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路上，李禪秀想起傷兵營士兵的議論，不由壓低聲音問：“伊潯，我父親……離開洛陽了？他真的起兵了？”

    第82章

    伊潯聞言立刻警覺, 左右看一眼，見路上沒有旁人，才壓低聲音道：“回殿……沈姑娘, 主上還在洛陽?！?/br>
    李禪秀聞言一愣, 心中不由泛起失落，但好像又不那么意外。畢竟剛聽說這消息時，他就覺得蹊蹺。

    伊潯來的路上也聽說了太子在梁州起兵的消息，此刻皺眉道：“梁州確實有我們的人, 但一個月前為送殿下出京, 趙大人他們頻繁動用關系, 使大家行蹤有些暴露，洛陽忽然戒嚴, 我們的人被困在京中，跟梁州的蔡大人失去了聯(lián)系，暫時也不清楚那邊是什么情形?！?/br>
    她幾句話將李禪秀離京后, 眾人在洛陽的情形概述，略去了許多驚險和危機。

    實際上, 自李禪秀被安排順利出京后, 皇帝就察覺京中有太子舊部活躍，很快下令戒嚴，全城搜捕。那段時間, 舊部們東躲西藏, 有時在地窖中一待七八天都不敢露面。饒是如此, 仍有幾名舊部被抓，險些將眾人都牽連出去。

    此外, 被關在太子府北院的李玹也被多次提審，遭到更加嚴苛的對待和看守。就連李禪秀詐死后被運出去的棺槨, 都被開棺驗尸。幸虧舊部中在朝為官的趙大人早有準備，命人在棺中放了一具面部已經(jīng)腐爛的女尸進去，才遮掩過去。

    也因如此，留在京中的舊部沒能把李禪秀流放的時間、路線遞出去，導致本該負責接應的伊潯等人，一直沒尋到李禪秀。

    直到前段時間，皇帝出宮，緊接著洛陽又被流民圍困，被困在京中的一部分舊部才找到機會逃出來，跟伊潯等人匯合，往西北這邊來尋李禪秀，可誰知路上又被亂軍沖散。

    不過，就算伊潯沒說，李禪秀也能想到他們這段時間有多艱難和不容易，不由嘆道：“你們這段時間辛苦了?！?/br>
    頓了頓，又猶豫且不放心地問：“我父親……在洛陽還好嗎？”

    “主上一切安好，請您不用擔心?！币翝『芸煺f，“京中還留有我們的人，趙大人說洛陽被圍，京中兵力不足，對太子府的看守可能會變松，他們最近正尋機會救出主上?！?/br>
    李禪秀安靜聽著，良久才輕輕“嗯”一聲。

    之后他一路沉默，到衣鋪后，去見了那名伙計，請對方幫伊潯遮掩一下身份，并安頓伊潯住在鎮(zhèn)上。

    伙計是宣平派來的心腹，沉穩(wěn)可靠，連忙點頭答應。

    李禪秀放下心，又叮囑伊潯幾句，讓對方先安心留在這養(yǎng)傷。

    時近傍晚，離開衣鋪時，天際鋪下霞光，將低矮的土墻染成灰金。

    李禪秀想著父親的事往回走，心中沉沉，經(jīng)過一家客店門口時，忽然被人攔住去路。

    “表妹，你怎來鎮(zhèn)上了？”顧衡抬手在他身前擋了一下，笑意吟吟開口。

    李禪秀抬頭對上他含笑的面容，一陣無言。

    永豐鎮(zhèn)距離駐地不算遠，自己來買點東西不是很正常？

    自然，顧衡這話不過尋常的客套寒暄而已，只是他已經(jīng)有些不喜此人，才在對方話中挑毛病。

    他很快淡下神色，道：“我來鎮(zhèn)上買只雞，回去給夫君補補身體，他最近在外領兵太辛苦了。”

    自然，這話也是故意說給對方聽，省得這人又詆毀裴二，拾掇他和離。

    且說完這話，他就繞過對方，想繼續(xù)往前走。

    顧衡笑容一滯，很快反應過來，又攔住他道：“表妹，難得你我還能再見面，不如到酒樓一敘？我請你。”

    說完看向李禪秀因天寒，半縮在袖中的手，語帶憐惜道：“表妹，你以前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出入有人伺候，如今跟……跟你那夫君在一起，竟要買雞殺雞，給他洗衣做飯。以前在家中時，姨母何曾舍得讓你做這些粗活？你夫君他竟絲毫不憐惜你么？我見了實在心疼……”

    “咳！”對面酒館二樓的楊元羿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一個酒杯擲到顧衡面前，打斷道，“哪來的登徒子？竟當街調(diào)戲有夫之婦！”

    李禪秀也聽得一陣皺眉，只覺顧衡長得還算溫文爾雅，怎么說話這么不正常？何況裴二還真沒讓他洗衣做飯，大部分時候，做飯的反而是對方。

    他不動聲色退后一步，抬頭看見楊元羿，又臉色微變。

    楊元羿這時一個翻身，已經(jīng)從二樓翻越而下，兩三步就到顧衡面前。

    顧衡莫名被潑了一盅酒，又被當街這般指責，頓覺斯文掃地，正臉色難看?？蓻]想到楊元羿眨眼就到他面前，又驚得后退，站穩(wěn)后，不由皺眉訓斥：“你是何人？可知本官……”

    “不是何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楊元羿抬手按著腰間佩刀，仔細打量一眼他穿的官服，又哂道，“剛才沒看清，你居然還是個官啊?！?/br>
    顧衡明顯一噎，再看他身上穿的甲衣，和明明認出自己穿的官服，卻仍不羈的態(tài)度，不由凝思：莫非此人有什么背景或靠山？

    想到這，他不由謹慎幾分，不欲糾纏，道了聲“告辭”，便轉(zhuǎn)身離開。

    楊元羿見他竟然就這么走了，愣了一下，隨即道：“沒趣?！?/br>
    說完臉上又換上笑容，轉(zhuǎn)身道：“小嫂……欸，人呢？”

    怎么這就走遠了？

    楊元羿表情一僵，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自語道：“難道真怕我？我長得也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