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戚玉臺忙轉(zhuǎn)過身,扶住她道:“那裴云暎年輕不知事,男人偶爾逢場作戲也是尋常,meimei不必擔心。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我meimei看上的人也敢碰?那女人是誰,可有查清楚?” 戚華楹不答,薔薇只好主動開口:“今日見是穿著醫(yī)官院的醫(yī)官袍裙……” “想來十有八九,是醫(yī)官院的女醫(yī)官?!?/br>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戚華楹 夜色昏寐。 陸曈回到醫(yī)官院時,宿院的燈已經(jīng)全熄了。 青楓的馬車將她送回醫(yī)官院門口,直到看著陸曈進了門后才離開。常進似乎已回宿院睡下,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 待繞過長廊,陸曈才走到屋子門口,就見林丹青一手提燈,一手抱著個空臉盆從外面進來,瞧見陸曈,她便清清嗓子,若無其事道:“我剛洗衣服回來?!甭氏韧崎T走了進去。 陸曈望著她背影,心中了然。 林丹青的衣裳都是攢著每月旬休時拿回家里,讓府中仆婦幫忙浣洗,與她同寢這般久,陸曈還是第一次看她夜里洗衣裳,這理由實在尋得不夠用心。 更何況盆里干得一滴水都沒有。 屋中燈被點亮,陸曈跟著進了屋把門關(guān)上。 許是因為昨夜飲酒胡亂說話,林丹青舉止不如平時自然,仔細看去,還有幾分尷尬。 她自己也察覺出這份令人窒息的尷尬,走到桌前坐下,從桌屜里抓出一把松子遞給陸曈,問她:“吃嗎?” 陸曈搖頭,把醫(yī)箱放回桌上,起身鋪床。 林丹青便只好自己吃起來,吃了幾粒,忽而開口道:“你今日是不是和裴殿帥走了?” 陸曈鋪床的動作一頓。 她回頭:“你瞧見了?” “我可沒偷聽!”林丹青忙解釋,“我從制藥房出來,一眼就看見你和紀醫(yī)官說話,你知道我最怕紀醫(yī)官了,本想等他走了再過來,誰知裴殿帥會突然出現(xiàn),還帶走了你。” “我發(fā)誓,你們說的話我一句都沒聽見。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br> 陸曈沉默一下,回身繼續(xù)鋪床,只道:“殿前司的蕭副使突然頭痛,遣我過去看診?!?/br> 林丹青剝開一個松子,“蕭副使頭痛,找個人來遞帖子就行,何必讓裴殿帥親自跑一趟?我看不是這個原因吧?!?/br> 陸曈捋好被褥上最后一道褶皺,回身在榻邊坐下,看向林丹青:“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林丹青繼續(xù)剝著松子,把殼丟到墊著的粗布上,松子則扔在一平日蘸醋的食碟里,嘆道:“陸meimei,其實我最會看人眼色了,從前我隨家中去旁人府上赴宴,一眼就瞧出來那府上的大少爺和他繼母間關(guān)系不同尋常,旁人毫無知覺,后來過了半年,果然東窗事發(fā)?!?/br> “我覺得我這雙眼睛,天生就是能瞧出不對的。” 陸曈望著她:“那你看出了什么不對?” 林丹青似是也來了興趣,盤腿坐在椅子上,手上剝松子的動作不停,“你和裴殿帥關(guān)系不一般唄?!?/br> “何以見得?” “之前崔院使讓你給金顯榮行診時,他幫你說過話。我原以為是報答你救她jiejie外甥女之恩,但總覺古怪。” “哪里古怪?” 她老成地嘆一口氣,“咱們宮里當差的,一怕欠人情,二怕與人揪扯不清。陸meimei,你一進醫(yī)官院就得罪了崔院使,將來或許還會得罪別的什么人,他若想報答你,完全可以用更光明正大的辦法,而不是向別人昭示你們有私交。” “他是個聰明人,明知這么做還不劃算卻仍如此,這就很耐人尋味了?!?/br> 陸曈沉默一刻:“你該不會認為他對我別有所圖?” “我可沒這么說?!绷值で嘈ξ溃骸暗辽倌銘?yīng)該是特別的,你倆交情很好嗎?” 交情? 林丹青這話把陸曈問住了。 她和裴云暎交情很好么? 似乎不算太好的交情,曾兵刃相見過,到現(xiàn)在彼此仍對對方完全沒有丟掉防備。 但似乎又比尋常人多幾分親近,裴云暎知道她的來路和仇人,她也知道裴云暎背后的傷痕和隱秘。她會對他毫無掩飾,比和別人更坦蕩地相處。 耳邊傳來林丹青的聲音:“不過陸meimei,身為友人,我還是要勸你幾句。這裴殿帥雖然背景不凡,容貌也是盛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出挑,卻是個燙手山芋,你素日與他交往,記得留幾分余地,否則得罪旁人,反讓自己吃了苦頭?!?/br> 這話說得頗有暗示意味,陸曈問:“‘旁人’是誰?” 林丹青剝松子的手一停。