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秘來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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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爾森酒店是芝加哥最高的酒店,如果廣告可以相信的話,它也是世界上最高的酒店。它的主樓有二十一層,上面還有十九層,再上面是一個頂端有餾金球的旗桿,那個金球的頂端是芝加哥的最高點。舍邁克就住在酒店的最頂層,如果他想再往高處藏,就得爬上旗桿,坐到球上去了。 那是星期三的下午,亞特蘭大的旅行讓我全身疲憊。前一天下午兩點,我才回到芝加哥,在德爾伯恩火車站,我還不經(jīng)意嚇壞了幾個不知道我已經(jīng)辭職的小偷。我到賓揚飯店匆匆忙忙填飽肚子,又到邦尼的小酒店喝了杯睡前酒,回到辦公室給小額信貸公司打了個電話。我把折疊床鋪好,打算睡到中午,這回我可要睡個夠,管它是哪天中午呢!但今天早晨七點半,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卻被艾略特的電話給吵醒了。他要我八點鐘和他一起喝咖啡,我們約好九點鐘在摩爾森酒店的三明治商店見面。 我走進酒店的大廳。這個大廳非常豪華,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大理石和木頭裝飾的墻,在高高的拱形天花板上安裝著青銅電燈,盆栽的蕨類植物。大廳的右邊是大理石砌成的鑲青銅的服務(wù)臺,左邊是五部電梯。我乘坐其中的一部電梯上了五五樓。這個時期,芝加哥的大多數(shù)酒店都面臨著危機,著名的布萊克斯頓酒店即將破產(chǎn),摩爾森的生意還算比較好,但也只能維持平常收入的一半,遇到經(jīng)濟大蕭條,即使像摩爾森這樣實力雄厚的大集團也舉步維艱。 我到邦尼的住處洗了個澡,刮好臉,打開我的小柜準備穿衣服,當我正在系褲子時,感覺有人把一個手指放到了我肩上,我轉(zhuǎn)過頭去一看:是蘭格。 這是奈蒂槍殺事件之后,我第一次見到他。他的胡子長了,顯得比以前更臟了;他穿著一件皺皺巴巴的西裝,禿頭油光锃亮,甚至可以反光;他的黑眼睛閃著光,臉上帶著嘲諷的神情。 他用一個手指點著我的胸,說:“你到這兒有什么特別的事嗎,黑勒?” 我說:“你的手指恢復(fù)得不錯嘛。”我以同樣的態(tài)度回敬他。 他又用這根手指使勁地戳我,說:“恢復(fù)得確實很好?!?/br> 我抓住他的手指,用力扳彎它,他痛苦萬狀卻沒有出聲。 我輕蔑地看著他,說:“你的朋友米勒沒給你傳我的話嗎?離我遠點兒,聽見了嗎?我不想再見到你們這些狗娘養(yǎng)的。滾,快滾吧!” 我讓他走,他揉著被弄疼了的手指,漲紅的臉已經(jīng)扭曲了。他慢慢地向后退,還不時地邊退邊向后面看,希望米勒突然出現(xiàn),給他壯膽,但米勒沒有來。 他硬著頭皮說:“黑勒,我只想知道你來這兒干什么?” “我在用旅行者套間,跟你一模一樣,蘭格。我猜舍邁克不讓你用他那間特級頂樓,你只能住旅行者套間吧!或許市長大人還把它鎖起來了呢!” “你以為你很風(fēng)趣嗎?” “不,我以為你很風(fēng)趣。對不起,蘭格,我得走了?!蔽掖┥贤馓祝鞔竺弊?,把大衣搭在胳膊上,準備走開。他伸出手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說:“瞧,咱們也許應(yīng)該放棄前嫌,和平共處,對不對?畢竟咱們之間有著共同的利益,不是嗎?” 我說:“審判時咱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但是在那以前,離我遠點兒。” 他尷尬地聳聳肩,說:“好吧!”隨即我就離開了。 艾略特坐在三明治商店的一個雅間里喝咖啡,一看到我,就馬上笑著招呼我。 我試圖搪塞過去,說:“剛才碰到了一個朋友?!?/br> “誰?” “蘭格?!?/br> “別開玩笑了。