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風(fēng)根本就不用過來的，他找借口說來縣城采風(fēng)，以后開新地圖，可以參考。

    所以這幾天，他無比悠閑，在縣城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時候路菲菲看見他，他手里確實拿著一個素描本，畫來畫去。

    路菲菲想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不是單純公款旅游，可能真的是在采風(fēng)。

    她提出要看，段風(fēng)不讓，理由是沒畫完的手稿不能公開。

    “我的畫，都是有靈魂的，如果沒畫完就別人看，它會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是成品，以后不管怎么繼續(xù)畫，都會很怪，跟原先的畫完全接不上?！?/br>
    “……你的畫既然有靈魂了，為什么不能起個草稿，讓它自己完成？”

    段風(fēng)給的理由更邪門：“你為什么要指望一個連一個月都不到的寶寶自己做事？連翻身都不會！”

    “好有道理。”路菲菲點點頭。

    段風(fēng)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昨天晚上我聽見你房間里有說話的聲音，是你姑姑？”

    “嗯?！?/br>
    “聊什么啊，這么開心？”

    “沒什么，說她家的小貓懷孕了。”

    “就這個？”

    “還有楓葉節(jié)的一些工作?！?/br>
    段風(fēng)眼睛一亮：“她說什么了？”

    “省市領(lǐng)導(dǎo)很滿意，打算立為典型，號召全體基層干部學(xué)習(xí)。”

    “……還有呢？”

    路菲菲心中暗笑，哦豁～有人著急了，臉上還是假裝茫然：“還有什么？”

    “就是，對我們公司的店有什么意見，還有……有沒有說我什么？”

    路菲菲歪著腦袋，更加茫然地看著他：“好好地說你干什么？”

    段風(fēng)咬咬牙，指著不遠(yuǎn)處的長椅，長椅上坐著一個閉著眼睛做愜意狀的少女，她的男朋友蹲在地上給她拍照，后面還二十幾個人在排隊等著拍。

    “你覺得那個長椅怎么樣？”

    “人很多?！?/br>
    “……你覺得好看嗎？”

    “好看，樹蔭、枝條還有長椅的位置恰到好處，不管早上拍還是下午拍，都有不同的味道，我記得旁邊還有一個古典風(fēng)格的路燈，晚上來拍還有一種寂寞蕭瑟的氛圍?！?/br>
    段風(fēng)開心了起來：“本來不是這么擺的，我跟他們建議了一下，沒想到他們響應(yīng)速度這么快，一個多小時連路燈都到位了。難怪楓葉節(jié)能這么成功，是有原因的?！?/br>
    “哈哈哈，你啊……哈哈哈……”路菲菲大笑出聲。

    這一笑把段風(fēng)給笑懵了：“我怎么啦？”

    “我姑姑昨天晚上跟我說了！你幫她們設(shè)計了好多東西，還提了好多建議，讓整個縣城出現(xiàn)了很多個適合拍照的地點，現(xiàn)在網(wǎng)上很多照片，都是你指點過擺放的?！?/br>
    段風(fēng)默默扭過頭：“那有什么好笑的?！?/br>
    “你為什么不像剛才那樣直接跟我說？而要把事情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你甚至都沒有讓她一定要跟我說，她會不會提到你，完全取決于她的良心，以及她心里是不是把你的建議看得這么重要。

    依賴不可控的人和事，跟完全靠巧合一樣，要是在游戲里設(shè)計這種任務(wù)鏈，會被玩家嘲笑的?！?/br>
    路菲菲拍拍他的肩膀：“大兄弟，幸好你不是任務(wù)策劃，不然我可能會在論壇上看見你被人掛在首頁狠狠羞辱?！?/br>
    段風(fēng)這會兒回過勁了，口齒也變得利落：“所以我不是任務(wù)策劃，要是任務(wù)策劃來做游戲畫風(fēng)設(shè)定，也會被掛在首頁狠狠羞辱?！?/br>
    “哈哈哈哈！你說得對！總之，有什么想跟我說的事情，直接說就行了。別這么拐彎抹腳的，跟投漂流瓶似的?！?/br>
    這家小店明顯被段風(fēng)指點過，店外裝飾用的是古樸風(fēng)格，走的是“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的風(fēng)格。

