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剜補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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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y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rou?!边@是唐代聶夷中詠田家中的詩句。由此也誕生了一個成語,叫作“剜rou補瘡” 不了解這個成語的朋友,也許會把它和“亡羊補牢”混為一談。實際上,它倒是和“殺雞取卵”算得上同義詞。只不過“殺雞取卵”表現的更多是短視而無遠見,而“剜rou補瘡”則是無奈與悲哀。詩詞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農民二月五月就把新絲新米都給賣了,并不是因為他們缺心眼,而是為生活所迫,沒辦法的舉動。眼前倒是得了些錢財可以為生,可以后的生活就沒了著落!因此,這個“剜rou補瘡”也多少有點無可奈何的意思。 艾西很懂得這個成語的寓意,卻無奈地發(fā)現自己正要做一個剜rou補瘡的人。這是為什么呢?原因就在于,雖然他不了解告密者更深層的動機,卻能想出他大致的行動模式和原則。正像他之前分析的那樣,告密者本身處在一種很微妙的位置——他既是告密者,又是保護者。假如他只肩負其中的一重身份,那情況就會簡單得多了。如果只是告密者,他應該去找警方,揭露兇手的身份;如果只是保護者,他大可不聞不問,裝作毫不知情,也不至于鬧成現在這樣。 可見,告密者同時作為保護者,既無法容忍兇手的所作所為,又不愿直接告訴警方,弄得兇手身陷囹圄,甚至被判刑。這說明二者關系非同尋常。從年齡上推斷,艾西認為這是一對兄弟。 按照告密者最開始的邏輯,他大概認為自己的兄弟患有非常嚴重的精神疾病或是心理變態(tài),想要找人幫忙解決??墒撬荒苊髡f,明說了也沒有用,實際情況就是如此。因此,在心理中心,他那么做了,卻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 如此一來,告密者的計劃泡了湯。他不得不鋌而走險,試圖劫持一個咨詢師。這個舉動展現出告密者的心智也不很成熟。姑且不說會不會引來警方注意,從這樣一個安保措施嚴格的大廈里劫走人質本身就很扯淡! 也許,他真的只是想引起注意? 在被警方帶走之后,他繼續(xù)裝瘋賣傻,警察拿他也是無可奈何,加上本市連續(xù)出現大案要案,更是沒閑工夫去搭理他。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將他移交給精神鑒定部門或心理診所。而他之所以能回到艾西的心理中心,這倒是個巧合。也就是說,自己絕非告密者精心策劃的目標,只不過是歪打正著而已。 接下來,告密者要成功吸引咨詢師或醫(yī)生的注意。這是個極小概率事件,畢竟不是每個醫(yī)生都具有艾西這樣的冒險精神。艾西認為,告密者這樣做,正表現了他已瀕臨絕望,才會出此下策。 然而,不惜自己被警方抓獲也要這樣做的決心,倒也叫人欽佩。 接下來,他會如何行動呢?0000艾西明白,真正的決策權在自己手中。自己有把握調查的能力,要么通報警方,要么選擇和告密者合作。無論如何選,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兩者都存在巨大的風險。 與告密者合作的風險在于,首先他將把自己置身于陷阱。告密者的算盤到底是怎么打的,他不敢斷定,可交給警方又會怎樣呢?不怎么樣。告密者做到如此彈盡糧絕的地步,說明他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想突破他的防線可謂癡心妄想。時間緊迫,畢竟外面還有個兇手逍遙法外、伺機出手,拖的時間越長,被害人就越多。 何去何從,艾西沒個準主意。 他只知道,接下來與告密者的會面,將會是一場波瀾壯闊、爾虞我詐的心理斗爭。當然,眼下他需要好言安慰茫然的方茗。在無法實施治療方案的前提下,不讓病人情況惡化的最主要手段,就是干脆什么都不做。于是,艾西只是好言安慰方先生,請他放心,又說了說夢境的形成,差不多等于作了一場講座。末了,艾西請他今后來面談的頻率再頻繁一點,從一周一次變?yōu)橐恢軆纱?。反正他心里清楚,局里要給這位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的法醫(yī)放個長假了。對于這樣的安排,方先生也表示同意。他今天的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至少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許關于女兒的那個夢,讓他把注意力從殺妻幻想中解放了出來。