你們一直很友好嗎?”他看著我說。 “當然。我們是老搭檔?!?/br> 艾略特用大拇指向上指了指,說:“他一定是來保護舍邁克的吧!我聽說舍邁克要住在頂樓,史蒂文住起居室,三個主要人物住臥室,據(jù)說,里面有圖書館、廚房、餐廳等,一應(yīng)俱全。” “那一定是以‘公仆’的標準支付租金的吧!” 艾略特毫無幽默感地笑了。 “一定是他們告訴你的?!?/br> “對奈蒂的預(yù)謀有什么消息?”我轉(zhuǎn)換了話題。 艾略特聳聳肩,說:“據(jù)說,奈蒂要用‘小紐約人’肯帕戈納去干掉舍邁克,舍邁克已經(jīng)聽到風(fēng)聲了。紐伯利不但不是個好選手,還不聽舍邁克的話,他竟出一萬五千美元要奈蒂先死。比賽結(jié)果是:奈帶活了,紐伯利卻死了,舍邁克藏到了樓上?!?/br> “你認為他有危險?” “我聽說他買了一件防彈衣,但我認為,他根本不會有危險,輿論的力量太大了,我看弗蘭克簡直是傻透了,他怎么可能殺得了芝加哥市長呢!” “不過,他的確是在計劃刺殺舍邁克?!蔽艺f。 “在他行動之前,秘密一定會被泄漏,黑社會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刺殺舍邁克,不僅僅是卡朋幫的人。如果舍邁克真的遇刺,不我的意思是舍邁克是安全的,奈蒂太聰明了,他絕不會干那種蠢事的?!?/br> 我點了點頭。一個系著粉紅色圍裙的漂亮女招待走了過來,她對我粲然一笑,我要了一杯咖啡,看著她輕盈地離開。 我說:“我想我戀愛了。” “也許你該打個電話給珍妮。” 我看著他,說:“不,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徹底完了?!?/br> “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瞧,大約上周六” “什么?” “帶你去認紐伯利的尸體,如果我的話像在命令你,那么我很抱歉?!?/br> “喂,那樣會更糟的,奈蒂會殺了我,而不是你內(nèi)斯?!?/br> 艾略特苦笑了一下,說:“我想說你出門了嗎?” “是的,好幾天?!?/br> “去哪兒了?” “城外,是去工作?!?/br> “我并不想打聽什么?!?/br> “我知道,艾略特,但是,你確實管不住自己?!?/br> “告訴我,你和小額信貸公司的進展怎么樣了?” “很好。安德森先生先支付給我一些調(diào)查保險金,我很感激這位主管,當然,也感激你的推薦?!?/br> “喔,內(nèi)特,沒什么?!?/br> “不過,我還是不能告訴你我昨天去哪兒了。” “如果你不想” “好吧,我去了亞特蘭大,使卡朋成了我的主顧?!?/br> 他傻笑著說:“你用不著逗我玩?!比缓笥盟请p大眼睛盯著我。 我聳了聳肩,說:“我現(xiàn)在只能告訴你我正在為一位律師工作,這或多或少能使我對事情敏銳一些。” “雖然有些疑點,但我還是相信。況且,這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有點好奇罷了?!彼噲D解釋一下。 “這樣最好?!?/br> “什么律師?” “上帝啊,艾略特!路易斯皮昆特?!蔽矣悬c不耐煩了。 我知道他很不高興,他失望地看著他的咖啡,不出聲了。 我說:“艾略特,我和他并不親密,事實上,我還沒見過他。” “也許你真的去亞特蘭大見卡朋了?!痹瓉硭恢辈幌嘈盼艺f的。 我很自然地說:“是的?!奔傺b和他開玩笑“也許我去了?!?/br> “我聽說皮昆特和卡朋有關(guān)系?!?/br> “我也聽說了。” “他也是殺林格爾的兇手的律師?!?/br> 這樣我們把長期困擾我們的杰克林格爾事件擺上了桌面。 我說:“假設(shè)布魯里斯真的是殺害林格爾的兇手的話?!?/br> 艾略特看著我,說:“喔,我肯定他就是兇手,我有許多信得過的證人。” 我沉默不語。 他說:“有件事很久以來我一直想告訴你,盡管林格爾事件發(fā)生在你和我認識以前,我們也從未談過這件事,但你現(xiàn)在看上去又要和它有關(guān)系了。我指的是卡朋幫。雖然你沒有錯。”他用大拇指又指了指舍邁克的新居,說“而我只是關(guān)心你?!?