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照進門時，剛好看到沙發(fā)上膩成一團的兩人，瞬間理解了唐佳音的早出晚歸。

    陸菲問陸照要幾箱酒，本來是不需要他親自送來的，見他進來，唐繼庭多少有些尷尬，陸菲不以為然地拍了一下他的老臉，吩咐幫傭卸車，招呼陸照落座。

    陸菲留陸照吃飯，郎舅兩人從國際金融市場聊到土地招標政策，直到離開唐宅，也沒見到唐佳音回來。

    陸照習慣性地看儀表盤上的時間，已經過了九點，一個高中女生經常晚歸，唐繼庭都不會過問嗎？

    駛出便道時，他掃了一眼路邊，看到坐在花壇上玩手機的人。

    將車貼近花壇邊，降下車窗，他問：“你在躲我？”

    正在玩數(shù)獨的人，同一時間注意到停在身側的車。

    心突地一跳，唐佳音矢口否認：“沒有?！?/br>
    陸照端詳她的表情，看到她明顯緊繃的咬肌，他也咬了一下右腮，朝車門甩頭：“那就上車。”

    她猶豫，他也不催她，最終她還是打開后車門，上了后座。

    車開了，她沒問他去哪兒，他也沒問。

    ……

    陸照從后視鏡里看她：“在賭氣？”

    “我們好像沒有熟到有必要賭氣的程度?！?/br>
    他似笑非笑：“我又沒說你在和我賭氣。”

    唐佳音有一種不打自招的窘迫，還沒想好反駁，又聽他說：“和舅舅可以賭氣?！?/br>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么，真的開始賭氣，他倒也沒再繼續(xù)。

    車子并沒有開出太遠，就近停在一家營業(yè)中的餐廳。

    隨他進去，落座后任他點餐，看似平靜如水，內心萬馬奔騰。

    陸照給她點了巧克力慕斯蛋糕，漿果拼盤和熱奶茶，自己依舊是一瓶紅酒。

    唐佳音的確餓了，卻嘴硬地盯住他：“你是不是搞飼養(yǎng)的，見面就喂食。”

    “我不知道你是這么定位自己的”，他看著她笑：“好像只有牲畜才用飼養(yǎng)？”

    唐佳音哭笑不得，拿起餐桌上的玫瑰丟過去，被他揚手接住，重新插回到瓶里。

    “以后不許拿東西丟我?！?/br>
    以后嗎？這個詞兒不錯。

    空氣有片刻靜默，她開始認真吃蛋糕，吃得很滿意，不過見了幾次面，就已經摸透她的口味了？

    她忍不住看向他，瞄到他面前的酒瓶，冶露，她不懂酒，對這個名字很陌生。

    頻繁地盯著酒瓶，讓他誤以為她又在惦記他的酒。

    “吃完了嗎？吃完送你回去?！标懻諏⒕破颗驳揭贿叄晳T性地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但沒點燃。

    她“哦”了一聲，不情不愿地放下勺子，碟子又被刮個干凈。

    他嘴角微動，起身點燃香煙。

    一路恍惚，當車停在唐宅院墻外，她才回過神來。

    “那，我進去了?！?/br>
    “好?！彼迪萝嚧澳克退骸巴馍薄?/br>
    唐佳音跺腳轉身，眼見他含著笑絕塵而去。

    ……

    一年倏已盡，四序循無端。

    除夕夜，唐佳音有些悶悶不樂，吃過年夜飯就回房了，反而比往常睡得早些。

    初一一早，家里便陸續(xù)來了很多拜年送禮的，唐佳音在樓上裝睡，直到晚上，她餓得下樓去找吃的，看見陸照坐在沙發(fā)上和唐繼庭聊天，陸菲正和保姆抱兩個孩子回屋睡覺。

    唐繼庭的秘書突然造訪，他讓唐佳音陪舅舅坐會兒，便同雷竟進了書房。

    唐佳音坐進對面的沙發(fā)，一時間忘記下樓的目的。

    就在她考慮找個什么話題時，從對面遞過一個灰藍色的金絲絨小盒子。

    “新年快樂，外甥女?！?/br>
    沒完了？！

    她斜睨他，手卻快于思想接過盒子。

    打開一看，是一塊與盒子同色的腕表，顏值驚艷，設計也有些特別。

    雖然她已經很久不戴手表，但無可否認她喜歡這個新年禮物。

    “其實，這是款防狼手表?！标懻照泻羲缴韨?，給她指出各種功能的cao作方式。

    唐佳音依言點擊噴霧模式，被他按?。骸拔也⒉幌氘?shù)谝活^“狼”！

    她憋住笑，低頭繼續(xù)研究顯示屏，一縷碎發(fā)隨著動作垂下，遮住臉頰，她撩到耳后，再垂再撩，反復幾次，她不耐煩了，一只手將什么東西別在她耳朵上，卡住了頭發(fā)。

