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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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晴空霹靂,天色大變。明空大驚,見日落月升,晴空不復。他轉身,萬籟俱寂的高山上,黑幕籠罩著一切。一顆遠方而來的異星劃破蒼穹,墜入山河,遙遙落在北方。 明空自禪定中驚醒。 此刻大開的窗外,星河璀璨。明空只看一眼,便冷汗淋漓,他從蒲團上站起,連鞋都顧不上穿,撐在窗框邊,竭力仰頭看著黯淡的紫微星旁出現(xiàn)了即將歸位的天府星,久久失語。 紫微星乃北斗帝王星,群星圍繞。天府星領導南斗星系輔佐紫微帝星,主守成,能解厄,其重要作用不言而喻。若紫微星喻為帝王,則天府星被稱作皇后星。 此刻天上,帝星黯淡,即將被太子星所取代。而天降的異星受牽引般向皇后星位靠攏。明空若有所悟,他再等不及,連夜取了禪杖和行李,翻身上馬,向北而去。 “異世孤魂,卻天生鳳命,落于世間,定是為了解決南曜大難而來。貧僧不曾歇息,趕了數(shù)日,抵達鎮(zhèn)北侯府。得見施主的那一刻,”明空急且快的語氣陡轉,變得緩而慢,“方知,此乃天意。” 三言兩語,道盡因果,冷酷得仿佛他是一個可以隨意挪來挪去的花瓶。 柏若風氣笑了,他垂眸看著沾唇的水杯,倏然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如你所說,我會來到此方世界,都是命中注定?” 明空似乎被他這動作驚著,不敢與之直視,只看著柏若風手中杯許久,避而不語,“施主,天意如此。” “天意?”又是天意。柏若風倏然捏緊茶杯,杯中水晃蕩著,灑落在桌上,倒映著少年冷笑的唇角。數(shù)年來他努力淡然視之,身為劇中人卻始終無法真正做到客觀看待、坦然接受的假面終于裂開。 雖他心中早覺得這等奇事非人力可為,可是真的親耳聽見的那刻仍覺得人生荒謬無比,“可笑!當真可笑!就憑一個‘天意’,便讓我遠離親人、遠離故土,托生于此地。南曜有難,難道我父母meimei失去我便不算苦難了嗎?” 柏若風閉了閉眼,他始終無法忘懷的過去,不知父母得知自己消息時究竟如何神情,他在那里究竟還活著嗎?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柏若風一針見血,聲聲質問,“再且,既然大師說這是天意,那請問,如今南曜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何來大難一說?真有大難,南曜能人居多,又哪輪得到我這么一個普通人來解決?我所處的時代離得太遠,在這里又能解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我?” 清脆的破碎聲傳入耳中,給柏若風激動的情緒澆了平息的冷水。柏若風低頭一看,便見手中杯子已然被捏碎,淡茶混著血絲落下,滴滴答答失了蒲團和前襟。 柏若風深吸一口氣,扯了扯唇,方才忿忿不平的情緒猶在徘徊,竟連個明面上的笑容都露不出來了。柏若風松手,拂去桌上碎瓷塊,隨意在前襟上擦了擦滲血的手,硬邦邦道,“大難在何時,這‘天意’又到底需要我做什么?這是,第二問?!?/br> “阿彌陀佛?!泵骺臻]目捻著佛珠。 兩人間一時又靜默下來,可這靜默猶如波濤洶涌的水流,只有露出的海面還維持著虛假的平靜。 在這靜默中,柏若風已經(jīng)把那幾句話翻來覆去思索幾遍,神色變得不善,“‘天意’一說本就荒誕離奇,若大師再要說什么‘鳳命’之類的廢話,讓我以男子之身雌伏人下,”他的怨怒已經(jīng)再壓抑不住,浮現(xiàn)在明面上,手背青筋乍現(xiàn),摸了摸腰間,雖繩索不在,然而短刀仍在身上,“那今日,你便去見你的天吧?!?/br> 他的怒氣并非針對明空本人,而是針對那摸不準看不見的‘天’。明空身為能與之面對面交流的‘傳話筒’,注定被遷怒。 若再遮掩,怕是要惹惱了柏施主。在此番威脅下,明空嘆息一聲,沉沉道,“施主,無須你特意做什么。南曜注定有場大難,而你的存在就已然是在解厄了。” “哦?是誰方才一口一個‘鳳命’?現(xiàn)在反而改口了,”柏若風現(xiàn)在就像刺猬,條件反射地以尖刺保護自己,他眼含譏誚,“原來大師也會怕死嗎?” “阿彌陀佛,貧僧不打誑語。鳳命在身,并非說施主便要入后宮。然天府星入命宮之人,不論用何種方式,確為世間輔導紫微帝星的最佳人選?!泵骺昭赞o鑿鑿。 “哼,聽起來倒像是個吉祥物?!卑厝麸L自嘲道,他抬起一雙寒眸,若利劍刺向明空。終于問出自己最關心、也是最為害怕的一問,“最后一問,我何時能回去?” 不是能不能回去,而是何時能回去。十三年了,柏施主還一直念著過去。聽出其中期盼的明空雖面色平靜,然而撥動佛珠的速度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內心。 這一次,無論柏若風怎么威脅,明空都沒有回答。 柏若風在他的無言中知道了答案,向來明亮的眸中浮上層淺淡的、盤桓已久的陰霾?!罢媸呛脴O了。” 柏若風心事沉沉離開后院,自后山小道下山回京。下山時,他特意繞到淺坑看了一眼,里邊已經(jīng)沒有人影,只剩幾根被斬斷的繩索。 風卷起少年衣角,靜默許久的少年雖看著淺坑,卻顯然在想別的事情。他眸光粼粼,若吹皺的池水,皺紋一圈圈蕩漾出去,難以平靜。 什么天意!什么命中注定!心中發(fā)泄不去的怒氣騰騰,直沖云霄。柏若風右手掏出短刀,視線聚在刀尖上,猛地抬起緊握的左臂,腕間有數(shù)年前傷疤愈合后留下的白痕,足以證明多次的嘗試結果只有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