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后宮叫德妃.6_第一章 平貴人之死
數(shù)日后,烏雅夫人進宮向女兒報喜,雖然只匆匆坐了半天,可聽額娘說嵐瑛和孩子一切都好,光聽著嵐琪就心里癢癢,奈何孩子太小,產(chǎn)婦還在坐月子,一時半會兒不得相見。即便太后和玄燁有心讓她出宮去看看,她也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唯有耐心等待,等著meimei養(yǎng)好身子,把小外甥抱來給她看看。 相比之下,大阿哥福晉和即將滿月的小郡主卻不被人惦記,生兒育女竟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長春宮里沒半點兒高興的樣子,惠妃這一次失望得連體面都懶得維護了。 這日大阿哥進宮請安,知道母親沒好臉色,但他有一件事要稟告,可未等開口,母親先道:“你若有喜歡的人,額娘為你做主收在屋子里。你那福晉看著是生不出兒子的,我也不惦記了,庶出便庶出吧,總比沒有兒子強,我不能干等著她,讓你斷了香火。” 胤禔不言語,聽母親絮叨半天后,只是敷衍地應了聲“是”,而后則道:“兒子是來跟額娘說,我又要出遠門了。皇阿瑪下旬要出發(fā)去多倫諾爾,兒子這幾天就要走,先去給皇阿瑪打前站,安排好那里的事?!?/br> 惠妃倒是一愣,問道:“可是為了喀爾喀的事出塞?” “他們不能一直這么鬧下去,不然噶爾丹東山再起不說,指不定還會冒出第二個噶爾丹之輩,皇阿瑪要平息他們的爭端才好。”大阿哥正經(jīng)說著,干咳了一聲道,“額娘,眼下皇阿瑪重用我,朝廷上的事都忙不過來,您就別催著我給您生孫子了?!?/br> 惠妃雖然被兒子的話噎著,可眼下皇帝重用長子的確是事實,加之去年裕親王、恭親王受挫,皇帝大有不再依靠兄弟,轉(zhuǎn)而培養(yǎng)兒子的趨勢。作為皇帝培養(yǎng)的第一個阿哥,大阿哥若能勤勉努力,有所出息,必然前途無量。 惠妃知道,當年太宗長子肅親王豪格,雖是庶出,但為太宗重用,戰(zhàn)功赫赫,太宗暴斃后,若非多爾袞阻撓,大清的歷史也許就會改寫。自然當年若是肅親王奪得帝位,也就沒有現(xiàn)在的惠妃和大阿哥存在,但是惠妃卻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書寫將來的歷史。 “催也來不及了,只怕太子就等著你們這一胎落地,若是個女娃,就該趕著爭皇長孫的名頭了?!被蒎湫?,又想到去年她為了說服兒子出面指證裕親王而母子大吵一架,她不愿再發(fā)生什么事,弄得母子隔閡,此刻胤禔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只有退一步答應,“往后你們倆的事,我不再管,你好好哄著你的福晉,告訴她,我可不會再逼她生孩子了。” 胤禔這才舒口氣,笑道:“額娘若真心疼她,她也不敢不孝敬。我不在京里,煩您多照顧一些。” 惠妃不耐煩地說:“她連紫禁城的門都不進,我照顧她什么?你別怪額娘多嘴,她這個長媳不做該做的事,你皇阿瑪也會不高興。我答應你不再為難她,可你好歹勸勸她,宗室里的人情往來,她不能不為你出面?!?/br> 正說話,外頭有宮女進門?;蒎鷳C怒,問有什么要緊事,宮女稟告道:“奴婢聽見外頭傳話,說皇上剛下旨冊封二公主為和碩榮憲公主,指婚給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br> 大阿哥奇道:“怎么這么急?” 惠妃則立刻知會宮女們準備賀禮,要親自去景陽宮道喜。雖然嫁女兒難免悲傷,可也是天大的喜事,她和榮妃如今不論關(guān)系如何,畢竟有二十多年的情分。 大阿哥離開長春宮時,后宮已是十分熱鬧。去年一娶一嫁時,算著公主阿哥們的年紀,都盼著今年也會熱鬧。