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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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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逢朝像看出了他的異狀,問他:“東西不合胃口?”

    梁瑾不想多說:“還好?!?/br>
    “真不合胃口這里的廚師該換了,畢竟才第一天試營業(yè)?!备捣瓿S口提醒他。

    梁瑾微微搖頭,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cao心。

    傅逢朝靠回座椅里,看著他:“你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

    梁瑾也知道自己演技太拙劣了,有些難堪:“沒有。”

    “那就當是我看錯了吧,”傅逢朝摸出煙盒,想起這里禁煙,又作罷,“你不用太在意我剛說了什么,這是我跟梁玦之前的事情,與你無關,我只是不想再糾纏在過去里而已,沒別的意思?!?/br>
    “我……”

    “梁總你是我朋友,我們之間的關系也與梁玦無關?!备捣瓿恼Z氣很自然,似當真將他和梁玦分得一清二楚。

    梁瑾想起從前傅逢朝面對自己時的冷漠帶刺,及至后來的轉變,他原以為是傅逢朝看穿了他所以一再試探,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無法再思考到底是為什么。

    一如傅逢朝所言,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只有那三個月,他可能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人,更琢磨不透他。

    “云琴島,才剛剛開工?!彼D聲道。

    傅逢朝說:“我知道,這是兩碼事,哪怕梁玦只是我朋友,我也會幫他實現(xiàn)夢想,何況退一步說,華揚也要靠這個項目賺錢,我不會撒手不管的,更不會影響到格泰。”

    梁瑾勉強點了點頭,胃部的痙攣抽痛讓他格外不適,他在晚宴上除了喝酒就更沒碰過熱食。

    不想夜里又難受得睡不著覺,他沉默握起刀叉,強迫自己吃下東西。

    傅逢朝注視著他,將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都看進眼中,慢慢喝著杯中紅酒,也沒再說話。

    吃完這頓宵夜又喝了半杯酒,梁瑾放下酒杯,主動問:“外面雪下得大,你要不要住酒店里?”

    “你之前說的最好的房間?”傅逢朝問。

    梁瑾道:“你要是想,我可以讓人幫你安排。”

    “那你住哪?”

    “不只一間房……”

    “不必了,我家就在這附近,”傅逢朝打斷他,直接拒絕,“司機還在樓下等?!?/br>
    梁瑾只能作罷:“那走吧?!?/br>
    起身時傅逢朝瞥了眼窗外,夜更深、雪更重。

    他忽然道:“你要是替梁玦覺得可惜,不如我們在一起。”

    梁瑾愣住,這一次他清楚聽到了雪落下的聲音,并非他的心跳聲。

    傅逢朝的目光落向他,仿佛并不覺得自己說了多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態(tài)度如常:“怎么樣?”

    梁瑾不解:“為什么?”

    “梁玦不是無可替代的,我既然能放下他,就沒打算再原地踏步,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备捣瓿魺o其事地說完,最后道,“你考慮考慮吧?!?/br>
    梁瑾的心神比先前更亂,幾乎給不出任何反應。

    電梯下到客房層,他走出去,下意識停步回身看向留在電梯里的人。

    傅逢朝按住開門鍵:“我的提議好好想想,早點睡吧?!?/br>
    梁瑾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直至電梯門在他們面前緩緩闔上。

    電梯閉合的瞬間,傅逢朝垂下眼,輕輕一哂。

    梁瑾一夜未眠。

    他在房間的落地大窗前看了整夜的雪,直到窗外燈火落寞、晨光熹微。

    煙一支接著一支地抽,傅逢朝說的一句句話反復在耳邊回蕩,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也許是傅逢朝在捉弄他,可哪怕是一句假話,他也當了真。

    比起傅逢朝不要了梁玦,他可能更不能接受在自己親手抹殺梁玦的存在后,連梁玦的愛情也要取而代之。

    以梁瑾的身份和傅逢朝在一起嗎?那大概更像一場笑話,也或者說是又一出騙局的開端,他做不到。

    他拿起手機,想發(fā)消息問傅逢朝究竟是什么意思,刪刪減減不斷打著字,將要發(fā)出去時才驚覺這是梁玦的賬號,又全部刪除。

    最后終于泄氣一般,將手機用力砸進沙發(fā)里,放棄了。

    再聽到傅逢朝的名字,是在兩天后的一場飯局上。

    席間有人抱怨傅逢朝不如他二叔好說話、沒有人情味,接手華揚后先將供應商們幾乎換了個遍,不管之前合作多少年的,絲毫不留情面。

    “他是在國外待久了,不懂得國內生意場上人情關系的重要,真以為什么都能靠強勢硬來,以后栽了跟頭就知道后悔了?!?/br>
    旁人的議論梁瑾隨便聽了幾句,并不附和。

    便有人問他:“梁總,你跟那位傅總關系很好吧?不是大領導都將你倆相提并論嗎?”

    梁瑾干笑:“知道我跟他關系好,你們還在我面前說他壞話?”