也許吧,艾西什么都不確定。 送走了方先生,艾西坐在沙發(fā)里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等等!會不會是警方弄錯了,方先生女兒的失蹤案,本來就與少女殺手無關?因為少女殺手的受害者,至今無一幸免,而方先生的女兒只是失蹤,并未找到尸體。也許也許這本來就是截然不同的兩案,只不過是因為時間巧合,案件接連出現,被弄混了?也許吧,管它呢,這不是重點!艾西在辦公室發(fā)呆的這個光景,麥濤可是沒閑著。今天早上,他又驅車趕向了事發(fā)現場,也就是谷倉附近的那片棒子地。為什么執(zhí)迷于這里呢?因為他沒弄清楚一件事。眾所周知,要把尸體運到這么遠的地方來,必須用到車輛。沒有車輛,這是萬萬辦不到的。總不能背著尸體走這么遠吧?然而三年前少女殺手出現的時候,他認為是沒有車子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第一被害人是在家中被殺害的,而第二被害人是在她和朋友們從ktv出來之后分手不遠處的廢棄房屋內發(fā)現的。假如兇手有車,他大概會選擇更遠的地方棄尸,而不是如此伺機而動。三年前主路上的監(jiān)控錄像也驗證了這個觀點。錄像中并沒顯示被害人上了誰的車子,她是沿主路往下走的,其間也沒有人和她搭話,直到離開主路,監(jiān)控追蹤不到。而這時候距離她離家,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她到底被什么人帶走,這一直是個未解之謎。如果兇手有車,擄走了她,會將她帶來不遠處的廢舊房屋中嗎?這太冒險了!兇手毫無疑問是很有計劃性的,這從他殺害受害人湮滅證據上就能看出來。這樣的兇手不會太過隨意,他應該早就挑選好了目標,甚至是殺人地點。 之所以作案現場和被害者住所那么近,正是由于他沒有便利的交通工具。 而三年后,他有車了,這就為作案提供了更方便的條件。 然而這也產生了一個難以解釋的悖論:兇手這三年都干什么去了?好好工作,去學車,然后買了輛車,為了更好地作案?這顯然站不住腳。 想到這些,麥濤不由得對兇手的作案工具——那輛車子,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此,他帶著幾名警員,又返回了昨夜的現場。 夜間棒子地里黑漆漆的一片,難以查找。而今天,他們在距離谷倉直線距離不超過一百米的地方,也就是幸福路第一條岔路口的深處,找到了一片倒伏的棒子地。 有幾株玉米是被車子碾軋而倒下的,另外一些卻是被人為折斷的,看來兇手正是把車子藏匿于此??墒牵@樣做不是給自己制造了麻煩嗎? 尸體要被拋棄在谷倉,兇手背著尸體又不可能走大路,那就勢必要穿越這片棒子地。這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車子停在谷倉附近也不易被人發(fā)現,這樣棄尸不是更簡單嗎? 警員們正在一旁測量車轍的數據,有了這些,就可以分析出輪胎的型號。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車子的種類,甚至追查到車子的主人。當然,這是工作量巨大的繁瑣事件,卻是警方不得已時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麥濤不懂這些,也沒心思理會。他在倒伏的棒子地邊若有所思。 將車輛隱藏好不讓人發(fā)現——棄尸后不離開現場——乃至于伏擊艾西。 把這些串在一起,那不就等于說,兇手擺明了知道有人在告密嗎!而為了驗證這一點,他設好了圈套,直等著有人落網。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告密者一行動,兇手就已經知道了? 為什么告密者會選擇將兇案告訴艾西,而不是警方?這到底是為什么? 就在麥濤絞盡腦汁之際,告密者已經被押送到艾西的心理中心了 遺傳學家們已經測定出幾種生物dna中的基因數。病毒的基因數最少,人類免疫力缺陷病毒有七個基因,流感病毒有八個基因。它們只有非常少量的指令,像“吸收我”、“復制我”、“設一個保護層”和“打噴嚏”等。細菌是很細小的細胞,然而它們的基因數比病毒多得多。引起梅毒的細菌大約有一千個基因,著名的大腸桿菌有四千三百個基因。大腸桿菌作為地球上被人類了解得最透徹的生命形式,很可能也是基因數最多的細菌了。另一種基因數被計算過的,復雜性與大腸桿菌相當的細菌是酵母。酵母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有氧時酵母用自己的線粒體進行有氧呼吸,這時它是面包的酵母模式;而無氧時它又可以進行無氧呼吸,這時候便產生濃度高達13%的酒精——當然,這取決于糖的多少,這時的酵母是啤酒的酵母模式。