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做啥營生，沒有腿，只能乞討，運(yùn)氣好的時候，也能保住一家人不餓死。

    聽到這里的大嫂又撲到了默丫頭身上，哭道，丫頭，跟娘回去，我們不會讓你再過這樣的日子了，爹娘能養(yǎng)得起你了，我們還給你治病。

    默丫頭竟然抬眼看了大嫂一眼，那眼神卻讓大嫂如臨大敵，不寒而栗，倏地，大嫂就放開了手。默丫頭恢復(fù)常態(tài)。

    桃小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甚至等不及回家再問，就拉了大嫂出了屋子。

    李南秋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屋外，桃小蹊問，大嫂，事到如今，你給我交個實(shí)底，當(dāng)初默丫頭的丟失是不是人為的?

    三嫂!李南秋驚呼。

    桃小蹊卻只看著大嫂。

    大嫂抽動著肩膀，開始語無倫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她們說默丫頭醫(yī)不好了，活不長了，可她活著，活著啊，還有了娃娃，作孽了，作孽了啊

    大嫂!桃小蹊壓著嗓子厲聲道，事已至此，你還不愿意說出真話?

    大嫂被震懾住，怯怯地看著她。

    大嫂，真有隱情?李南秋隱隱不安。

    雨不大，但是三個人的頭發(fā)和肩膀都濕了，又過了一會，大嫂說道，是爹，他說默丫頭沒法治好了，這是她的命。

    什么意思，大嫂，什么叫爹的意思?李南秋拉扯著大嫂。

    桃小蹊拽著南秋，讓大嫂說完。

    那天的乞丐是爹叫進(jìn)村來的，也是他帶進(jìn)家里去的啊，那糖，引默丫頭走的糖是娘給的，啊!大嫂悲痛欲絕，泣不成聲。

    桃小蹊的頭皮發(fā)麻，怔在原地，她早就有感覺，可是一直不敢往這方面想，沒想到，人心真能狠到這地步啊!

    李南秋的世界顯然崩塌了，她好不容易才原諒的爹娘，原來是劊子手。

    你和大哥知道這事嗎?桃小蹊問。

    大嫂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一開始不知道，后來知道了。

    知道了也沒去找?李南秋紅著眼睛問。

    大嫂沉默。

    默丫頭知道也這事?桃小蹊再問。

    李南秋驚恐地看著大嫂，默丫頭知道嗎?

    我不知道。大嫂全身像是被抽空，聲音如蚊蟲。

    我想，大概是知道了。桃小蹊說道。

    李南秋再一想，也就明白了，明白了為何默丫頭的眼神是那樣的決絕和冷漠，明白了，她為何不愿意跟他們走，傷害自己的人就在眼前，怎么還會給他們機(jī)會再傷害自己一次呢?

    桃小蹊用衣袖抹了下臉，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屋。

    屋里默丫頭抱著那個瘦弱的孩子，嘴里輕輕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那聲音像是來自遠(yuǎn)古，古老而沉悶。

    天擦黑不見五指的時候，男人終于回來了，果然是沒有腿，板車下面有四個輪子，這便是他的腳。

    默丫頭一改沉默，走了上去，給男人卸下背上的布袋，又把他從板車上抱下來，放在孩子們一起，拿毛巾給他擦干了頭發(fā)，最后還給他一個白面饅頭，那饅頭還是桃小蹊帶過來的。

    所以她是明白的，她只是不肯原諒她們而已。

    瘸子早看清了屋里的人，但是他也不說話，好像屋子里就是妻子和孩子，別人壓根入不了他的眼。

    你們說她是拐騙來的我是不信的，他們夫妻感情可好，她也從沒跑過，還生了四個娃娃，時常還夫妻倆一起出去乞討，日子雖說是苦了點(diǎn)，但是還是挺和睦的嘛。村長說道。

    桃小蹊看到默丫頭眼里的善意和溫柔，那是對著男人才會顯現(xiàn)出來的情感，也許，是這個男人給了默丫頭別人不曾給過她的東西吧。

    默丫頭，爺爺奶奶已經(jīng)不在了，你爹娘都有工作了，能掙不少錢，養(yǎng)活你們一家不成問題，我也可以給你男人找份工作，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來我工廠上班，你的孩子，三嬸都會讓他們接受教育，讓他們健康長大成才，這樣，你愿意跟我們走嗎?桃小蹊妥協(xié)了，無條件地妥協(xié)。

    默丫頭眼里終是含了淚，咿咿呀呀指著男人看向桃小蹊，像是詢問，亦像是懇求。

    桃小蹊點(diǎn)點(diǎn)頭，他跟我們一起走。

    就這樣，默丫頭一家六口終于離開了這個山窩窩，桃小蹊一直不愿意去問這些年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是怎么熬過來的，那肯定很艱難。

    她在工廠附近，給默丫頭一家買了房子，又給男人安排了工作，男人雖然沒了雙腿，但是手是勤快的，雖然習(xí)慣了沉默，但是喜歡笑。

    默丫頭唯一不能原諒的是李老漢和李婆子，這倆人都走了，也就不打緊了，還有就是她的爹和娘，她也不能原諒。

    大嫂每天過來幫她帶娃，默丫頭從不叫她，也從不和她說話，她做她的，默丫頭就當(dāng)她沒來過。

    大哥根本不敢來，每個月偷偷給瘸子塞錢，瘸子只是笑笑，并不接受，大哥就此落下心病，老得很快，身體越發(fā)的不好。

    于桃小蹊而言，她最后的心病也了了，這一世可以活得坦然而放肆，但是她卻哪兒都不想去了。

    這年，滿滿考上了海軍學(xué)校，真的成了一名準(zhǔn)海軍，就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開上航空母艦，但是就她入取的軍醫(yī)專業(yè)來看，估計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