    眾人打哈哈而過,都沒將他這個語氣往心里去,只當是他的一句玩笑話。

    梁瑾斂目,壓下心頭不悅,之后沒等飯局結束,他找借口先一步離開。

    在停車場上車時秘書忽然說:“前面那輛,好像是傅總的車?!?/br>
    梁瑾看過去,確實是傅逢朝的車,剛他們來時還不在。

    一直在車里等的司機順口說道:“傅總他們半個小時前到的,應該也是有應酬,我看是他助理開的車?!?/br>
    梁瑾收回視線坐進車里,淡聲道:“走吧?!?/br>
    司機發(fā)動車子時,轉頭又說:“有件事有點奇怪,你們看左前邊那輛車,跟著傅總的車一起進來的,車里的人一直沒下車,鬼鬼祟祟盯著傅總車那邊,我觀察他半天了,總覺得他像不懷好意?!?/br>
    梁瑾聞言皺眉,朝司機說的那頭看了眼,車里確實有人,戴著鴨舌帽遮住了上半張臉,看不清長相。

    秘書嘀咕道:“不會是跟蹤傅總吧,上面的俱樂部他上不去,就在這里一直等著?”

    梁瑾剛想說報警,對面車中人摘下帽子隨手撓了幾下腦袋,露出了整張臉,秘書驚訝出聲:“那不是楊鵬那小子?”

    梁瑾的臉色徹底沉下,吩咐司機:“去把人給我?guī)н^來?!?/br>
    幾分鐘后人被梁瑾的司機如拎雞仔一樣拎過來,被按進車內,吱哇亂叫的罵娘聲在看到梁瑾后戛然而止,這人愣?。骸靶×嚎偂?/br>
    梁瑾冷冷瞥過去:“你在這里做什么?”

    “沒、沒什么?!遍W避的目光直接暴露了他的心虛。

    這個楊鵬是他爺爺從前的司機楊平川的兒子,楊平川幫他爺爺開了二十幾年的車,很得梁老爺子信任。楊鵬之前也憑著這層關系在格泰謀了個職位,但這位實在不成器,手腳還不干凈,后來梁瑾不顧他爺爺反對直接把人開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撞見他跟蹤傅逢朝。

    “不說實話別怪我不客氣?!绷鸿]有多少耐性。

    楊鵬縮了縮腦袋,想起從前自己得罪這位大少爺被他棒揍的經(jīng)歷,不由心頭惴惴——他根本分不清梁瑾和梁玦,只以為當年揍他的梁玦是面前的梁瑾,雖然本來也是。

    “我就是想偷車……”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梁瑾冷聲道,“在這種滿是攝像頭的地方偷車?”

    楊鵬囁嚅著,死撐著不想說。

    梁瑾自先前在飯局上就積攢起的不快爆發(fā),親自動了手,猛地扣住這王八蛋的后頸用力按到副駕駛座后:“說不說?”

    前座的司機和秘書嚇了一跳,沒敢阻止。

    楊鵬的臉壓在皮質的座椅背里,掙扎不動,很快呼吸困難嗚咽求饒:“我說、說——”

    看著他跟死狗一樣撲騰了一陣,梁瑾才把人放開,拿出手帕慢慢擦拭掌心:“說吧。”

    楊鵬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來跟蹤華揚的那位傅總……”

    果然。

    “原因?”梁瑾沒好氣問。

    對方小心翼翼看一眼他的神情,咬咬牙說:“是我爸前兩天喝多了跟我說梁老爺子想搞這位傅總,他要是把事情辦漂亮了,我們父子下半輩子不愁,我就想出把力,看能不能抓到傅總什么把柄,才來盯著他,就這樣。”

    梁瑾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我爺爺?”

    楊鵬道:“我爸是這么說的……”

    “你爸說的辦事,是什么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梁瑾周身的氣息過于凜冽,楊鵬再次縮了縮脖子,“我爸他當時醉得稀里糊涂的,也沒說明白,總之聽他的意思辦好了應該能從梁老爺子那里拿到不少錢?!?/br>
    梁瑾沉默下去,片刻后示意:“你走吧,別跟你爸說今天見過我,也給我離傅逢朝遠點,再有下次被我撞見了,你自己掂量著下場。”

    楊鵬哪敢說不,下了車飛快溜了。

    車內沉寂了幾秒,秘書見梁瑾耷著眼,冷若冰霜的臉上看不出真實情緒,猶豫問:“梁總,現(xiàn)在走嗎?”

    “你想辦法查一查他剛說的事,”梁瑾交代完,“走吧?!?/br>
    包間里,助理進來小聲告訴傅逢朝:“那人跑了,梁總似乎認識他,讓司機把他抓上車說了幾句話,之后那小子灰溜溜地開車走了。”

    傅逢朝不怎么經(jīng)心地聽完,滑動了一下手機,發(fā)送消息。

    【多謝?!?/br>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進來這條,梁瑾看到有些莫名其妙,回復:【謝什么?】

    傅逢朝并不解釋,只問:【考慮得怎么樣?】

    梁瑾:【什么?】

    傅逢朝:【之前說的,讓你考慮考慮的事。】

    梁瑾根本無法回答。

    半晌他回:【你是認真的?】

    傅逢朝:【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梁瑾:【我不知道?!?/br>
    那邊沒有再回復。

    梁瑾握著手機等了片刻,愈覺心煩意亂,想到家里的事更疲憊不堪。

    他后悔了,真正后悔了。

    他不該答應做梁瑾,如果沒有當初的一念之差,或許現(xiàn)在就不用這樣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