酵母含有大約六千個基因。 作為單細胞真核生物,纖毛蟲比酵母更大、更復雜,有1。2萬~1。5萬個基因,和無脊椎動物的基因數相當。果蠅大約有1。4萬個基因,蠕蟲有1。9萬個,開花植物有2萬~2。5萬個,河豚、老鼠和人類的基因數差不多,在5萬~10萬之間。當然,人類的基因數目前還只是一種推測,而最新的推測則比這個數字更低,是3萬~4萬個。不比老鼠多,甚至比老鼠還少,不知道其他人對這件事是怎么看的。這時候就有人要站出來維護人類的地位了,他們說:“人類基因數比一些脊椎動物還要少,說明人類進化得更加成功,因此也就更為節(jié)省基因了?!碑斎?,這種非常具有自我吹噓特性的理論,置之一笑也就是了。3萬~4萬種基因很少嗎?不,其實復雜性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基因來體現。蜜蜂還有社會性呢,何況是人?由如此眾多的基因所構成的可能性實在是千千萬萬,這是最簡單的一種排列組合。 然而告密者卻是個例外。他采用的策略實在是簡單得要死,就像流感病毒的“吸收我”、“復制我”、“設一個保護層”、“打噴嚏”那樣直截了當。事實上他想的還沒有那么多呢!他想得到艾西的幫助,或者說一個心理學者或精神病學家的幫助,僅此而已。所以當面對他的時候,告密者表現得很正常,而對于其他人,他是慣于裝瘋賣傻的。被帶到警察局之后,他就從來沒有正常地和人交談過,這也是警方拿他沒轍的原因。你能把一個瘋子怎么樣?吊起來打一頓嗎?哦,這可不是設有死刑的年代,也不需要拷問恐怖分子的手段。 告密者雖然年輕,卻也是讀過些書的,至少看過電影。時下不少作品常拿精神不健全人士說事,因此他多多少少也從上面看到了一些值得模仿的東西:他不開口講話,只是直愣愣地看著別人,黑白顛倒,不正常吃飯。也許這些在敏銳的病毒學家面前撐不了太長時間,但糊弄一般人綽綽有余了。 貴在堅持嘛! 這已經是他被抓起來的第三天了。起初警察們還不相信,哪有這樣的好事啊,劫持了人質就開始裝瘋賣傻,照這么做,所有的兇手都是精神病了。然而兩個晝夜過去了,他的表現依舊不同于常理,這就漸漸地打消了人們的懷疑。留著他自生自滅吧,他們想。當然他們不能真的這么做,可在眼前連出大案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得不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有人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管是瘋了還是傻了,移交給相關部門就算結案。 又何況,受害者家屬及單位并未提起訴訟,這案子看似也沒有公訴的必要了。 告密者因此而得了逞。 但是他也面臨著一個艱難的問題:艾西當真愿意和他合作嗎? 這他可猜不透。他還沒有足夠的人生閱歷來分析一個人的行為模式,更別說他還談不上了解艾西的為人。然而他卻知道,假如艾西不合作,那這事也只能拉倒算了,他沒有機會再去求助下一個人了。 為此,他的思想就更為簡單——不論付出什么代價,都要說服艾西。 可是當他被警察帶進辦公室與艾西面對面的時候,他的心開始往下沉。 艾西,這個中等身材、既不算帥氣又不算丑陋、既不乖張又不面善的家伙,跟昨天完全一樣,仿佛不曾發(fā)生過任何事那樣,見到他,緩緩地站起身,請他坐下,然后掏出一支煙遞過來:“抽嗎?反正我想抽一根?!?/br> 于是,告密者接過煙,艾西湊上前為他點上火。 艾西什么表情都沒有,既不高興,也不驚訝,更不恐懼。點上煙,他回到辦公桌后的轉椅上坐好,就那么看著告密者,一語不發(fā)。告密者不懂得談判的策略,不過他了解,越是讓人捉摸不透的人,就越是難以對付的人。 兩人僵持了好一陣子,艾西慢條斯理地噴了個煙圈,說:“朋友,你打算保護你那不成材的兄弟到什么時候?”告密者一驚,轉而又釋然:“哦?你已經知道了!我果然沒有找錯人?!薄班?,這不難猜?!薄澳敲?,現在你愿意幫助我了嗎?”“幫助?”艾西冷冷地哼了一聲“我不懂這種事該如何提供幫助。我認為你的兄弟應該被判死刑?!薄拔乙彩沁@么認為的?!薄凹热辉蹅z的想法一致,那就好辦了。我現在請外面的警察進來,你把實話告訴他們,然后大家一拍兩散。如果你愿意帶著他們去抓人呢,絕對是立功贖罪;如果你不愿意,也沒什么虧吃?!薄澳憔褪沁@么勸說別人的嗎?”告密者反問?!芭叮瑢τ诠ぷ?,我有我自己的步調?!薄芭?。”告密者緊接著說“你說得對,憑他的所作所為,他應該被槍斃才對。不過,那是因為現在的他做了許多錯事?!薄班??你想表達什么?法律不講什么過去、現在和未來,就像歷史沒有假設一樣。你能想象沒有希特勒和斯大林會怎樣嗎?提出這個問題很簡單,回答這個問題卻非常困難。你的兄弟殺了人,還不止一個,這是非常單純的事實?!薄翱赡鞘且驗樗胁?,他不正常。