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jié)
好不容易湊個不輪值的空閑日,晌午后他還想去清河街逛逛呢。 “但我看你很閑?!迸嵩茣F届o開口:“閑到有心喝人喜酒?!?/br> “不是,哥,我就是……” “立刻就去。” 僵持良久,段小宴終于還是訕訕低頭:“……哦?!?/br> 一些30s文學(xué): 碎掉的小裴:陸大夫,在你說未婚夫的30s,想的是蘇南十年難遇的那場大雪,還是他留給你的那塊白玉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好轉(zhuǎn) 陰天午后,濃云沉沉。 太師府上假山?jīng)鐾は拢怀厮?,淡磨明鏡。 涼亭里,靠欄桿長椅上靠著幾個人,戚玉臺只著中衣,背上搭了件絲薄外袍,正從婢女手中接過藥碗服下。 不過短短一月,戚玉臺消瘦一大圈,原先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蕩蕩,人也憔悴不少。整個人面色蒼白,一雙眼都無神許多。 他接過藥碗,似被藥汁苦氣所熏,死珠般的眼睛動了動,露出一股難以忍耐的神情,又踟躕半晌,斷斷續(xù)續(xù)、推推搡搡將一碗藥喝光了。 放下碗,對面戚華楹趕緊遞給他一碗絲糖,戚玉臺忙不迭撿起一塊扔進嘴里,甜味化解苦澀,他眉頭仍皺著,臉色卻和緩了許多。 “哥哥慢點,”戚華楹道:“小心噎著。” “太苦——”戚玉臺抱怨。 “良藥苦口,”戚華楹勸道:“崔院使的藥哥哥才喝了幾日便收效甚捷,不能中途停下?!?/br> “我知道,”戚玉臺煩躁開口,“崔岷那個混賬,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把藥做的這般苦!” 戚華楹看著他,搖了搖頭。 戚玉臺好了。 起先只是不再胡亂打人,但仍會躲在床榻上竊竊私語,旁人進門會心悸不已。但自打前些日子醫(yī)官院院使崔岷為他重新?lián)Q了一副方子,漸漸的,忘言妄語之癥減輕,清醒時候越來越長,直到有一日,戚玉臺清晨下榻,終于認得所有人,一整天都不再犯病。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三五日,太師府上下都松了口氣。 戚家公子,似乎真是好起來了。 “他是醫(yī)官院院使,得罪你對他有何好處?”戚華楹自己也捻起一塊絲糖含進嘴里,“哥哥自己是醒了,可沒見著你出事那幾日,將全府人嚇壞了?!?/br> 想到戚玉臺發(fā)病的模樣,戚華楹心有余悸。 五年前戚玉臺發(fā)病時,她年紀(jì)小,戚清怕嚇壞她,攔著不讓她進戚玉臺的屋,她沒親眼瞧見,只聽見戚玉臺呼號。 然而這一次她卻親眼所見戚玉臺發(fā)狂模樣,當(dāng)時戚玉臺用花瓶砸死伺候的婢女時,她剛走到門外,恰好撞見那一幕…… 戚華楹打了個冷戰(zhàn),看向戚玉臺的目光倏然多了一絲懼意。 戚玉臺沒察覺戚華楹的異樣,只狐疑道:“說得嚴(yán)重,果真?meimei,你不會是為了讓我別去豐樂樓,故意誆我的吧?!?/br> “哥哥又在胡說?!?/br> 戚玉臺嘆了口氣:“就算你不說,我日后也不會再去那樓里?!?/br> 他左右看了看,湊近低聲道:“那樓里有問題?!?/br> 戚華楹皺了皺眉:“哥哥又要說看見流血的畫了嗎?” 此話一出,四下莫名寂靜一下,戚玉臺只覺渾身登時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不由把披著的衣裳緊了緊。 “是真的……”他喃喃。 他病好恢復(fù)神智后,發(fā)病以來的事都不再記得,記憶里最后一幕,還是豐樂樓陡然蔓延的大火,而他在墻上看到了一幅詭異絹畫,畫中人鳥對著他七竅流血。 清醒后,他便將此事說給戚清聽。 然而那場大火從閣樓而起,“驚蟄”房中一切化為灰燼,探看的人回說不曾發(fā)現(xiàn)絹畫痕跡。而畫中人七竅流血,聽起來,也更像是他在服散之后出現(xiàn)的幻覺。 但戚玉臺總覺得不是。 然而沒有證據(jù),當(dāng)時他又確是服用藥散不假,戚清多問幾次,他便連自己也懷疑自己是否瞧見的是幻覺。 “就算看見畫眉圖是假的,”戚玉臺不服氣道,“至少我在‘驚蟄’房中遇到的不識好歹的混蛋是真的?!?/br> “若不是那王八蛋,說不定根本不會起火。” 戚玉臺越說越怒,“如今我在這里受了這么多苦,那混賬到現(xiàn)在都還找不著,豈有此理!爹到底有沒有派人去找,等找到那狗東西,我非要親手拔了他的皮,把他扔火里活活燒成一堆灰!” 