    屋旁圍了一大圈籬笆，籬笆圈里種著樹，樹下有石桌石椅，還有一些菊花……菊花看起來應(yīng)該是直接買了已經(jīng)開花的植株往下種的，新翻開的泥土還沒有與周圍完全融為一體。

    好看是好看的。

    店家在外墻上掛著竹帽和小竹筐，有人把竹帽和竹筐戴上背上，做勞作狀。

    也有人坐在墻邊拍，做手背拭汗?fàn)睢?/br>
    這些人都是已經(jīng)領(lǐng)了號，正在等餐的，要是讓他們無所事事的等，他們可能會很暴躁，不是不愿意等，就是要吵架，或者催菜。

    現(xiàn)在店主給他們找了事干，他們可以在外面拍照。

    店主的兒子在石桌那里表演小魔術(shù)……

    路菲菲：“為什么我覺得這不像魔術(shù)，像街頭詐騙的風(fēng)格？”

    “你說對了……”段風(fēng)壓低聲音，在路菲菲耳邊說：“他兒子以前因為搞街頭詐騙，被關(guān)了一段時間，留了案底，找不到工作，老兩口開個店，但是位置太偏了，生意也不好?！?/br>
    “難怪你幫他們家。”

    “其他家都被你幫了，我想出手，人家也不理我啊，我又想不出比你的主意更好的點子。我這點招數(shù)，還是跟海底撈學(xué)的?！?/br>
    這家店的飯菜就是普通的口感，但是用的盤盞很有感覺，看似故意實則就是便宜貨質(zhì)量差的“古樸”風(fēng)格陶盤。

    正在吃飯的人在菜上桌后都忙著先擺拍，不時能聽到有人說這店連餐具都這么用心。

    路菲菲小聲說：“你是不是還救活了一個小破陶廠？”

    “不知道，老板自己去買的。”

    店主看見是段風(fēng)過來，使了個眼色，讓他直接穿屋進(jìn)門，到后面坐。

    “今天沾你的光了，走后門?！甭贩品婆c段風(fēng)碰杯，干了一杯石榴汁。

    等菜上來了，路菲菲沒有馬上吃，段風(fēng)問：“你要拍照嗎？”

    “不是，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游戲里也有很多菜的啊，網(wǎng)上還有這么多人復(fù)刻呢……失策，我沒想到這個！不然應(yīng)該可以擺個攤，先把菜做成半成品，然后拿到這邊來處理加熱，擺個盤，應(yīng)該能賺更多。”

    路菲菲想到她曾t經(jīng)喝過就在咖啡上用可可粉隔著模板灑出的基德咖啡，價格比沒有那點粉的咖啡貴十塊。

    還有做成海賊王里的大號雞腿，按理說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配了點菜葉子，就敢賣三百塊錢。

    啊，好恨！

    段風(fēng)把本店的招牌菜調(diào)換到她面前：“吃飯的時候不要想工作，會消化不良的。再說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要是這次把活做得太完美，以后怎么過?！?/br>
    現(xiàn)在后悔已經(jīng)沒有用了，店面都找不到，能下腳的空地也都有它自己的用處，不能隨意占用。

    吃飽喝足，路菲菲提議再轉(zhuǎn)幾圈消消食。

    縣城一共只有兩條交叉的主干道，還有四條次主干道，其他的就是自由發(fā)揮的路段，有不知道哪朝哪代留下的路，還有“世上本沒有路，人走多了才變成了路”。

    主干道人很多，次主干道差一些。

    最近楓葉節(jié)，大家都知道縣城的生意好做，一窩蜂的全來了。

    以前就四五戶賣水果的，現(xiàn)在數(shù)數(shù)，竟有二十多個攤。

    二十幾個攤子仿佛復(fù)制粘貼：商品是清一色的石榴、蘋果、桔子，還有一些梨。

    產(chǎn)品高度重復(fù)、競爭對手眾多。

    游客就算想吃水果，也就問最靠近游客聚集區(qū)的四五家攤子，感覺價格差不多了，就下手買，后面的攤子生意奇差。

    路菲菲是字面意思上的真·吃飽了撐的·沒事干，所以一口氣走到了底。

    攤主兩口子大概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活的客人出現(xiàn)在她的攤子前面，雙眼放光，忙熱情地招呼：“都是我們家種的！包甜包熟包好吃！”

