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禪秀輕輕“嗯”一聲，心中暗暗說了聲“抱歉”。

    最多騙對方這幾日，明天他就找個借口再去趟縣城，看之前留的暗號還在不在，能不能尋到父親舊部的蹤跡，為何他們遲遲沒來？

    最多等這個月寒毒發(fā)作結束，也就是三天后，若還沒有父親舊部的消息，就是找宣平等人幫忙，他也得想辦法離開了。

    再待下去，他真怕哪天身份忽然暴露，何況他也不能騙裴二太久。幾天還行，時間一久，裴二要……跟他圓房怎么辦？他找什么借口推辭掩飾？

    李禪秀越想越心亂如麻，甚至有些后悔剛才喊了那聲“夫君”，可眼下又確實沒別的辦法……

    就在兩人一個覺得溫馨，一個心亂之際，忽然，張虎在外間傳話，說楊元來找裴校尉。

    李禪秀忙坐直身體，終于有理由從裴椹懷中離開，但聽說是楊元來找，神情又不可避免浮現(xiàn)緊張，轉頭看向裴椹。

    裴椹對上他眼中的不安，以為他被嚇到，再次安慰：“別怕，真的沒事，楊元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會跟他說。何況我們夫妻一體，你跟宣平他們有來往，我又何嘗沒有？”

    說完，心中甚至有些后悔，覺得之前不該問那么直接，有些嚇到妻子了。

    李禪秀輕輕點頭，目光輕柔，送他出去。

    但在裴椹離開后，他神情卻迅速冷靜，轉身踱步，拇指抵著唇，皺眉思索。

    藥房外，裴椹見到楊元羿后，語氣有種被打擾到不高興：“什么事，這么急？”

    楊元羿趕緊把他拉走，到他的校尉營帳后，才松開手，壓低聲音道：“并州那邊傳消息來，說西南出事了，那位太子殿下在西南起兵造反了?！?/br>
    裴椹聞言，神情閃過意外，隨即臉色凝重，沉聲問：“洛陽被攻破了？”

    楊元羿說的這位太子，乃是先帝嫡子，當今圣上的皇侄。

    據(jù)說先帝當年在北征途中重傷，突然薨逝，去世前擔心自己兒子年幼，又遠在京畿，不能順利繼位穩(wěn)住局勢，便下詔命他的三弟——當時還是楚王的今上于陣前匆忙登基，保住了大周國祚安穩(wěn)。

    今上感念先帝，繼位后仍立先帝嫡子為太子，同時穩(wěn)住朝堂和先帝的舊臣。但十八年前，這位太子勾結異族造反，令今上傷心不已。

    可即便如此，今上念及先帝，仍不忍廢，只將他圈禁在太子府北院，令其反思悔過。

    要楊元羿說，這跟被廢也沒什么兩樣，被關在一方小院里悔過悔了十八年，正常人都瘋了。

    當然，眼下這不是重點，而是洛陽如今被流民圍困，那位本該被圈禁在洛陽太子府的太子殿下，卻忽然出現(xiàn)在西南造反，裴椹第一反應是洛陽城破、太子趁亂逃離了，也實屬正常。

    畢竟今上對太子府的看守，不可謂不森嚴。

    但楊元羿卻搖了搖頭，低聲道：“洛陽沒被攻破，但這事應該也是真的。并州來信說，昨天長安被圍之困已解，今上旨意已到并州，讓你速速帶兵去救洛陽，然后去西南平亂。另外就在并州援兵出發(fā)來雍州那天，梁王世子也到并州了，他肯定是想去見你，讓你出兵……”

    說到這，他小心看裴椹一眼，才斟酌問：“儉之，你要不要先回并州？呂公公的案子可以讓我留下繼續(xù)查，你總裝病拖著也不行，現(xiàn)在長安危機已解，圣上又騰出手了，萬一被他知道你根本不在并州，這段時日是欺君……”

    裴椹目光沉了沉，權衡片刻，卻道：“等再過兩日?！?/br>
    說完轉頭看向有些不贊同的楊元羿，沉眸道：“呂全的案子牽扯到梁王，你留下查，鎮(zhèn)不住他們，必須是我。而且——”

    他語氣頓了頓，才繼續(xù)道：“讓我去洛陽、西南平亂，他們總該拿出些誠意才行。呂全不是已經(jīng)招了？你立刻派人去府城查清楚。”

    不把這些蠹蟲拔除，將雍并兩州安排好，他不能放心離開，還有……

    想到李禪秀，想到自己還沒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他又微微失神。

    等安排好一切后，他也該告訴對方了。只是該如何開口，他還沒想好。

    楊元羿猜到他不會同意離開，聞言嘆氣：“好吧，那就先按你說的辦?！?/br>
    頓了頓，可能是為了緩和氣氛，他又笑道：“說起來，你猜我今天是怎么收到消息的？爺爺讓小黑給我們送信，結果這家伙直接帶著信飛到你那小院了，幸虧你娘子不在家，不然這信就被她看到了。我說，這金雕現(xiàn)在是真不認你，只認你娘子了？”

    裴椹淡淡看他一眼，沒說話。

    楊元羿早就習慣，倒也不在意，不過提到李禪秀，他又想起一事，再次問：“對了，你今早不是說，回來會問你娘子關于宣平的事？問過了嗎？”

    裴椹：“……”

    見他沉默不語，楊元羿忍不住要催。

    但還沒開口，裴椹便不疾不徐問：“你派去洛陽查的人，怎么樣了？”

    楊元羿一愣，道：“還沒回來。”

    洛陽正被流民圍困，哪那么容易進出？

    裴椹默了默，又道：“你說，她有沒有可能真是沈秀？”

    楊元羿：“？”

    裴椹解釋：“今天她表哥來了。”

    “表哥？”楊元羿疑惑。

    “嗯。”裴椹點頭，想了想，又道，“你讓人去查一查這個顧衡，看他到底什么來歷，近幾年是否見過沈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