如果你幫助他,也許能拯救他的靈魂?!薄八懔税桑笥?,你高抬我了,我沒這個本事。”“但是人的靈魂是可以得到救贖的”“別扯了,朋友,留著這話去跟被害人說吧。她們的靈魂能得到救贖嗎?也許吧,但至少我做不到?!薄霸鯓硬拍茏屇慊匦霓D意呢?”“這可不容易!”呃?告密者注意到了這話的說法——這不容易,不等于這不可能!他是成心給自己留出談條件的機會嗎?“一百萬怎么樣?”告密者脫口而出。 艾西沉默了。 告密者在他的靈魂深處微微地笑了。 兩秒鐘后,艾西回答道:“不行?!?/br> 他的回答不帶一點語氣,似乎完全不為所動,而是單純地考慮了這個數字后覺得不合適?!皟砂偃f?”“不行?!薄澳悄阋嗌??”“年輕人!”艾西站了起來,繞過了辦公桌,在告密者對面坐下“你知道去年我的心理中心營業(yè)額是多少嗎?”“不知道?!薄澳悄阒牢覟槭裁匆_辦心理中心,而不是去做其他買賣嗎?”“不知道?!薄澳敲春冒桑腋嬖V你這里面的理由。作為提供心理服務的一種產業(yè),這種產業(yè)最大的優(yōu)點是:它制造出商品,我們的商品就是服務。服務是不需要原材料的,也就是說,我只需要面對我的下家,而沒有上家。我不需要采購原材料來加工,也沒必要購買他人的商品轉手去賣。也就是說,我不會受制于他人。同樣地,其他商品的銷售要靠關系,要靠銷售人員的才干,而我則不需要。因為求助者上門來找我,是信任我的實力和名望,我所有的員工都只需要在辦公室里安心坐著,自然會有生意找上門來,絕不用作電話銷售和陌生拜訪。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明白!你的公司很棒,所以你不缺錢?!薄罢恰!薄暗也焕斫鉃槭裁茨銜蛋偃f的巨款無動于衷。這樣吧,我加到三百萬,行了嗎?”“不不!你說你搞懂了,但你其實沒有。年輕人,讓我把話說明白了吧!拿了你的三百萬,我會讓自己身處險境,讓社會處于不安定的狀態(tài),讓自己的良心受到譴責。反過來說,如果不拿你的錢呢?如果讓你成功地帶我找到兇手,我能得到巨大的聲望,不需一年的時間,這聲望同樣可以給我增加數百萬的生意。換作是你,該怎么選擇呢?”貪婪的家伙,原來是這個原因!告密者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作出回答,才能使眼前這個貪婪的商人對剛才的換算產生質疑。他無話可說?!澳悄隳懿荒芟敕ㄗ影盐遗鼍炀郑恐恍枰鋈ゾ秃?,我依然可以付給你同等的費用?!薄鞍??”艾西輕蔑地笑了“年輕人,你這么對待長輩就不合適了。你拿我當傻子了嗎?你花了三百萬,只是為了從警察局里進來后再出去?當初你不劫持我的前臺小姐,這錢不就省了嗎?!” 艾西是個老油條,他絕口不提這錢的真實與否。愛真不真,這跟他想要的東西毫無關聯。前面提到過的,他信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個信條?!斑@”告密者也覺得自己的話難以讓人信服“這是因為時機不同。這么說吧,艾醫(yī)生,你剛才一口一個兇手,這么說來,想必您昨天已經去現場看過了?”“是啊?!薄澳吹绞w了?”“這個是自然?!薄熬炀謴那疤扉_始忙得天翻地覆,說明他在兩天前還殺了一個人。”“是的?!薄熬驮谖冶蛔プ咧?,他立刻就殺了人?!薄皼]錯,可以這么理解。”“那好,艾醫(yī)生,您這個聰明的人還不理解我的想法嗎?最開始,我弟弟說要殺人的時候,我并沒確定事情一定會發(fā)生,所以我來尋求您的幫助。然而他真的這么做了,而現在我是唯一可以制止這件事的人,您應該明白我為什么那么想出去?!薄笆?,這我可以理解?!薄霸谒€沒有陷得太深之前,我認為您也許有機會救贖他,所以我才在這里懇求您?!毕莸貌惶??!如此殘忍的犯罪手法,還說陷得不深,那怎樣才算是陷得深呢?! 艾西搖了搖頭:“朋友,你的腦子也有問題還是怎么的,這種人還讓我怎么拯救???!你不妨說來聽聽!”“我會讓他來找您?!薄班??”這話艾西愛聽“然后呢?”“然后就看您的啦。” 這小子是在搞笑嗎?氣得艾西都不想說話了:“你你不怕我見到他,一樣會報告警方嗎?”“不會呀,既然您想拿到錢,就應該閉上嘴。不然這筆錢大概也會打水漂吧?” 這么扯下去是沒完沒了的,艾西打算說點什么來改變局面:“呃,這么說吧,你認為是什么原因讓你弟弟開始殺人的?或者按你的說法,他得病了?”“嗯,因為我們的父親。”“哦,什么意思?”“我們的父親是個惡魔?!备婷苷哒f這話的時候,不帶一點感情,就像在提起別人的家事“他先后娶過兩個妻子,第一個是我的母親,后來死了;第二個是我弟弟的母親,后來也死了。”“正常死亡?”“不,吸毒過量。”“???!”艾西吃了一驚“兩任妻子均死于吸毒過量?”“對!當然這是實際情況,官方的說法是心力衰竭。父親買通了醫(yī)生,就那么簡單?!薄安粫?,兩任太太都沒有家人了嗎?他們不會起疑嗎?”“不會,因為她們都沒有家人,父親就是這么挑選妻子的。”