/br> “謝謝你的關(guān)心,艾略特,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 “但是別插手這件事。好極了,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鮮為人知的事。弗蘭克、威爾森和我都了解林格爾我們知道他和卡朋關(guān)系親密,他對卡朋賄賂政府官員逃稅的內(nèi)幕非常了解。我們打電話給麥考米克,他認識林格爾,但對他并不了解,我們沒有告訴他我們要見林格爾的原因,否則,他就不會全力以赴保護這位倒下的英雄的名譽了。我們讓他在論壇大廈安排林格爾和我們見面,他答應(yīng)了,約定好六月十五日上午十一點見面?!彼窦?,停了停,然后接著說“我不必講六月九日發(fā)生的事了吧?!?/br> 六月九日林格爾被謀殺了。 我說:“是的,不必講了。這一點我和你一樣清楚。” “一直困擾我的是:好像是種巧合,皮昆特是卡朋的人,是林格爾的好朋友,還是謀殺發(fā)生不久的一位目擊證人,這樣一個人竟給嫌疑犯當律師?!?/br> 我向他點點頭,說:“我了解這件事困擾你的原因。” “在此謀殺事件的背后還有許多事。關(guān)于誰是主謀,有一些人認為是卡朋,而許多人認為絕對不是卡朋,我肯定這個主謀一定是卡朋,不會錯。” “艾略特,主謀就是卡朋,這一點我也敢肯定?!?/br> 艾略特嚴肅地說:“那么,林格爾事件到此為止,你別再插手了。但是我想你該了解林格爾沒能等到論壇大廈的約會,他就死了。” “對我來說,知道這些并不是壞事。謝謝你,艾略特?!?/br> 女招待走過來,又給我們送來了兩杯咖啡。 我注視著她離開。 艾略特接著說:“聽著,內(nèi)特,我今天早上要見你,不是要干涉你的事,我想告訴你一些新聞。” “喔?” “我要走了。” “離開芝加哥?” “是的。” “為什么?” “這兒的表演結(jié)束了。我是一只蹩腳鴨,只要博覽會的客人們一到,啤酒的銷售就變得合法了,我還有什么價值呢?我需要一份真正的工作?!?/br> “艾略特,禁酒令一直是你和黑社會斗爭的武器,你手里拿著這把利劍,為什么要放棄呢?” 他搖搖頭,說:“不,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疲憊地看著我,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你知道,內(nèi)特,有時候我想對付卡朋只是公共關(guān)系,他們選中我,利用我跟他發(fā)生沖突。我們賣命地工作,想盡一切辦法,拼盡全力把他送進監(jiān)獄,可是好了,到頭來黑社會仍舊存在。禁酒令一旦被撤銷,他們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地盤會越來越大。而這兒,還是這兒,我相信沒人會在乎這些。那我算什么呢?” 我沉思了半晌,說:“艾略特——你知道你對付卡朋的努力贏得了公眾的支持與尊敬,在這方面,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出色?!?/br> 他憂傷地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內(nèi)特,說得好聽一點兒,我是只勇猛的獵犬。我想也許我真是一只獵犬,也許我喜歡在報紙上看到我的照片,在頭版頭條看到我的名字,但那是我惟一的箭,那是我惟一能得到公眾支持、表達對公眾關(guān)心的方式。我拼命地工作、工作,結(jié)果卻是我成了那些政客們手中的木偶,在臺前幫他們愚弄民眾。這難道很有價值嗎?” 事實上,盡管這件事不是發(fā)生在我身上,但作為艾略特最好的一個朋友,我仍為他感到不平。 “你要去哪兒?” “去他們要我去的地方。我想我還要在這兒呆一夏天,博覽會期間,他們可能還用得著我?!?/br> “人們會想念你的,我會更想念你。”我說這句話時有點兒傷感。 “我現(xiàn)在還不會走,不管怎樣,我希望告訴你,一吐為快?!?/br> “我也要離開芝加哥,一個人,大約一、兩個星期?!?