(shù)，不管是什么時候，我都會幫你。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我。”

    柏若風瞳孔驟縮，沒料到方宥丞會說出這話，哪怕只是一句話。

    他抱緊了眼前的男人，仰頸看著夜空，把人腦袋往自己肩上壓去，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耽誤眼前人了。

    方宥丞徐徐松開手，掙扎出來，嚴肅地把玉蟬塞回柏若風手中。

    小小的一枚，現(xiàn)在拿在手里，柏若風卻覺得有些沉甸甸的，他扯了扯唇，“還愿意給我呢？”

    方宥丞鳳眼生威，不容置疑道：“普天之下，只有你配得上它?！?/br>
    “看來這‘負心漢’，我是當定了。”柏若風自嘲地勾了勾唇，指尖把玩著玉佩上的繩子，“那以后你怎么辦？”

    如若有一天他走了，方宥丞又該如何呢？曾經(jīng)他替方宥丞做的決定，便是從源頭不留余面地杜絕。可今日兩人剖心置腹，他覺得方宥丞或許有自己的想法。

    “我怎么辦?！狈藉敦┬煨炷钪厝麸L的話，帶著疑惑，似乎并不能理解。

    他后退兩步，展臂，眉間陰翳消散，立體五官顯出灑脫，“在你看來，我該怎么辦？我現(xiàn)在活得很好，做出的決定都是我想做的。至于以后的事情，正如你說，人算不如天算，若一味顧著未來，不就錯過現(xiàn)在了嗎？”

    夜風揚起兩人交纏的衣袍，荒草搖曳，明月高掛枝頭，半明半暗間，柏若風看到眼前人披著月色朝他朗然一笑，道：“不必愧疚，不必擔憂，不必為別人負責。做你自己，走你想走的路，我會陪你，這亦是我給自己選的路?！?/br>
    柏若風眉眼被他的話染上幾分輕松，聲音清亮，神秘道：“我在你身上，學到一個東西?！?/br>
    方宥丞訝然道：“什么？”

    “言出必行。”柏若風笑了，抬臂混不吝地壓著方宥丞左肩，靠了過去。

    恍惚間方宥丞像看到了年少時的柏若風，耳邊聽得柏若風率性道，“所以我說過的話也不會變。不管將來如何，只要我還在這個世界一天，我也會陪著你，直到最后。”

    方宥丞一怔，側(cè)臉時視線對上了那雙微彎的眼睛，瀲滟的桃花池底，是立誓般的認真。

    那刻他就意識到，自己或許這輩子都爬不出名為‘柏若風’的陷阱了。

    第62章 線索

    自柏若風恢復記憶以來, 便不遺余力派人前往出事的地方搜尋柏月盈的下落。若不是身體虛弱，暫且無法動身，他勢必當晚便縱馬前去崖底翻個底朝天。

    “活要見人, 死要見尸?！卑厝麸L站在窗前，身后是前來稟告崖下一無所獲之人，他按著窗欄，手指用力到泛白, 神色堅定注視著遠方, 顯出些追根到底的偏執(zhí)來，“我不會讓她在崖底孤單一人?！?/br>
    “那公子的意思是……”

    柏若風閉了閉眼, 轉(zhuǎn)過身來，向來笑意吟吟的面上滿是寒霜，隱約帶著幾分倦怠, “通知下去，準備車馬，我親自過去搜尋?！?/br>
    “是！”唐言應(yīng)道，轉(zhuǎn)身準備, 他邊打開門邊往外大步跨去, 不料卻險些撞到門外打算敲門的元伯。

    “誒呀！”元伯往后踉蹌一步，撫了撫心口, 嘆氣道，“小伙子怎么這么急躁。”

    唐言朝他彎了彎身, 讓出位置來，隨后匆匆離去。

    柏若風早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他走了幾步坐到桌前, 給自己倒了杯茶，“元伯有何事尋我？”

    這是看著他長大的老管家, 柏若風對元伯向來要比其他人多些耐心。

    元伯須發(fā)盡白，然身體強健，精神很好。他走進來，手里拿著封東西，雙手遞上，“侯爺，是丞相府來的信?！?/br>
    丞相府？柏若風略一思索，便想起段輕章來。他放下唇邊茶盞，伸手接過信封，兩三下拆開，只見信里簡明扼要地寫了些問候。

    先前失憶時，他應(yīng)下了段輕章春日宴的邀約。后來經(jīng)歷了一系列事情，柏若風被方宥丞勒令在府內(nèi)修養(yǎng)，連著把答應(yīng)了的宴會邀約給忘了，不僅人沒去，禮物也忘了著人送去，過于失禮了。

    不過段輕章此信并非問責，只是詢問柏若風是否身體好轉(zhuǎn)，他打算擇日來拜訪，又不知道柏若風現(xiàn)在情況，所以先寫信著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