果然自三阿哥被指婚后,二公主很快也有了消息,接下來便是四阿哥和三公主。而四阿哥的福晉早就有了人選,外人都在好奇,會不會趕在三公主下嫁之前完婚。 此時景陽宮內(nèi)賓客盈門,榮憲公主自然是去寧壽宮給太后磕頭謝恩,躲在祖母那里不愿來應付這些事。而榮妃則是云里霧里地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喜訊。等賓客散去,只剩下幾人時,她才茫然地說:“皇上這是怎么啦?給三阿哥指婚時就讓我毫無準備,現(xiàn)在突然把榮憲的婚事也定了,而且六月就要嫁,他是怕時間隔久了,我會舍不得孩子嗎?” 眾人見榮妃眼眶泛紅,知道做母親的舍不得,勸說安慰幾句后才散了。嵐琪慢走了幾步,榮妃親自送她到門前,私下又說:“雖只是個郡王世子,可嫁到漠南,總比嫁到漠北好。這幾年漠北不消停,年初不是又傳來內(nèi)訌的事嗎?我這心其實一直懸著,就怕皇上把女兒嫁去漠北聯(lián)姻,如今是去漠南,我也安心了?!?/br> 嵐琪知道嫁女的不舍,安撫榮妃:“皇上必然是體諒jiejie的心意,才為榮憲選了最好的夫婿。六月可一晃就到了,咱們不想別的,風風光光把女兒嫁出去才好?!?/br> 姐妹倆說罷這些話,嵐琪回到永和宮,進門就聽見溫憲嘰嘰喳喳的聲音。聽說額娘回來了,溫憲跑著出來迎接她,嵐琪嗔怪她沒有公主該有的穩(wěn)重尊貴,溫憲驕傲地說:“額娘放心,將來我像榮憲jiejie一樣嫁出去時,一定穩(wěn)重端莊,絕不給阿瑪、額娘丟臉。”又充滿新奇地問母親,“將來我會嫁去哪里?額娘,我也要和jiejie們一樣去草原嗎?在那里我和jiejie們是不是又能在一起了?” “草原那么大,每一個部落之間相隔千百里,怎么能在一起?”嵐琪摸摸女兒的腦袋說,“你乖乖地陪著額娘,慢些長大?!?/br> 這日,皇帝擺駕去了景陽宮,必是為了嫁女的事與榮妃有話說。但夜色降臨時,圣駕突然到了永和宮門前,彼時嵐琪正和兒子、女兒一道用膳,玄燁進門后說還沒用膳,便坐著一道吃。孩子們自然歡喜,可嵐琪不知怎么覺得不自在:一來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二來一見玄燁,平貴人那件事又浮上心頭。 膳后,玄燁教十三、十四阿哥寫字,父慈子孝,天倫之樂。嵐琪一直靜靜地陪在邊上,只等孩子們都散了,梁公公送來一些奏折,皇帝心無旁騖地坐在燈下批閱,半晌突然喊她:“沒墨了?!?/br> 嵐琪這才從炕上起身,來到他的身邊,站在桌案旁磨墨,緩慢的摩擦聲里,皇帝一邊在折子上批復,一邊就問:“你今天好像不大高興?” 嵐琪道:“好些日子沒見了,皇上怎么知道臣妾今天是不高興的?平日也這樣,沒什么不尋常?!?/br> “我們很久沒見了?”玄燁皺眉想了想,苦笑一聲,“朕還真不覺得?!?/br> 嵐琪笑道:“臣妾不是計算見面的日子,只是隨口一說。臣妾也沒什么不高興的事,只是今天突然有榮憲出嫁的喜訊,見榮妃jiejie舍不得,心里有些不忍?!?/br> “朕與她說了,雖然宣布得倉促,但人選是朕一早就定好的,即便多給一些時間準備,也一樣是嫁去巴林部?!毙罘畔鹿P,端了茶說道,“朕這就要去多倫諾爾,下旬出發(fā),五月中旬歸來,六月正好把榮憲嫁出去?!?/br> 嵐琪道:“皇上要去漠北?那里可不大太平。” “正是不太平才要去,卻不想他們瞎殷勤來請求與朕和親,朕眼下還不想和他們聯(lián)姻,我大清是要他們臣服,可不是要和他們做親戚?;蛟S將來會聯(lián)姻,但不是現(xiàn)在。”皇帝氣定神閑地說著,“趕著把榮憲嫁去漠南,是要讓漠北那些人明白,暫時別想打朕的女兒的主意?!?/br> 嵐琪笑道:“臣妾就說,皇上怎么會臨時起意,原來都是想好了的。” 玄燁頷首,又問:“朕去漠北,你去不去?” 嵐琪看著他,彼此目光相接,不說心有靈犀,可她仿佛從玄燁眼里看到,似乎并不想帶她去?;蛟S玄燁本意是要她去的,可是嵐琪自己心里擱了太多的事,又惦記坐月子的meimei,她自己不想去,卻把責任歸結(jié)在玄燁的身上。 