/br> “喔?” “是的,下個月上旬我要去佛羅里達?!蔽医忉尩?。 “舍邁克不是也要那時去那兒嗎?” 又要打聽。 我佯裝不知地問:“是嗎?” 艾略特不以為然地說:“好像是的?!比缓笏酒鹕恚读藥?,給了女招待五美分的小費,我又加上了一美元,他看著我說:“你確實是在戀愛?!?/br> 我回答說:“在兩周沒有女人的情況下我很容易戀愛?!?/br> 他笑了,眼里不再有憂傷的眼神了。我們一起來到街上,走過德爾伯恩火車站,來到聯(lián)邦大廈,他進了大廈,我走回辦公室。風(fēng)很大,芝加哥一月的寒風(fēng)刺骨,我把雙手插進大衣兜里,低頭趕路。 來到樓門前,我仍舊低著頭,打開門,走上樓梯。這時聽到上面有腳步聲,我抬起頭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女人走下來,她的臉長得很像克勞迪考伯特,但沒有克勞迪的圓。她很高,足有一米七,穿著一件絨毛領(lǐng)的黑色長外衣,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給人的印象卻很深刻。她那短短的黑發(fā)上戴著一頂別致的黑色貝雷女帽,一只手拿著一個黑色的小包。當她和我擦肩而過時,我對她笑了笑,她也回敬我一笑。她身上散發(fā)出一股清香,問起來不像是香水的味道,而像某種花的香味。不知怎么,她身上的芳香讓我陶醉,這是一小時之內(nèi),我第二次墜入情網(wǎng)了,我只是有點情不自禁。 她突然停下來問我:“你在這幢樓里有間辦公室,還是只是拜訪某人?” 我轉(zhuǎn)身面向她,學(xué)著唐納德科爾曼的樣子斜倚在樓梯扶手上,盡管那樓梯扶手的安全性十分值得懷疑。 我?guī)е豢裳杂鞯淖院阑卮鹫f:“我在這兒有間辦公室?!?/br> 她笑著說;“喔,那太好了!也許你知道黑勒先生的營業(yè)時間。” 聽了這話,我喜不自勝,以致有些語無倫次。 “黑勒先生就是我,我就是內(nèi)森黑勒?!?/br> “喔,好極了,我就是要見你?!?/br> 她走上樓梯,我讓她走在前面。當她從我身邊過去時,她的身體碰到了我,她的芳香再次讓我陶醉。穿過走廊,我?guī)齺淼轿业霓k公室。她走進去,我接過她的外衣,把它掛在衣架上。她兩只手拿著那個小錢包,躊躇地站在那兒。 她長得出奇的漂亮:白皙的肌膚,紅潤的面頰,紅艷豐滿的嘴唇,在她的一身黑色服裝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嬌媚動人。她穿著黑色的過膝長裙,黑色的高跟皮鞋,尤其是那頂貝雷帽使她看上去像個舞蹈演員。 我掛起我的上衣,隨后請她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我坐到她的對面。她向我伸出手,我不知道應(yīng)該吻它,還是握它,于是我只好輕輕地捏了她的四個手指一下,然后坐下。她微微揚著頭,正襟危坐。 她自我介紹說:“我叫瑪麗安比姆,我沒有藝名?!?/br> “你沒有?” “這是我的真名,我不喜歡藝名,我是個演員?!?/br> “真的嗎?” “我在一個小劇院演戲?!?/br> 我想那一定是個很小的劇院。 我說:“我明白了。” 她坐得更直了,睜大眼睛,說:“喔,別擔心!盡管我還只是個小演員,但我并不拮據(jù)?!?/br> 她擺出一副一定要我相信的態(tài)度。 “我沒認為你窮啊!”“我有固定的收入,我在廣播電臺工作。”她進一步解釋道。 “是嗎?” “是的,我的生活很寬裕,你聽廣播嗎?黑勒先生?!?/br> “我有空兒時聽。我正打算在我的辦公室里安一臺。” 她環(huán)視四周,好像在看我買來收音機應(yīng)該放在哪兒,結(jié)果,她看到了折疊床。她極富表演性地用手指著它,但一點兒也不裝腔作勢地問:“那不是一張折疊床嗎?” 我有點兒尷尬。 我說:“可能是吧!” 她聳聳肩,隨后既不去想折疊床,也不去想我說的話,她看著我,笑著說:“坦白比爾。” 我被弄糊涂了:“你說什么?” “那是我主持的節(jié)目。我主持好幾個節(jié)目呢!‘坦白比爾’是其中之一,你聽過‘第一夜先生’這個節(jié)目嗎?