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陸曈,鄭重其事道:“太師府?!?/br> 陸曈心中一動。 她側(cè)目:“這和太師府有什么關(guān)系?” “自然有關(guān)系!”林丹青壓低聲音:“宮里的絕密消息,別問我從哪里聽到的,太后娘娘有意為小裴大人指婚,看中的,就是戚家那位千金小姐!” 裴云暎與戚華楹? 陸曈眸色微動。 從前對裴云暎不知底細、互相試探時,她是曾這樣惡劣揣測過,裴云暎將來做戚清的乘龍快婿。然而相處下來,卻并未覺出裴云暎對戚家有別的心思。 否則明明知曉自己要對付的是戚家人,他不該早就為了岳父一家將自己“繩之以法”? 何故放任自流、冷眼旁觀? 這看著,可不像是要做一家人的舉動。 林丹青又低頭剝起松子來:“我瞧著,流水無不無情不知道,落花肯定是有意的。要戚家真不想結(jié)這門親,以太師府那般強勢謹慎風格,這絕密消息根本傳不到我耳中。空xue來風,必事出有因,所以我才提醒你?!?/br> “都說紅顏禍水,藍顏也一樣??倸w你平日小心些,別被人誤會惹出事端?!?/br> 陸曈沉默。 林丹青又想起什么,復(fù)又叮囑道:“方才我告訴你的,你可不能說出去。” 陸曈應(yīng)了,低頭兀自沉思起來。 若林丹青說的是真的,至少戚家現(xiàn)在是有意與裴家聯(lián)姻的。 她忽而想起先前在遇仙樓時撞見戚玉臺的那次,那次她躲在裴云暎懷里,只聽見戚玉臺話里話外有意與裴云暎交好,雖然當時裴云暎拒絕了…… 她只見過那位太師千金一面,在寶香樓下驚鴻一瞥,當時對方雖然面覆薄紗,瞧不見臉,然而只看身段氣度,也是出類拔萃,楚楚風流,又聽聞戚大小姐詩文皆通,是盛京出了名的才女。就算不要太師千金這個名頭,也足以令無數(shù)男人爭相折腰。 裴云暎也是個男人。 一面是富可敵國、背景雄厚的岳父,一面是玉軟花柔、端莊美貌的妻子,怎么看尋常男子都知道怎么選。若裴云暎選擇做戚清的乘龍快婿,簡直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就站在自己對立面了。 她低眉思索的模樣落在林丹青眼中,無端證實林丹青心中猜測,倒對她起了幾分憐惜。遂把面前裝著剝好松子的小碟往前一推,站起身道:“這松子我給你剝好了,你明早記得吃,這般瘦弱,平日里不多補養(yǎng)怎么行?!?/br> 她起身要回自己榻上,陸曈在她身后叫?。骸暗で??!?/br> “???” 遲疑一下,陸曈才開口:“你可知盛京世宦家中,哪位府上最喜用金器盤具?” “金器?”林丹青愣了一下:“你問這個做什么?” 陸曈不說話。 她去殿帥府一趟,裴云暎新拿給她看的藥方中,雖藥材有變,內(nèi)容仍是與上次所瞧藥方相同:若以金器盛之,救命之藥,頃刻變刺骨之毒。 她總覺得有些不對。 見她不說話,林丹青也沒繼續(xù)追問,只笑道:“金器碗具這東西金貴,就是過于堂皇,巨富商賈愛用此物,盛京的官宦家中卻好用玉碟玉盞,以顯尊榮。一定要說的話……宮里倒是用金器的?!?/br> 陸曈驀然抬頭:“宮里?” “是啊。”林丹青點頭。 她道:“陸meimei,你不知道嗎,宮中皇室所用器具,皆為金銀所制。” …… 夜闌人靜,殿帥府屋中燈火通明。 蕭逐風從外頭進來,看一眼坐在桌前處理公文的青年,道:“人走了?” “走了?!?/br> 他便冷冷道:“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陸曈來一趟殿帥府,裴云暎卻以他突然頭痛為由,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他本要去演武場練馳射,卻不得不待在房中裝虛弱。 陸曈甚至真給他把了脈,說他血氣上浮,還給他開了兩副方子。 他幾年都生不了一次病,裝一次虛弱,惹得殿帥府禁衛(wèi)們紛紛關(guān)懷,個個噓寒問暖。 裴云暎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公文:“你是副使,地位高嘛,抬出你顯得比較重要?!?/br> 蕭逐風不想搭理同伴虛偽的吹捧,在對面桌前坐下,問:“方子她看過了?” “看了,和之前一樣?!?/br> 蕭逐風沉默一下,道:“看來,殿下那邊已經(jīng)知道了。” 裴云暎勾起嘴角:“心知肚明之事,多份證據(jù)明心罷了?!?/br> 蕭逐風沒接話。 房中一片安靜,只有翻動卷冊發(fā)出的窸窣輕響。又過了一會兒,蕭逐風開口:“陸曈知道方子,沒問題嗎?” 青年提筆的手一停。 他抬眸:“我只讓她看了方子,又沒透露別的?!?/br> “但她很聰明?!笔捴痫L提醒,“東拼西湊,未必猜不到?!?/br> “多慮,她忙著報仇,沒那么閑。” 蕭逐風:“那你呢,要一直幫她,你不會真喜歡上她吧?” 屋中靜了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