兩人靜了須臾,嵐琪開口道:“六月就要嫁女兒,臣妾跟您去漠北,宮里的事誰來做?都推給榮jiejie,她會寒心的。臣妾就不去了,等您回來,好給榮憲cao辦婚禮。” 玄燁眼中掠過一晃而逝的失望,但沒有強求,應道:“也是,榮妃眼下有些依賴你了,你若不在,就沒什么人能幫她。等六月嫁了女兒,咱們搬去園子里住。今年早該去的,各種事耽誤拖著了。” 嵐琪想起舊年隆冬兩人在園子里旖旎美好的光景,心情忽然就好了,面上的笑容也自然起來,對玄燁笑道:“若是六月就走,臣妾倒想去瀛臺住一陣子,園子里樹木太多,知了太吵,夏天還是瀛臺清凈?!?/br> 聽她這樣說,玄燁心里莫名舒服了些,伸手把她攬在身邊,摟著嵐琪的腰肢說:“那就去瀛臺,在那兒清清靜靜地到深秋。深秋時回宮,給胤祉和胤禛辦婚禮。” 嵐琪訝異:“皇上決定了?” 玄燁笑道:“今年給胤禛成婚,不是你的心愿?朕都記著的。不過眼下不著急說,等朕從多倫諾爾回來再說?!?/br> 兩人間不著痕跡的尷尬很快散去,靜靜地在一起說這些事,和樂溫馨地度過一夜。嵐琪到底是把平貴人的事壓下去了,總覺得沒必要也沒資格去問皇帝到底怎么戴了頂綠帽子,皇帝不想說,她為什么要主動提出來,反正平貴人如何,與她真不相干。 幾日后,朝廷正式宣布皇帝將要前往多倫諾爾,與喀爾喀三大部落貴族會盟,意在解決喀爾喀長達三十年的恩怨,防止喀爾喀再起內(nèi)訌紛爭,不給噶爾丹之輩任何挑唆侵犯的機會,讓蒙古各部臣服于大清,固守大清的邊疆。 大阿哥胤禔已提前出發(fā)去多倫諾爾打前站,太子則被安排留守京都,而皇帝此番將攜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一同前往。胤禛興奮地跟母親說了半天的話,嵐琪也為兒子感到高興。 兩日后,圣駕浩浩蕩蕩離京,將于月末到達多倫諾爾。 且說戈壁大漠,明末至今,以南、北和西三方分為三大部,漠南察哈爾蒙古、漠北喀爾喀蒙古,以及漠西厄魯特蒙古。太皇太后與太后皆來自漠南科爾沁草原,而噶爾丹則是來自漠西衛(wèi)拉特的野狼。 漠南早在太祖努爾哈赤與太宗皇太極時便已完全歸順臣服,愛新覺羅與漠南的聯(lián)姻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順治帝時,忙于入主中原和戰(zhàn)后安定,對草原之事并無太多建樹,故玄燁親政后,便面臨漠北喀爾喀和漠西厄魯特兩大問題。 漠北喀爾喀有三大部:車臣汗部、土謝圖汗部、札薩克圖汗部,他們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本早在太宗時期,就已經(jīng)進九白之貢表示臣服,然而康熙元年,札薩克圖汗旺舒克因私怨被部屬所殺,喀爾喀發(fā)生內(nèi)亂。在大清朝廷干預下,長達三十年都未能徹底平息內(nèi)亂,以至于被漠西野狼噶爾丹乘虛而入,企圖干涉喀爾喀內(nèi)政,更進一步威脅清廷。 對玄燁和朝廷來說,喀爾喀的內(nèi)亂一日不解決,就給噶爾丹多一日東山再起的機會。要在噶爾丹卷土重來之前,讓他們能真正聯(lián)手,將來共同對抗噶爾丹。 四月末,圣駕到達多倫諾爾,安營扎寨,以皇帝大營為中心,各部貴族圍繞,眾星捧月,將從五月初一起,進行會盟。玄燁于御營殿帳依次召見喀爾喀王公貴族,并賜宴。次日,召集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哲布尊丹巴等三十五位喀爾喀三部貴族會盟。 會盟議程中,皇帝宣布赦免土謝圖汗之罪,將冊文和汗印授予土謝 圖汗;封被土謝圖汗殺害的札薩克圖汗親弟策妄扎布承襲其兄為札薩克圖汗;應允喀爾喀貴族請求,將漠北與清廷四十九旗一例編設,其名號亦與四十九旗同。 會盟最后,玄燁親自主持多達兩百桌的盛大宴會,親手賜酒。各部貴族皆屈膝接酒,持杯叩首,以示對皇帝特殊恩寵的感激。