“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會吸毒過量呢?你的父親給她們提供毒品?”“是的?!薄袄碛??” “因為他覺得這是一種最好的控制別人的手段。”“你的父親是干什么的?”“這我不能說?!薄芭?,也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醫(yī)生?!薄拔以谙胧裁矗俊薄澳阍谙?,如果你套出了這些信息,報告給警方,警方就會根據我父親的職業(yè)、身份以及兩位妻子因心力衰竭而死的情況進行交叉對比,這樣就可以查到我們兩兄弟了,對嗎?” 艾西大吃一驚:小小的年紀,居然很快想到了這一節(jié),自己當真是低估了他?!八?,艾醫(yī)生,我的講述中可能會摻雜不少水分,不過大體情況差不了多少。”“好吧,你繼續(xù)?!薄案赣H有的是錢,但是模樣丑陋,他一方面喜好玩樂女人,另一方面又害怕女人離開自己。畢竟要是離婚的話,對他也是很大的損失。于是,他利用毒品這種最直接、最惡毒的方式來控制妻子,即使離婚之后她們可以得到賠償,父親也作好了準備——他巧妙地處理自己的財產,不讓她們拿到太多。而且,就算她們有錢也沒用。她們沒有渠道,不容易搞到毒品。”“哦,這個我懂了。那么,他的妻子是正常死亡嗎?”“什么意思?”“我是說這個吸毒過量?!薄斑@我不知道,我母親死的時候我還小呢。”“哦,所以你來不及弄清楚這件事?!薄罢恰N业艿艿哪赣H死的時候是好幾年前,我在高中住校讀書,所以也不很確定。您就當作是正常的吸毒過量吧?!?/br> 好吧 艾西想,這一家子真夠扭曲的!“父親對自己的妻子都是如此,更何況是我們了。作為父親僅有的兩個兒子,我不能說父親一點都不愛我們,不過他表達愛的方式是與眾不同的。我小時候的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我弟弟還小的時候,我是看見過的。父親很喜歡他,因此就經常咬一咬他。您也許覺得,小孩子身上rou乎乎的,很多人都愿意嘬一口咬一下的。不過您大概也會覺得咬破了是有些過分吧??傊?,弟弟身上現在還有這樣的牙印。”“父親愛我們的方式太過于多種多樣了,說那么多也沒有意義??傊液偷艿芏挤浅:匏?,巴不得他死。不過后來,他當真死掉了,車禍!我想這也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吧。不過,接下來產生了一個問題。父親死了,遺產就需要處理吧。父親死的時候還不到五十歲,我們兄弟倆都沒有想到,他還算年輕,卻像預料自己會死那樣,事先寫好了遺囑?!斑@份遺囑的內容很奇怪,不過最有意思的是,哈哈,父親竟然給他最討厭的我也留下了一半遺產!哦,請您原諒,關于這一點,我不能說得太多。不過,遺囑下來的時候,我驚訝地發(fā)現自己具有了部分繼承權,而我弟弟卻不合格。所以我想,是這份遺囑促使弟弟很快轉變的。因為他的繼承竟然還有時間限制,如果自父親死后兩年內無法達成目標,則視為自動喪失繼承權?!?/br> 艾西覺得這兩天真是中了邪。幾天前那個風平浪靜的午后,好人古德曼律師給他講起了艾蓮的遺產,那份涉及麥濤和唐彼得的遺囑十分扭曲。本來艾西已經快把這件事拋在腦后了,經告密者一提,立刻回想起來。怎么,又出來一份怪異的遺囑? 告密者執(zhí)意不肯講述父親遺囑的內容,艾西也沒轍,只能聽他繼續(xù)說下去?!鞍t(yī)生,你大概也想到了,如果我弟弟沒有繼承他那份遺產的資格,我就會自動繼承他的那份。遺囑也確實如此。這樣一來,我掌握了所有的遺產??墒俏覑畚业牡艿?,這里面多少還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即使我繼承了全部遺產,我也愿意把我弟弟應得的那份再贈予他。我和他說過這件事,但他不同意。您別誤會,他尊重我,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許他這么做。所以,他決定按照遺囑的要求去做!”“等等,這遺囑不是讓你們去殺人吧?”“當然不是,否則我怎么還敢坐在這里”“那么” “這我實在不能說,我只能告訴您,我是碰巧達成了遺囑的規(guī)定。而我弟弟不行,這促使他越發(fā)變態(tài)和扭曲。所以,我來找您也正是為此,因為也許您能解開他心理扭曲的關鍵?!焙冒胩彀鞑呕剡^味來,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澳隳銥槭裁础彼聊ブ撛趺创朕o“這么說吧,我大致弄明白你的意思了。也許你繼承了財產,也確實付得起這三百萬,可我始終不認為你弟弟還有救。你看看這個”艾西解開上衣扣子,露出自己左半邊的肩膀。 他的用意本是想說明昨晚的情況,以及自己已經和兇手交手的事實,卻沒想到告密者一看到這個,就大驚失色,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告密者一見到艾西肩頭密實包扎的傷口,就大驚失色,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澳?!”