我用幾種聲音主持節(jié)目,我認為這個節(jié)目是我做的最好的節(jié)目?!?/br> “我也是個喜歡變化的人。” 她很傷感地說:“他們都用真聲?!焙孟衲菍λ齺碚f是大材小用了。 “我很欣賞你這樣的演員,這么有敬業(yè)精神,許多演員應(yīng)該因此而感到羞愧。” “其實,芝加哥廣播電臺也有許多優(yōu)秀的演員,黑勒先生,像弗蘭西斯布什曼、艾倫里茨、弗蘭克迪尼等?!?/br> 我說:“還有艾迪肯特?!?/br> 她立即糾正我說:“他不在芝加哥?!?/br> “那么,我們已經(jīng)講清楚你的工作能掙很多錢了,你雇用我干什么呢?” 她那自命不凡的驕傲表情消失了,神情變得憂郁起來,她從小包里拿出一張小照片,遞給我。 “這是吉米的照片?!彼f“我們是雙胞胎?!?/br> 我微笑著,對她說:“希望不是完全一樣的雙胞胎?!?/br> 她根本沒理解我的意思,只是冷淡地說:“是的。是的。” 我把相片還給她,她搖搖頭說:“你留著它吧!我想要你找到他?!?/br> “他失蹤多久了?” “準確地說他沒有失蹤你可以找警察,他們會很輕松地找到他,我的意思是這不是失蹤案件。” 我完全被她搞糊涂了。 “比姆小姐,這是怎么回事?” “請叫我瑪麗安?!?/br> “好吧,瑪麗安。為什么你說你的兄弟不是失蹤呢?” “我們來自衣阿華州的達文波特——密西西比的三個城市之一,聽說過嗎?洛克艾蘭?莫蘭?” 這三個城市我都聽說過。爵士樂手貝克斯貝德貝克就來自達文波特,一九三一年他被販酒商給謀殺了。我聽鐵路工人說他的死使來自洛克艾蘭的保羅惠特曼有了成功的機會。邦尼在莫蘭打過比賽。但是我沒說什么,因為她此時已完全陷入了對昔日的回憶之中,我不想打斷她。 她說:“我的父親是個脊柱按摩醫(yī)生,他還在世。達文波特是按摩脊柱治療這個方法的發(fā)源地,帕默斯家族發(fā)明了這種方法。我父親和他們家關(guān)系非常好,父親是他們的開門弟子之一,但是父親在一次交通事故中雙手被嚴重燒傷,所以他不得不放棄他的工作。他在帕默斯學(xué)院教過一段時間課,現(xiàn)在又改行經(jīng)營woc廣播公司?!?/br> 我打斷她,問:“他的手壞了,怎么經(jīng)營廣播公司?” “woc是帕默斯家的產(chǎn)業(yè),我最初的廣播經(jīng)驗是在那兒學(xué)到的。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在廣播中朗讀詩歌。等我長大一些,我就有了自己的少兒節(jié)目,我為孩子們講故事,比如童話故事。那時的經(jīng)驗使我能在芝加哥找到一份廣播工作?!?/br> “吉米和我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親密,我們都有許多夢想。我想成為演員,他想成為記者。童年時我們讀過許多書,我想是那些書使我們充滿了幻想和雄心,但是,那只是吉米的夢。我想你能猜得到,父親只想讓他子承父業(yè),這是大多數(shù)老人的想法,可是吉米根本不那么想。他在奧古斯坦上了幾年大學(xué),學(xué)習(xí)的是文科,他想學(xué)新聞,但是父親要他到帕默斯學(xué)院學(xué)習(xí),吉米不肯去,父親就取消了對吉米的經(jīng)濟支持,然后吉米就離家出走了?!彼┼┎恍莸卣f著。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我問。 “一年半以前,大約是一九三一年六月,正好是他退學(xué)以后。” “你來芝加哥多久了?” “已經(jīng)一年了,我希望能在這兒找到他。”她說。 “芝加哥是座大城市,許多人都可能來這兒?!?/br> “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在達文波特的時候根本不知道。” “可以理解。但是你有什么理由相信他會來這兒呢?” “因為他說過他想到世界上最大的報社工作?!?/br> “特布報社。” “是的,而且任何一家芝加哥報社他都可能去?!?/br> “你認為他來芝加哥,可能到許多報社中找過工作嗎?” “最初我是這樣想的,我給所有的報社都打過電話,問他們有沒有一個叫詹姆斯比姆的人在他們那兒工作,但回答都是沒有。