    “這個梨子還是綠的？能有多甜？”

    攤主著急：“它熟透就是綠的！翠香梨！不信你嘗?！?/br>
    說著，她掏出一把水果刀，旋了一塊遞給路菲菲，又旋了一塊給段風(fēng)。

    確實很香甜清脆，一問價格，一塊錢一斤，路口那三四家，全都賣三塊錢一斤，不還價的。

    路菲菲稱了兩斤，問道：“你怎么來遲了，沒搶到前面的位置？”

    “哎，第一天沒想到他們起得這么早，他們占好了以后，就說攤位固定了，不肯換，我也沒辦法，還沒有趕大集的時候賣得好?！?/br>
    段風(fēng)想起路菲菲剛才還在為少開了個餐飲店而懊惱，故意逗她：“你能讓這個攤子火起來嗎？”

    “也不是不行?！甭贩品茮_他一笑。

    段風(fēng)：“是改賣石榴汁、小吊梨湯，還是烤桔子？”

    路菲菲認(rèn)真地思考：“你說的是一種方法，但已經(jīng)改變了產(chǎn)品的屬性，我來試試在不改變產(chǎn)品一切屬性的情況下，能不能幫她賣出去。”

    現(xiàn)在攤主最大的問題是地段不好，除了吃飽了撐的來散步的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人過來。

    擺出去是不可能了，這邊的道路都占滿了，主干道更是全部劃分好了地盤。

    路菲菲忽然想到：“咱們在主干道是不是看到一個挑著擔(dān)子，賣武大郎炊餅的？”

    “你想讓他跟武大郎一起?。俊?/br>
    “挺合適的啊，武大郎旁邊，不是正好有個賣脆梨的鄆哥嗎？一個喊炊餅，一個喊脆梨，合適?！?/br>
    “挑擔(dān)賣也要審批的哦。”段風(fēng)提醒他。

    不然滿街都是挑擔(dān)的游動小販，可能會被堵得游客不得不翻墻上屋頂。

    路菲菲腦中閃過：賣削好的水果，賣裝在花哨盤子里的水果，送上門的水果。

    縣城里的水果販子們以往的生意模式都是等客上門，客人都住在城里，切好的水果他們還嫌不新鮮，更不會為附加的包裝支付費用。

    楓葉節(jié)期間也是如此。

    城里現(xiàn)在也沒有那么發(fā)達(dá)的外賣系統(tǒng)，只有直接打電話給店里的玩法。

    所以，游客們也沒覺得其實買水果是可以讓人送上門的。

    供需雙方無人提出此事。

    路菲菲給攤主夫婦出的主意是他們印點宣傳廣告，發(fā)到所有的客棧和旅館前臺，讓客人可以看見。

    “哎……這得給多少錢啊，別人跟我們非親非故的，為什么要讓我們擺啊?！?/br>
    “如果你們的梨子，削好了賣十塊錢一盒，你們分給旅館老板一塊錢，你們會虧嗎？”

    “那……肯定不能虧，一盒最多兩斤凈梨吧?！?/br>
    路菲菲繼續(xù)說：“如果每賣出去一盒，老板都能得到一塊錢，你們賣一百盒，他可以賺一百塊，他為什么會拒絕呢？要是再用陶土盤子或者竹盤墊上油紙防漏水，我看賣二十塊錢一份都可以，我問過飯店老板了，陶土盤子一塊錢一個，竹盤五毛?！?/br>
    攤主夫婦沒文化，但是會算賬，掐指一算，覺得路菲菲的主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