他一把抓住艾西的胳膊晃個不?!澳?、你跟他撞上了?!”艾西被搖晃得挺疼“等等,松開手,有話好好說,怎么了這是?”告密者松開了手,可還是不甘心地瞪著他“這到底是不是他弄的?”“是啊,我正要跟你講,你先坐下?!备婷苷吲c其說是坐下,還不如說是摔在了椅子上。他面如土色,眼神散亂。艾西不明白理由,一五一十說出了昨晚的冒險奇遇。艾西越是講,告密者的神色就越是糟糕,說著說著,艾西自己也噎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被忽視的一個細節(jié):告密者被警方控制,他自己當然不可能跟蹤身為兇手的弟弟,那么跟蹤者自然另有其人。同時,也正是這個人給自己發(fā)來短信,告知犯罪現場的位置。既然兇手碰到了自己,他當然意識到了誰是告密者,而且,他也許知道誰是跟蹤者,那么 接下來的事情,還用說嗎?! 最讓艾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夜自己趕往現場的時候,兇手并未離開,而是在暗中監(jiān)視。這么說來,兇手早就懷疑有人告密,只是并不確定而已,那么他最開始的懷疑到底是因為什么呢?艾西想不通,就問了出來:“我不明白的是,你弟弟怎么事先就知道我會去呢?他是怎么開始懷疑的呢?”“艾醫(yī)生,你怎么還好意思問這個?”告密者有氣無力地癱軟在沙發(fā)上“這好事不正是你干的嗎?!”“啊?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沒明白?!薄吧想娨暠硌莸娜耍皇悄銌??難道還有別人?!” 一語點醒夢中人,艾西慌了。 誠然,告密者劫持前臺小姐,直至被警方抓獲,這些事本來都是可以秘而不宣的。然而,正是艾西一腦門子不擇手段地想要提升自己心理中心的名望,接受了媒體采訪,甚至從物業(yè)那里找來了當時拍下的監(jiān)控錄像。 只要兇手看到了這滾動播放的電視節(jié)目,他沒理由認不出自己的哥哥。兇手也許會納悶,但他很快就會弄明白,哥哥的行為大概是沖著自己來的。隨后,他輕易地設下陷阱,就等著艾西過來驗證。這么說,也許在殺害第一人之后,兇手本來沒必要立刻殺人。他這么做也只是為了順便驗證一個懷疑的猜想。 艾西頭上冒出了汗,他的情緒跌到了谷底,他的“人畜無害”的精神蕩然無存。原來,這連環(huán)殺人案竟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急功近利,才被推到了殘酷的高潮。 艾西徹底慌了,他的世界觀、價值觀剎那間也失去了平衡。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現在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死人總歸已是死了,至多是讓人內疚和懊悔而已。然而活著的人——那個給自己提供線索的跟蹤者,只怕也活不久了吧。這讓他心里更加難受。 看得出來,跟蹤者與告密者關系非同一般。然而無論如何,艾西也不該讓另一條年輕的生命再次逝去。 想到這里,艾西說話了:“好吧,是不是說,如果我把你交給警方,你絕不會說出你弟弟的下落?”“是的!”“即使跟蹤的人會死?” “是的,沒準已經死了?!薄澳悴缓弈愕艿??”“恨!但是我也愛他,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如果他已經殺掉跟蹤者,那么你會殺了你弟弟嗎?”“我不知道,我希望一切還來得及?!薄昂冒?,如果我讓你走,你怎么報答我?我不想要你的錢。”“如果我弟弟真的無可救藥了,我可以把他交給你隨意處置,反正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薄澳呛冒?,我自有主張,不過機會只有一次”艾西站起來開門,正想要出去招呼警察,不料秘書就站在門口,正要敲門?!澳阍谶@兒干嗎?”艾西一驚,生怕這段談話被人偷聽到?!鞍?,不好意思,方先生纏著非要見您,我說您有預約了,但是”秘書的話還沒說完,方茗就從拐角處閃出來“艾先生!”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我想起一些事來,我必須告訴您?!痹趺炊稼s在一起了! 艾西好言安慰說:“方先生,我馬上見您,不過您再等我十分鐘,好嗎?我馬上就好!”“好的,好的?!狈杰叨哙锣碌摹拔乙欢ǖ冒堰@個告訴您?!薄昂?,好?!卑髟诿貢磉叾Z了一陣,讓他看好方茗,自己穿過走廊,到門口找到了那兩位警察。“嘿,哥們兒,你認識剛才進去那個男人嗎?”“哦,有點眼熟。”其中的一人回答道?!