    隨手摸摸，居然是一支香煙。

    她的笑就再也憋不住了，想捶他。

    他特意離遠些端詳：“挺配?！?/br>
    她將煙拿下來，見桌子上有一支馬克筆，便將筆帽當卡子別在頭發(fā)上。

    陸照歪頭看她cao作，她專心研究手表的顯示屏：“定位追蹤？這個功能很好笑，有追蹤的本事還會怕狼嗎？”

    “這個功能是綁定在其他手機上，在授權的前提下，可以實時自動保存影像和事發(fā)地點定位，比如——”他將自己的手機與手表連接，順便加了微信，邊演示邊講給她聽?！暗鋵嵾@只是個補救措施，遠水解不了近渴，最重要的還是要有安全意識。”

    “嗯，明白了?！?/br>
    她乖巧地戴上手表，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兩人同時笑了。

    “該喂飼料了？”他打趣她。

    “今天我請你喝酒吧?！彼龘P了揚腕上的表。

    “行啊，走吧?！?/br>
    在她上樓換衣服期間，陸照去和陸菲打了招呼，陸菲對這“舅甥”關系的進展頗為驚訝，但考慮到哥哥的魅力，又不足為奇。

    別墅區(qū)附近的街道清冷靜寂，為數(shù)不多的餐飲場所初六才會營業(yè)，車子一路開出去好久，駛入一個寬廣的庭院，最后停在一幢兩層的建筑物前。

    陸照為她打開車門：“看來只能在這兒了。”

    唐佳音下車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木質門楣上的標牌——冶露。

    這是——酒廠？

    她有些錯愕地看向陸照，一個青年從大門內走出：“照哥?！?/br>
    “去和他們喝酒吧，今晚沒事兒了。”

    “好嘞，謝照哥?！鼻嗄陹吡艘谎凵倥?，開始想入非非。

    門內的空間很大，四周全是酒柜和酒架，陳列著不同顏色和形狀的酒瓶。

    中央擺著幾張長案，幾套沙發(fā)茶幾，還有酒具和不知名的物件，應該都和品酒有關。

    陸照讓唐佳音坐沙發(fā)上等，他拐進一個門里，片刻端出一個托盤。

    一碟酸黃瓜，一碟什錦干果，幾片淡味芝士，芝士拼黑森林蛋糕，一瓶酒和一杯熱牛奶。

    把東西一一擺上茶幾，他將牛奶遞給她：“湊合吃?！?/br>
    “不是說喝酒?”

    接過牛奶，她盯著那瓶酒。

    “請我喝，可沒說一起喝。”他故意忽略她眼神中的渴求，自顧自倒酒。

    她將牛奶杯舉過去：“又不是在外面，喝幾口又怎么了?！?/br>
    他挑眉看她，朝她的牛奶里滴了幾滴：“危險的不是外面，而是男人?！?/br>
    “你不是舅舅么？”

    “舅舅也是男人?！?/br>
    她的心嘭嘭跳，鼓起勇氣與他對視：“那又怎樣？”

    不由自主帶著挑釁，試圖在他深沉的眸子里尋求答案。

    他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在她閉眼的剎那，嗤地笑出來，然后在她錯愕的神情中，抹掉她唇上的牛奶。

    “胡思亂想什么呢？把東西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端起推過來的蛋糕，大口地吃，莫名有點兒泄氣。

    蛋糕很好吃，有一股淡淡的紅酒香，她感覺自己有點兒醉。

    “這里是酒廠嗎？”

    她其實并不關心自己在哪兒，只為緩解尷尬，轉移話題。

    “準確來說，是個成品倉庫?！?/br>
    “那你好自戀啊，在外面都要喝自己家的酒?！?/br>
    他笑：“在外面喝自己的酒，是為了了解市場占有率?！?/br>
    “那不是更該讓我這個受眾群體之一嘗嘗嗎？”

    “我們的市場定位不包括未成年?！?/br>
    ……

    凝視著她的眼睛，他用酒杯碰一下牛奶杯，神情意味不明：“好酒不怕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