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連朱青都能曉得的動靜,馮釗明豈能真的不癡不傻只當個家翁。 不等律師告辭,老頭當著外人的面,問老二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馮鏡衡擺出他那招牌的油鹽不進。老頭才發(fā)了火,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尤其是那個汪春申! 當年生意疏通需要,他才拜會了這個傲慢文人。 這些年,老二和這個汪春申忘年交般地來往著,馮釗明也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前提是他顧好家族生意顧好自己。交幾個江湖朋友,哪怕混賬皮料也無所謂他。指不定什么時候,什么關節(jié)就能派上用場。 倘若生出些知交心事,比如替對方攬些不該攬的責任或者義務,馮釗明指不定就要上家法了。 他汪春申有什么把柄,馮釗明再清楚不過,“臭小子,你毛還沒長齊的時候還是我領你去的!” 馮鏡衡坐在轉椅上,把手里的煙丟掉剩一口的酒杯里。起身打發(fā)律師,說他們回頭再議。 外人面前,老頭逼問老二,“是不是跟汪春申那個兒子有關?” 馮鏡衡也沒瞞的意思,點頭稱是,“那邊的老人沒了,生母也表示不能接納孩子,汪春申執(zhí)意不見孩子,他想我?guī)退鲞@個中間人,財產(chǎn)代管到那孩子大學畢業(yè),繼承回頭?!?/br> “你答應了?” 馮鏡衡大喇喇的口吻,“有什么不能答應呢,老汪甚至許諾監(jiān)理財產(chǎn)過程中衍生的一切利潤歸我所有。” 馮釗明一氣之下,把煙灰盤擲老二臉上去了。破口大罵,“混賬東西,你這是上趕著給他汪春申當孝子了還是充大個受他一拜接他的托孤了!你老子還沒死!” “你給那么個腦子不正常的神經(jīng)病養(yǎng)兒子,傳出去要怎么說,他汪春申認么,他這個老東西認的話,就不會任由自己的親生兒子養(yǎng)在別處這么多年。他寧可置身事外的避世在那里,都不出來盡他該盡的為人父的責任與義務。就這么個沒骨氣沒根氣的所謂文人,你替他養(yǎng)兒子,我看你還有什么前途!” “影響我什么,我要多大的前途。我不過是幫他管幾年財產(chǎn)而已。難不成還有人說,那半大的小子是我生的不成!” “你以為呢!眾口鑠金!” 馮鏡衡繼續(xù)擺他那不由人分說的臭臉,樓下聽到有砸東西的動靜,馮紀衡也連忙上來詢問。 老頭當著老大的面,要馮鏡衡斷了替汪春申養(yǎng)兒子的念頭。他們馮家見不得臟東西,別說是別人不負責任留下的風流債,即便是他們兄弟哪一個親自惹出來的,也別指望他們認。 誰的責任誰去顧,顧不到,該誰去死,筆挺挺地去! 馮鏡衡連轉圜的臺階都沒給老頭,繼續(xù)說一不二、一意孤行。“這是我個人的事情,我并不覺得替朋友照看幾年孩子,是個什么多見不得人的事?!?/br> “你對外怎么說?” “朋友家的孩子?!?/br> “朋友在哪?” “愛在哪在哪?!?/br> 氣得老頭再要撈東西,馮紀衡撲上來攔。也順著父親,給老二分析這中間的利害,到時候外界就會傳成是你馮鏡衡的風流債,馮家老二有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馮鏡衡聽樂了,“哪呢。說是就是啊。我倒希望有個呢,也讓我當當親生老子的感覺。” 馮釗明氣得要厥過去,口口聲聲罵他小畜生。“你媽生你的時候,我就該掐死你,一了百了?!?/br> 馮鏡衡始終渾不吝。打小他就是挨打的那個,也沒大哥識相?;鼗乩项^教訓起來,大哥總歸擺出聽進去了的態(tài)度,馮鏡衡是越打他他越犟,再大些,他還會不買賬地跳腳,他認定的事,任誰來勸都不好使。 