皩Γ悄銈兙掷锏姆ㄡt(yī)。他現在有點不正常。一會兒你們把那小子帶走的時候,順便把他也帶回去,到時候我會給你們劉隊打電話的?!卑差D好之后,艾西又回到辦公室,對告密者說:“我盡我的可能,至于能不能逃走,就看你的本事了?,F在閉上嘴,保持安靜,我要撰寫你的精神病報告了?!?/br> 這種事駕輕就熟的,艾西一會兒就寫好了,又叮囑告密者一定要表演得像一點,因為從警察局轉院過去,人家是不可能不排查的?!叭绻麄冎形缢湍氵^去的話,你最快下午兩點就能逃走。小心點,別傷害別人?!?/br> 送他出門之后,艾西馬上抓起桌上的電話,給麥濤撥了一個:“喂,你在哪兒?是嗎?你不能馬上過來是嗎?那好,盡快吧!越快越好!呃,我在電話里不方便解釋。另外,很抱歉對你有所隱瞞,之前的事情我沒有都說實話。嗯,好了,我不再廢話了,你半小時內過來就ok了。不過你要注意的是,中午前后我會把你送來的這小子轉到我?guī)煾傅木癫≡喝ィ瑢脮r他會在那里試圖逃走。盡量讓他跑,給他留些空子,然后跟蹤他,你們想要的答案到時候自然就有了。” 掛上電話,艾西長出了一口氣?!氨赴?,”他在心底對告密者說道“抱歉啊,我背叛了你??晌覍嵲诓荒芟嘈拍憧梢元氉园堰@件事情辦好。萬一你反悔,包庇殺人犯,到時候我就慘了。” 兩面三刀的艾西假裝同意協助告密者,卻悄悄與麥濤聯手布下了連環(huán)套。他相信,只要告密者成功逃離,自然會將警方引向兇手,于是自己又能安心睡覺了。唯一的小小遺憾是,這一次算是做了幕后工作,無法出現在臺前了。 接下來,他又馬不停蹄地請方先生進來坐下?!霸趺戳??”他馬上切換了另一副嘴臉,溫和地問道?!拔遥蚁肫饋砹?,我有一個女兒。”“哦,你有一個女兒?!卑饔X得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太不順了,方茗的不同身份正在加速融合,這會導致什么變化,他完全預料不出。“為什么你會覺得自己有個女兒?之前你可從沒說過?!薄拔夷艹橹焼幔俊薄爱斎?!” 方茗哆哆嗦嗦地接過煙來,繼續(xù)說:“我說不清楚,但是您說的不對,我見到的不是我自己體內的女性人格,而是我的女兒。躺在冰冷的床上,被開膛破肚的,是我的女兒?!薄笆裁??!”如果說這一天艾西是在連續(xù)的驚訝中度過的,那么這一驚顯然是最出乎意料的“什么意思?我沒聽懂?!薄拔业囊馑际钦f,從您這兒離開之后,我回了家。我覺得我的家好陌生。我找不到妻子和女兒的照片,但是我覺得我曾經有過妻子和女兒,后來我把她們弄丟了。我想起來,我有好多年找不到我的女兒了,但是我昨天看到了,在一張冰冷的灰白色金屬制成的小床上。她的身體被切開,已經死了?!币粡埍涞?、灰白色金屬制成的小床,這他媽不是停尸床嗎?!什么意思,因為創(chuàng)傷而失去記憶的法醫(yī)方茗,在失去女兒三年之后,親自解剖了自己女兒的尸體?這個世界太瘋狂了,艾西不敢排除這個極其微小的可能性。他更不知道這一次該用什么樣的瞎話來安撫可憐的方先生。他果斷地站起身:“走,方先生,我知道在哪兒可以驗證你的這個怪夢!”艾西聽麥濤說過,三年前的最后一位被害人,也就是方先生的女兒方曉曉,疑似被兇手擄走之后,消失至今。會不會兇手一直留著她,直到昨天才殺死她?正因為如此,兇手才在這三年里銷聲匿跡,沒再殺人,因為他暫時不需要了。這猜測雖然聽起來極其瘋狂,但這世界上發(fā)生的好多事本就無常理可言。方茗自女兒失蹤之后大受刺激,如今連自己陷入哪個身份都不知道了。艾西必須馬上動身,親自向劉隊作出解釋。于是他拉著方先生快步地向外走,與兩名警員會合,還帶著告密者,驅車返回警察局。艾西走得非常匆忙,甚至忘了給麥濤打個電話。就這樣,一行人在中午前趕回了警察局因為不知道原因,所以人們常因為一些簡單的事情而把自己搞得暈頭轉向。人人都有不知道的事,即使最偉大的學者如達爾文之流,在這一點上也有相當尷尬的教訓。作為一位年輕的“狩獵與射擊”的好手,他對自己的視力非常自豪。二十歲剛出頭那年他橫渡大西洋,當時結伴而行的有一些火地島的土著人,他們可以看到幾英里以外的東西,而達爾文和英國水手都看不到。因此,火地人就在船上擔任瞭望員。這個很簡單的例子說明了什么?說明火地島的土著人有一種超越常人的能力嗎?人們不是常常給自己并不了解的奇怪人群賦予一種神秘的能力嗎?然而結果簡單得出人意料:火地島土著人的視力并沒有超人之處,問題出在達爾文和英國水手身上——他們都是近視眼!當然,在那個年代,近視眼的觀點還不曾被人提出過,因此沒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這種難以理解的現象被以訛傳訛地流傳下來,于是人們都認為火地島的居民視力超人。 如此愚蠢的小錯誤當然不足以詆毀達爾文的偉大,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因為不了解內情,我們時常會受到現實的蒙蔽,而被搞得暈頭轉向。