戚華楹皺了皺眉。 她道:“哥哥少說兩句吧。你如今身子剛好,還需再調(diào)養(yǎng)幾日,又是這個時候……” 戚玉臺豐樂樓大火如今舉朝皆知,雖寒食散一事被戚清遮掩過去,但當(dāng)日胭脂胡同里,戚玉臺神色驚惶發(fā)瘋卻是眾人有目共睹。 流言總是傳得很快。 戚家多年清正名聲,因此毀于一旦,連她都要受連累…… 戚華楹低下眉,語氣淡了幾分。 “這幾日,哥哥還是好好養(yǎng)傷才是。” …… 離涼亭不遠的花圃里,戚清負手而立。 這花圃中曾豢養(yǎng)過不少雀鳥。 只是后來太師府將所有鳥雀一并驅(qū)逐出去,連鳥籠也未曾留下一只,花圃中花朵茂密妍盛,但因并無鳥雀清鳴,便顯出幾分冷清。 戚清遠遠望著涼亭中兄妹二人,看了一會兒,適才收回目光,嘆道:“玉臺整三日不曾犯癥了?!?/br> 身側(cè)人聞言,恭聲答道:“戚公子因驚悸郁結(jié),此番服用藥物,郁解火瀉,是以諸癥若失。只要繼續(xù)服用丸散善后,不日即將痊愈?!?/br> 聞言,戚清轉(zhuǎn)過身來,看向身前人,慢慢地開口。 “這次,多謝崔院使為我兒cao勞了。” 崔岷連聲稱不敢。 連日來為戚玉臺制藥施針,戚玉臺因病消瘦,崔岷也憔悴不少。原本看起來翩然若文臣隱士,如今不過數(shù)日,兩鬢生出斑白,氣色暗淡無光,再無從前風(fēng)姿,反顯狼狽。 戚清淡淡一笑:“院使不必自謙?!?/br> “心病難治,崔院使能在短短數(shù)日間制好新方,收效甚捷,此醫(yī)理嫻熟精通,梁朝無出其右?!?/br> 這夸贊令崔岷面色微僵。 他望著崔岷,嘴角是和善的笑意。 “我就知道,整個盛京,我兒之病,只有院使能治、也治得。” 崔岷彎下腰,感激地開口:“謝大人信任?!?/br> “我兒之疾,非院使之手不可痊愈。院使為玉臺殫精竭慮,實為感激。” 他含笑:“這幾日院使也cao勞不少,既玉臺已有好轉(zhuǎn),院使也早些回去歇息幾日。過幾日,老夫會讓人奉上謝禮?!?/br> 崔岷又連稱不敢,說了幾句后,便拱手退下。 待他走后,管家從遠處上前,看著崔岷的背影,道:“崔院使的醫(yī)術(shù),果然擔(dān)得起醫(yī)官院院使之名?!鳖D了頓,又開口,“可惜出身市井……” 戚清淡道:“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 “他是不是平人不重要,只要真才實學(xué),于玉臺有用則行?!?/br> “是?!?/br> 戚清轉(zhuǎn)過身,又看了一眼在涼亭里與戚華楹說話的戚玉臺,戚玉臺病好了后,許是還未恢復(fù)元氣,不如往日急躁,安分了許多。 “派去豐樂樓的人可有收獲?”他問。 管家搖了搖頭。 “老爺,您不是說,畫眉一事做不得真么?” 戚玉臺病重蘇醒后,曾說過自己看到過一幅繪著畫眉、會流血的畫卷。 這當(dāng)然很難令人信服。 當(dāng)日他背著人服散,服食藥散之人會短暫飄飄然出現(xiàn)幻覺,加之大火驟起,讓戚玉臺回想起莽明鄉(xiāng)楊家之火,從而知覺錯亂,的確大有可能。 “畫眉一事是假,樓中起火未必偶然?!逼萸宓?。 戚玉臺清醒后說過,他在樓中與人起了爭執(zhí),從而失手打翻燭臺失火。但事后卻并未看到此人,周圍也并無人見過,連他說的在屋中撫琴的兩位歌伶也查無此人。 歌伶是假的,與人起爭執(zhí)是假的,流血的畫眉圖是假的。 一切都像是偷服寒食散過量的戚玉臺昏昏沉沉中打翻燈盞,無意引發(fā)的一場火患。 大火恰好將樓閣燒為灰燼,又恰好將所有證據(jù)一同毀滅,連半絲馬腳都不曾泄露一點。 一切看上去過于完美,以至令人心中起疑。 老者負手,看著眼前姹紫嫣紅的花圃,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管家想了想:“不過,老爺,如今公子病已漸好,是否可以出門了?” 自打戚玉臺出事后,戚清稱病不上朝,外頭流言滿天飛——戚家勢力再大,堵不住盛京市井街頭百姓所有的嘴。 三皇子元堯一派更是巴不得抓住這個機會落井下石。 人人都懷疑戚家大公子如今已癡傻瘋癲,唯有戚玉臺親自出現(xiàn)于眾人跟前,流言方解。 已有月余,再以戚玉臺火勢受驚借口閉門不出未免說不過去,眼下既已行舉如故,是時候破解流言。 “再讓他服藥兩日?!?/br> 戚清淡道:“如無異樣,兩日后,回司禮府一趟?!?/br> …… 夜風(fēng)微涼。 京營殿帥府里,青燈木窗下,長桌前卷卷堆滿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