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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小觀音在線閱讀 - 第24章

第24章

    身旁的云紋衣架正掛著幾件衣裳。謝昀咬牙切齒地團(tuán)起衣裳丟過去,旋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朔月再穿好衣裳出來時,已經(jīng)是一刻鐘之后的事情。謝昀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正冷著臉翻閱朔月的字帖。

    一時室內(nèi)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那道赤裸身影已經(jīng)被他毫不留情地刨除出去。

    是的,正常人不會因為看見一只傻乎乎的小狗而萌生感覺,即使那只小狗全然不設(shè)一絲防備,光溜溜濕漉漉地坐在自己面前。

    他盡量心平氣和地翻閱字帖。

    人家新皇登基繼承的無非是金錢權(quán)力,再驚世駭俗的也不過繼承些絕色美人,他可倒好,從他那便宜爹那里繼承了只呆呆笨笨不聽話也不用功的小狗,打不得罵不得,看著乖乖巧巧,實則隨時把人氣死,日子實在cao心。

    也怪他自己非要當(dāng)這個觀音菩薩,非要教這小兔崽子讀書認(rèn)字——謝昀低頭翻過一頁,用力平復(fù)下呼吸,以免被這手爛字氣死。

    “這字還湊合。”謝昀道,“你寫的?”——不像。

    果然,朔月老老實實道:“這是嚴(yán)大人寫的?!?/br>
    呵,嚴(yán)文卿,真是夠閑的。

    他道:“那你寫一個看看?!?/br>
    朔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筆——謝昀斜一眼過去,倒有點模樣了。

    只是這份進(jìn)步顯然不源于他。

    即使沒對朔月抱有太大的期望,這份認(rèn)知依舊叫謝昀覺得頗為不愉快,連喝水都噎得慌。……好像自家養(yǎng)的小狗突然認(rèn)了別人當(dāng)主人。

    看著朔月慢吞吞地寫完自己的名字,他也沒作評價,只合上字帖,不冷不淡地笑了一聲:“嚴(yán)文卿教的不錯嘛?!?/br>
    冠冕堂皇地說什么守護(hù)天子的使命,不過讓他念兩句書就裝病不去了,這也罷了,怎么嚴(yán)文卿一教就會了?謝從清果然教不出什么好人。

    事已至此,謝昀不得不深刻懷疑朔月是他那混賬父皇留下給他添堵的。

    朔月聽不到謝昀的心聲,只得老老實實地應(yīng)了一聲,不料卻惹來了更大程度的不滿。

    “朕教的不好?”謝昀不悅,“朕難道不是這么教你的?”

    你什么時候教過。朔月訥訥道:“……是?!?/br>
    謝昀:“那你怎么學(xué)不會?”

    朔月深吸一口氣,豁出了全部勇氣:“……你太兇了。”

    謝昀投以凌厲的眼神:“什么?”

    話一出口朔月便后悔了。謝昀的脾氣實在不好,這下不會又要把他扔去守皇陵吧。

    朔月轉(zhuǎn)過頭去,避開謝昀的眼神:“……沒什么?!?/br>
    濃黑眼睫低垂,沒擦干的頭發(fā)垂在耳畔,頗為可憐可愛。

    “……”謝昀不由得略略反省了一下自己。

    好像是有點過,不就是嚴(yán)文卿教他認(rèn)了幾個字嗎,自己這樣惡聲惡氣……跟吃醋了似的。

    “吃醋”這個詞劃過謝昀心頭,喚起一陣惡寒。

    他搖搖頭,朝朔月溫和微笑,心平氣和:“他是怎么教你的?”

    朔月瞟著謝昀的表情,心中鼓聲甚急——陛下這副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自己五馬分尸然后埋進(jìn)御花園當(dāng)花肥似的。

    謝昀久久等不到回應(yīng),又有些裝不下去:“說話?!?/br>
    下一刻,他的右手便被另一只手覆蓋住了。

    在預(yù)判到謝昀不悅之前,朔月火燎似的收手,證明自己清白無辜:“嚴(yán)大人這樣教的!”

    謝昀:“……”

    不是,你收這么快做什么?

    溫涼柔軟的觸覺眨眼即逝,仿佛碰的不是皮膚,而是燒紅的烙鐵、入骨的毒藥,速度之快令謝昀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形象——自己有這么嚇人嗎?還是說,自己在這方面真的不如嚴(yán)文卿?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抵是有什么奇怪的勝負(fù)欲作祟——先為親王后為帝,謝昀自幼好強(qiáng),絕不肯落于人后,哪怕是在“教朔月寫字”這件小事上。

    不就是手把手地教寫字嗎?誰不會似的。

    在這種奇異的心理驅(qū)使下,他猶豫再三,終于握住了朔月的手:“我?guī)銓?,仔?xì)看?!?/br>
    年輕的天子握著朔月的手,手掌覆蓋手掌,在平整如雪的宣紙上落下“朔月”二字。

    春深夜?jié)猓髟虑屣L(fēng)。

    謝昀的手有點軟,朔月悄悄地想。

    比他本人溫柔。

    今夜下了點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新吐蕊的花草上,怕是老天要收回近日過分溫暖的天氣,做一場春寒料峭供詩人們吟游。

    雨聲淅瀝,細(xì)細(xì)碎碎地敲打出萬般瑣事,總是讓謝昀想起一年又一年不愉快的往事,想起那些曾為自己而死的人,他們不見天日的血混入雨水、流入土壤,卻澆灌皇城中的花木一年年地茁壯成長,在陽光清風(fēng)里搖曳。

    謝昀雙手交疊在胸前,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幔帳頂部。

    溫潤的燭火影影綽綽地透進(jìn)來一些,他幾乎可以想象的到,朔月是怎樣將被子展開,又是怎樣拆開發(fā)髻躺上去,想著這些瑣碎卻又條理的事情,被夜雨敲打得煩躁的心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

    臨睡前,朔月又讀了一遍運(yùn)命論,那是自己教給他的第一篇文章。他歷來不信鬼神,不信命運(yùn),然而此時此刻,卻恍然有種感覺,仿佛朔月真的是命運(yùn)帶給他的。

    永遠(yuǎn)忠貞,永遠(yuǎn)陪伴。直到自己魂歸蒼穹,他也會繼續(xù)替自己看著大周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