比如說,久未登場的刑警王昭同志,今天上午就相當困惑。 b市不只有少女殺手這一系列的案子,陳真佳子和她男友的尸體如今還放在停尸房呢!這案子也需要有人管,而王昭正是負責的警員之一。 然而今天早上,他卻忽然接到通知,讓他和專案組停下手頭進行的一切調查,等待新的證據。這讓王昭感到相當費解。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辦事不力,要被調離專案組了? 實際情況當然并非如此。方法醫(yī),也就是水哥把昨夜的女尸拋下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fā)現。法醫(yī)這樣的舉動當然不只是違規(guī)而已,還是所謂的擅離職守。劉隊很快得到通知。他與艾西聊過,當然知道方法醫(yī)的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于是他下令封鎖消息,避免這事傳得沸沸揚揚。然而僅做這些是不夠的,天知道方醫(yī)生是什么時候出現問題的。這意味著方醫(yī)生最近處理過的尸體都需要重新檢查一遍。在可能發(fā)現新證據之前,自然要讓專案組暫停工作。 為此,刑警王昭感到費解,當值的法醫(yī)也是一頭霧水。算了,反正上面讓做的就是命令。 重新檢驗的尸體包括少女殺手案的兩名被害者、陳真佳子及其男友。 這一檢查,還真就發(fā)現了一些問題。 其實這也算不上是嚴重的疏漏:法醫(yī)在陳真佳子男友尸體的鼻孔里,找到了一些棕黑色的粉末狀顆粒。 這是什么?沒人能猜透。因為在停尸房的冷柜里被放置了好幾天,粉末狀顆粒變得沒有味了,也沒人能一眼看出來。陳真佳子和男友都是被人徒手勒死的,前者死得很快,而后者與兇手經歷了一番搏斗,因此顆粒也許是在這個時候被沾上去的。粉末狀顆粒被送到化驗室,不久就得出了十分簡單的結論——這玩意兒是咖啡粉,確切地說,是藍山咖啡豆磨成的粉哦,這是否說明,兇手在咖啡店工作,或者兇手在殺人之前親自磨過咖啡豆?也許吧,王昭對這個結果不屑一顧。此類咖啡在b市諸多咖啡廳都能找到,在家中也可輕松網購,實在不算什么有力的證據。于是,遲滯了半天的調查行動總算是可以繼續(xù)了。只是王昭心里很不痛快。他與水哥熟識,不明白上級領導的安排意味著什么,又沒見到水哥本人,得不到解釋,因此產生了一些誤會,認為這是上面成心找碴兒。當然,陳真佳子與男友的雙尸案一直以來也沒什么線索。王昭無奈之余,決定走訪他們居住的社區(qū),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只是這一兩天也沒什么線索。越是找不到目擊者,王昭就越是懷疑兇手對這個社區(qū)非常了解,抑或兇手是專業(yè)人士??稍陉愓婕炎雍湍杏焉砩蠈嵲诳床怀鏊麄兣c黑社會交往的可能,那又為什么會被殺人滅口呢?案子不順利,又經過今天上午這一折騰,他的心情就很不好。悻悻地吃了些餅干當午餐,正要出門繼續(xù)走訪辦案,沒想到剛下樓來到警察局門口,迎面走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艾西。他們一行五人,為首的正是艾西。王昭不認識艾西,可一眼就認出了艾西身后的水哥。眼前的水哥跟王昭印象里那個不善言談、干練的中年人有很大區(qū)別?,F在的水哥目光游離、左顧右盼、顫顫巍巍,就跟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差不多。王昭覺得納悶,來不及深想,上前招呼著:“我靠,水哥,你可算來了,出什么事啦?停尸房里造反啦?!蓖跽涯莻€意思是說,停尸房里其他法醫(yī)忙著重新檢驗水哥檢驗過的尸體,就跟造反了似的。不過他這措辭也不恰當,說停尸房干嗎,說法醫(yī)辦公室多好!王昭草率的說法引來一幫人詫異的圍觀。沒想到水哥翻了翻眼皮:“你是誰?我不是水哥,我叫方茗?!?/br> “?。?!”王昭一愣“水哥,你說啥呢?今早上沒吃藥,糊涂了吧?” 王昭說得對,水哥還真是沒吃藥! 警察也是人,誰不好新鮮,誰不看熱鬧啊。因此,圍觀的人就越來越多。 可眼下艾西不能看熱鬧。圍觀事小,耽誤了正事事大。艾西很怕出亂子,畢竟是他擅作決定,帶水哥來停尸房認尸的。艾西算老幾?他什么也不是,哪來的權力去作什么決定! 為了不出大亂子,艾西趕緊上前勸:“喂喂,這事回頭再說,方先生精神不太好。” 艾西是好意,想勸開就完了,趕緊帶著方先生去找劉隊。沒想到王昭斜乜著眼,來了一句:“你是誰?憑什么說我們水哥精神???!”喲!艾西一下子啞巴了。該怎么說?直截了當闡明事實嗎?那好事也會變成壞事。警察局里真鬧出這么大笑話來,劉隊那里面子也不好看。 兩人爭執(zhí)的工夫,圍觀的警察也竊竊私語。不過他們都還好說,方先生可是很不舒服。這一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