回嘴的時候,更是不管是父是母,總歸,你不對的地方,休想我委屈擔待。 圖窮匕見。老頭說到氣結處,撩撩眼皮,擺出一人各退一步的談判話術。原本這段日子就想老二騰出空去接觸接觸袁家的女兒,女方幾次拋橄欖枝,馮家這頭,妻子都以老二替哥哥忙事務遮掩過去,這幾天正想著法子哄他去見呢。 “這孩子我和你媽來幫你料理,你別經(jīng)手。你也讓你媽省省心,袁主任家,人家一門心思相中你……” “不可能。”馮鏡衡沒等老頭話說完,掃地出門的嘴臉,斬釘截鐵,口出狂悖,“口口聲聲說人家汪春申背信棄義不盡父責,你馮釗明在干什么,窮途末路了,也玩起聯(lián)姻那套了,也去捧文化人的臭腳了。我他媽又不是賣的,誰要娶去娶,看上我就得要,我他媽看上的多了,我一個個也拖回來好吧!” 適才,父子倆徹底鬧崩了盤。馮紀衡呵斥老二,要他先出去,樓下還一屋子人呢,給人看笑話了。 老二無動于衷。說這里本就是他先來的,要走也不是他走。 馮釗明這才氣得摔門而出。 最后,是馮紀衡夫婦好聲好氣地勸,要老二先去低個頭,把老頭哄回來再說。朱青也怕小叔子發(fā)瘋,平白把今天的太平熱鬧作廢。連忙借著婆婆的名義小心翼翼地勸,“出來前,家家爺爺就是吃了降壓藥的,他們奶奶還要我看著他,不能喝酒不能喝酒,我哪里看得住他嘛。這喝得醉醺醺地出去,到時候跌到哪里……” 馮紀衡這才踢一般地趕老二去…… 眼下,外頭紋絲不動的熱意。香樟樹下,仿佛吊死過多少個人,一陣詭異的冷氣。 馮鏡衡沖老頭忤逆就算了,連帶著人家站在路邊的都發(fā)作起來。 老頭氣得要踹他,什么狗人品,“狗叫什么,給我滾回去!” 那頭,朱青不放心,帶著伊家出來找。來的路上就教家家,爺爺沖小叔發(fā)火,你就哭,拖爺爺回去,啊。 不等朱青走近,她便看到了栗小姐。 栗清圓這頭,被斷喝后第一時間轉身,她鞋都沒穿上腳,蹲身喊聚寶,只見那只被捕獲的鴿子,瞬間脫身出去,飛走了。 朱青喊住她,“栗小姐?” 邊上的伊家也人小鬼大跟著好記性,主要是她惦記著這個jiejie家里的迪士尼公仔,其中一只的裙子和手作香奈兒包包好漂亮的?!笆抢鯛敔敿业膉iejie,mama?!?/br> 馮釗明聽大兒媳招呼的姓有些耳熟,便嗯一聲,問朱青怎么回事。 朱青連忙跟公公提醒,“就是救家家和寧寧的栗醫(yī)生家呀,這是栗醫(yī)生的女兒?!?/br> 馮釗明恍然大悟。 孔穎上完洗手間,碰上個冰淇淋車,買了三個冰淇淋筒回來,老遠就喊清圓。 栗清圓走過去,接過好友的冰淇淋,也跟著方醫(yī)生,把兩只貓各自捉回航空箱里。 回過來,禮貌疏離地跟朱青寒暄了兩句,便推脫她和朋友還有事,先告辭了。 臨走前,她把手里的冰淇淋送給了馮太太的女兒。 朱青只覺得栗小姐今天態(tài)度淡淡的,哪里知道小叔子沖人家發(fā)脾氣了。 牽著家家回到公公這頭時,馮釗明瞥一眼身邊的老二,怪事了,有個人狗叫完,半晌沒吭聲了。這在馮家,在他們老兩口這里從來沒有過。老二這個啞火的態(tài)度,給他親媽看到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病了。畢竟他們家這個二強頭,只有發(fā)燒四十度的時候,嘴才是沒用償?shù)摹?/br> 栗家。馮釗明剛才驚鴻一瞥,沒來得及發(fā)表意見呢,“嗯,栗家這女兒蠻標致的?!?/br> 朱青大方得附和,“是的。上回去,回來還和我媽提了一嘴,我媽閑的,張嘴就問找對象了么,想張羅舅舅家的老二認識的?!?/br> 馮釗明故意起高調,“你舅舅家的那小子不行,人家小姑娘一看就不俗的樣子,隔著好幾個門檻了?!?/br> 朱青聽這話也不氣,只揶揄公公,“您向來少管這些婆媽事的哦?!?