他們只是嘲笑我?!?/br> “他們以為你在給他們搗亂。”我試圖向她解釋。 “為什么?” “詹姆斯比姆,吉米比姆,你知道后一個姓氏里有一個不發(fā)音的字母?!?/br> “喔,原來是這樣,我根本沒想到?!彼孟窕砣婚_朗了。 “但他們可能想到了。他沒有和你的家人保持聯(lián)系嗎?你的父親或母親?”我把話題拉了回來。 “沒有。順便說一下,我的母親在生我們的時候去世了?!?/br>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此時任何補救似乎都是徒勞的,于是我只能換個角度問:“我猜是你一個人要找到你的兄弟你的父親根本沒有參與?!?/br> “是的?!?/br> “你還能告訴我一些別的相關(guān)信息嗎?”我繼續(xù)問。 她想了想,說:“他曾跟我講過他希望乘運貨的車來?!?/br> “喔,我知道了,沒有更多可靠的線索了嗎?” “是的。但是你一定會盡力去找他的,對嗎?” “當然,但是我現(xiàn)在還不能向你做任何保證。我會到報社去查找,也許我還會問問那些街頭乞丐?!?/br> “為什么要問他們?” “你的兄弟是個沒有社會經(jīng)驗的年輕人,也許運氣不佳,那他可能會淪為流浪漢,或許他已經(jīng)乘貨車去了別的什么地方。你想知道我的猜測嗎?” “當然想?!?/br> 她瞪大眼睛,很專注地看著我。 “他來到芝加哥,沒有找到任何工作,但又無顏回家,就淪落為流浪漢。我的猜測是,當他有一天感到全身疲憊、心灰意冷、思念家鄉(xiāng)的時候,他會和家里人聯(lián)系的,因為他已經(jīng)長大了?!?/br> “黑勒先生,你到底想說什么?”她白皙的臉蛋漲紅了。 “叫我內(nèi)特。留著你的錢吧!但是,如果你堅持讓我找的話,我會去找的;可實際上,即使我們什么也不做,他也會回家的。”我想勸阻她。 她斬釘截鐵地說:“請幫我找,黑勒先生,我相信你會的?!?/br> 我沒辦法了,她太固執(zhí)了。我聳聳肩,笑了“好吧。” 她高興地說:“太好了。”她的笑容使整個房間熠熠生輝。 “我的收費是每天十元,這件事我需要三天,所以” 她從錢包里拿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我“這是一百元。” “太多了。” “請拿著,黑勒先生,這是我該叫它什么呢?” “傭金,小姐。但我不能拿,這實在太多了?!?/br> “請收下?!?/br> “不?!?/br> “一定要收下。” “那么,好吧!” “好極了?!?/br> “你的地址呢?我怎么才能和你取得聯(lián)系呢?” “我在東切斯那特有個廣播站,我們那兒有電話,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彼嬖V我號碼,我把它記了下來。 “它在塔城,是嗎?”我說。 “是的,你不感到驚訝,是嗎?”她頑皮地說。 我說:“不?!彼鞘侵ゼ痈绲母窳帜嶂未?,城里的自由派藝術(shù)家的聚居區(qū)。但是有個問題我還有點不太明白,于是我問“告訴我,你為什么來找我?” 她天真無邪地看著我說:“因為你的號碼是電話薄上的第一個。”然后,她站起身,說“我得趕快回去了,今天下午我還得主持兩檔節(jié)目呢?!?/br> “在哪兒?” “商業(yè)中心?!?/br> abc和cbs兩大著名的廣播站都在那兒。 我站起身,準備送她,說:“請允許我給您拿衣服?!?/br> 我把大衣披在她身上,她的芳香在塔城都能聞到。 她看著我,說:“我想,你一定會幫我找到弟弟的?!蔽覐臎]見到過像她那樣迷人的褐色眼睛。 我給她開門,我說:“不一定?!?/br> 可我心里知道,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她找她弟弟的。 我走到窗前,目送她到街上,凝視著她穿過安全出口,最后看她的貝雷帽一晃,就上了出租車。 我自言自語地說:“我想我真的是戀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