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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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我不是皇帝了,你還會陪著我嗎”——半年前,那個疑問沒能問出口,而今謝昀已經(jīng)編織好了給自己的解釋。 他很相信,也堅決地認為自己應(yīng)該相信,朔月會、也必然會長長久久、忠貞不移地陪伴著自己,就如同他曾經(jīng)千百次承諾過的那樣。如果不相信,那便是對朔月的背叛。 這樣想著,因為父母和祖母的欺騙、算計和鏟除而冷硬荒蕪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像是干涸的河床突然被地下的泉水浸潤了。 燭火一閃一閃,謝昀好像看見了朔月的面龐。 他朝自己笑,秀麗得像春雨后新抽枝的桃花。 謝昀溫柔地微笑起來,在黑暗中描摹出記憶中的面龐。 朔月,我會帶你回家。 月亮高懸天際,像黑暗夜幕中巨大的眼珠,無聲地俯瞰人世間。 深夜時分,京郊廢宅的私牢迎來了他的獵物。 四下無人,縱使有人,謝昀也并不在意。私牢的地形布置他已然爛熟于心,不多時很便鎖定了要找的人。 云破月來,微弱的月芒透過高高的天窗,灑到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月光一點點退開了陰影,覆滿灰塵的面龐漸漸變得明亮。鐵鏈叮當?shù)穆曧懼?,朔月于迷蒙中抬起眼瞳,見到了剛剛出現(xiàn)在夢中的人。 【作者有話說】 謝昀自我說服:朔月不會離開我,他最愛我,就算他離開我了也是想找機會為我報仇?!猵s:預(yù)警! 預(yù)警?。☆A(yù)警?。。?/br> 接下來的情節(jié)爭議比較多,大家小心訂閱,不喜歡及時止損,不要吵架,非常謝謝大家! 第63章 對不起 一別半年,他們幻想過無數(shù)重逢的模樣,不料再見面時卻是這樣難堪和狼狽。 朔月慢慢抬起眼瞳,只見那身影出現(xiàn)在黯淡月色里,像一場恍惚的夢。 眼前的人朝自己走來,漸漸占據(jù)全部的視野。朔月睜大眼睛,倏然又迅速地低下去,連帶著吞咽下所有的情緒。 他不大想被謝昀看到這幅狼狽形容,想伸手把粘在臉上的頭發(fā)別到耳后去,只是綁在手腕上的鐵鏈過于緊了,直到手腕被鐵鏈扯得泛起青白,也沒能做完這個簡單的動作。 他是不死的人,只有用繃緊的鐵鏈,才能真正將他鎖住。 昏暗狹小的囚牢中,滿地深深淺淺的血,干涸的,新鮮的。 自責和怨恨像火一樣燒起來,比之宮變那日更燎人肺腑。謝昀原地靜默片刻,方才略略抽身出來,快步走到朔月身邊。 “別動了?!敝x昀在他身邊蹲下,“你什么樣我沒見過,張嘴。” “不要緊……”朔月往后縮了縮,聲音聽著有些啞,但還是乖乖張嘴,“傷都好了,看著嚴重,其實沒什么大事……” “咽下去?!敝x昀沒有理會他無用的找補,將一粒紅色藥丸喂進他口中,“就算長生不死,也受不住這樣?!?/br> 藥物入腹,在寒涼的身體中蕩起一陣暖意,旋即匕首砍斷鎖鏈,僵硬的雙手得到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謝昀替他揉揉手腕:“還能動嗎?” 朔月點點頭,目光略略下移。 沿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謝昀才發(fā)覺,朔月左腳腳踝上還釘著一條鐵環(huán)。 堅硬的鐵條貫穿了腳踝最脆弱的骨rou,緊緊擰成一圈,與牢牢釘在墻壁上的鐵索連環(huán),使受刑的人只能在極其狹小的地方活動。骨rou無法吞噬扎進腳踝的鐵條,只得一遍遍重生,一遍遍流血。 林遐探究長生多年,一朝得到真正的不死之身,自然要不遺余力地將所有的想法都試驗一遍。 看清情狀,謝昀霎時便紅了眼。 朔月察覺到他的情緒,費力地抬手,拿手背蹭了蹭他的臉:“沒事的……拔出來就好了,不會斷的?!?/br> 溫涼柔軟的觸覺讓謝昀微微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用力砍下匕首,斬斷了那條鎖鏈。 他細心養(yǎng)育的花,捧在手心的珍寶,被隨意折斷枝葉,扔在泥地里,任誰都能踩兩腳。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縱然知道朔月身上不會有更多的傷口,他依舊不敢用力,只輕輕親了一下朔月的額頭,將人抱起來:“我們回家了?!?/br> 鐵鏈落在地上,拖曳出冰冷沉重的聲音。 斜斜的月光將來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點一點覆蓋了地板上的月光。 察覺身旁之人有些僵硬,謝昀輕握了握朔月的手,無聲地安撫他,不必害怕。 他會將朔月帶回家的。 林遐在二人面前站定,笑盈盈地問候:“你來了?” 謝昀低頭替朔月擦凈臉上的灰塵,方才冷笑一聲:“你這么急著見我,我豈能不來?!?/br> 林遐不在意他的不敬,卻徐徐笑道:“早聽說陛下最重孝道,怎么如今見了生身父親,卻連一聲尊稱都沒有?” 生身父親——謝昀微微一滯。 他下意識去看朔月,心中一陣慌亂,卻又想到朔月被林遐拘禁在這里四五日,依照林遐的性格,旁的不說,必然已經(jīng)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不是皇室血脈,而是被強迫、被欺瞞的產(chǎn)物。 他是鳩占鵲巢的斑鳩,是恬不知恥的冒名者。母親厭憎他再正常不過,他是罪孽的果實。 謝昀的目光下意識投向懷中的朔月,在朔月回看過來的一瞬間,又被燙著似的,迅速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