/br> 馮釗明越網(wǎng)羅越心里有數(shù)的樣子,“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我老早說過的,這輩子最見不得女人遇人不淑,明珠暗投太窩火了。” 朱青最欣賞公公一點的就是,活到老學到老,當初一個大老粗,這把年紀了,也能引經(jīng)據(jù)典著說話。 讓朱青沒想到的是,公公突然發(fā)話,“請栗小姐到里頭坐坐?!?/br> “啊?” “老大上回沒去,正好也讓他正經(jīng)謝謝人家?!?/br> 朱青一時也覺得公公說的有理。 這才追上去,挽留栗小姐和她的朋友。 孔穎一聽是傳說中的那個私人飛機大佬邀請他們去公館樓里坐坐,新奇也樂意。 栗清圓卻興趣缺缺的樣子,直到馮釗明本人親自走了過來,身后跟著不大情愿的馮鏡衡。 這個資本大佬,六十開外,一身酒氣,精神矍鑠。即便上了年紀也看得出年輕時候的周正挺拔,畢竟兒子那盤靚條順的個頭豎在那。 馮釗明和藹態(tài)度地自我介紹,也拿二小子不當人,只當他人行手杖地撐著他的手,更為老二剛才的光火替他道歉,“他不是沖你,他是被逼婚反的?!?/br> 馮鏡衡聽著不樂意,“你可別逗了,你逼得著我么?” “栗小姐聽到了吧?!崩项^打樣般地示意人家。 栗清圓只當他們馮家父子都一門子優(yōu)越慣了的說學逗唱嘴皮子。 不等她開口回應什么,馮釗明再次邀請他們年輕人進去坐坐,說今日樓里現(xiàn)成的宴會,隨后,便關懷地問栗小姐,“這二位是?” 孔穎自報家門,閨蜜和朋友。 朋友前頭無任何添綴。這就好比支票0前頭無任何有意義的正自然數(shù)。 馮釗明長輩姿態(tài)地點點頭。表示無盡歡迎。 栗清圓手里提著貓的航空箱。馮釗明誰都不指使,只吆喝老二,“你沖人家喊的,給人家賠個不是,不委屈你吧,小馮總?” 馮鏡衡在邊上可有可無的一臉冷淡,好像也只有他父親才能說得動他。片刻,他把手里的西服外套往肩上一拋,兩步并一步地走過來,迎面朝栗清圓,俯身、低頭,左手上前,接她右手上的貓籠子。 栗清圓心有不忿,想著不松手,也并不想承他們父子的情。 左、右兩只手同時在把柄上。馮鏡衡身高,重心也比她高些。他指間挨到她些,感官浸滿她身上的香氣,感受到她不禁縮了縮,于是,他虎口處再握緊了些把柄。 逼不得已,栗清圓才最終松了手。 貓到他手里了。他拎著沉甸甸的,明知道就是她撿的那只,還臉一抹,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地問她,“這是那晚在我那里的那只?” 栗清圓一聽這模棱兩可的話,即刻臉上起了顏色。她瞪他一眼,說的什么鬼話,誰在你那里! 邊上的方醫(yī)生臉一沉,幾分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機鋒。 馮鏡衡酒再醒了些,更是不把邊上的男的放在眼里。想也知道,她眼光不會這么普。 現(xiàn)在不是計較她那晚之后為什么沒下文的時候,只一心彌補點。馮鏡衡知道問她肯定無果,便取巧問她閨蜜,來這里做什么的? 孔穎沒想這么快叛變的,但是她想說,清圓你自己松手是事實啊……于是,便有一說一了。 馮鏡衡其實沒聽齊全多少,只聽說她這只貓不能帶回她父母任意一頭。 便替她解圍道:“我替你養(yǎng)?!?/br> 話一出,邊上的人錯愕的錯愕,霧水的霧水,驚訝的驚訝。 自然也有滿意的。 馮釗明很滿意。臭小子,總算找到治得住你的了。 第19章 ◎懷璧無罪◎ 馮釗明這個人,即便發(fā)跡后選擇性地讀了些書,硬灌了點墨水。 但妻子批評起來,還是會說他脫胎不了草莽之氣。 最能體現(xiàn)這一點的就是,即便這個年紀了,老馮看到些眼高手低欺少年窮的,他依舊會關起門來朝妻子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