宴會中,皇帝自京城帶來各種雜技、木偶獻藝助興??柨θ藦膩頉]有見過如此莊嚴隆重、繁華奢侈的宴席,欣喜興奮之余,更感清廷國力強大、富庶昌盛,紛紛拜觴起舞、歡欣雀躍,一掃前兩日會盟的嚴肅氣氛。 私下里,玄燁當眾夸贊大阿哥辦事得當,會盟至今以及宴席的成功,皆是大阿哥與其他大臣前期準備的功勞。皇帝不吝贊揚,夸贊長子如今是個人才,便教導隨行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要向兄長學習。 多倫諾爾距離京城八百里,日夜兼程,重要的事一天能達。這天,嵐琪在延禧宮看望杏兒和孩子,溫宸隨在身邊。小宸兒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性子,不再跟著溫憲瘋瘋癲癲,成了個溫柔可人的小公主。這會兒陪額娘來看小meimei,乖巧安靜地站在搖籃邊看著嬰兒,時不時伸手摸一摸meimei嫩嫩的臉頰,沖額娘和章答應笑著說:“額娘,我喜歡小meimei?!?/br> “以后meimei就跟著jiejie玩可好?”章答應笑靨如花,面上溢出數(shù)不盡的幸福,氣色紅潤、雙眼有神,似乎一路走來,此時此刻的她最幸福。 嵐琪靜靜地在一旁看著,杏兒能有今日,她十分高興。總覺得當初的路是走錯了,雖然錯有錯著,幫了自己不少的忙,可差點兒耽誤她一輩子,至今想來還會心慌,往后她要將永和宮、延禧宮一同守護。而話又說回來,嵐琪對杏兒的感情,和對布貴人完全不同,她對杏兒全然是一副照顧、保護的態(tài)度,更是想盡力彌補自己給她帶去的傷害,但布貴人則是情同親姐妹的親昵,兩者之間很不一樣,嵐琪自己心里十分明白。 此刻綠珠匆匆地從永和宮跑來,喜滋滋地帶來好消息,說皇上從漠北傳話來給太后請安,順帶說了那里的事,竟提到和蒙古子弟賽馬時,四阿哥和五阿哥得了頭名、次名,把那些終日在馬背上顛簸的蒙古子弟都甩開一大截?;噬细吲d極了,特地讓人告訴太后這個喜訊。 章答應恭喜嵐琪四阿哥得了頭名,而她含笑聽著,心里知道,玄燁特地傳話回來,是為了告訴她,讓她高興,讓她安心。 小宸兒嬌滴滴地問母親:“額娘,四哥得了頭名,皇阿瑪會獎賞他嗎?四哥會不會給我?guī)Ш贸缘???/br> 嵐琪摟著女兒,笑得眼眉彎彎。此時公主又道:“額娘,我想去園子里給榮憲jiejie采花。” 章答應附和道:“是呢,公主生辰到了,太子的生辰也……” 因榮憲公主和太子的生辰都在五月初三,而那一天也是赫舍里皇后的忌日,太子自然從未慶祝過生辰,而妃嬪之中,則把榮憲的生辰往后延一日,會避開赫舍里皇后的忌日,隔天為她慶祝。沒想到小宸兒記著這件事,嵐琪都忙得忘了。 “也好,女兒出嫁前,榮jiejie還能為她過一次生辰?!睄圭鞲锌?,便要領(lǐng)女兒同往園子里采花編花環(huán)。小公主正熟睡,章答應便一同前往。 自從杏兒搬來延禧宮,嵐琪漸漸與她走得近了,而宜妃此番又不在宮里,更少了幾分顧忌,兩人時常大大方方地出入,宮里人已見怪不怪。 五月初夏,園內(nèi)正是姹紫嫣紅時,小宸兒花蝴蝶似的撲入花叢里就瞧不見了,嚇得乳母、宮女都圍著她轉(zhuǎn)悠,生怕出事。嵐琪知道有她們在不會出事,與杏兒慢慢跟在后頭走,兩人閑閑說幾句話,與這園中美景一樣,心情甚好。 “這一株,還是我前年親手種的。”嵐琪瞧見熟悉的花叢,撇下章答應上前走了幾步,剛伸手要摘,忽覺身后陰風陣陣,耳聽得一聲:“賤人!” 嵐琪心頭一驚,猛地轉(zhuǎn)身,但見一道身影從眼前掠過,等她看清楚,章答應已被一個女人撲倒在地。那女人一手握著簪子要刺向她的咽喉,另一只手死死摁著她的肩膀,嘴里咒罵著:“都是你克死我的孩子,都是你害死我的孩子!” “來人,來人……”嵐琪受驚大喊,可是身邊隨行的人本就不多,還都追著溫宸跑遠了。這里樹木蔥郁,她一時喊叫前頭未必聽得見,她一面喊著,一面自己撲上去要扯開壓在杏兒身上的人。雖然還沒看清臉,但毫無疑問,襲擊她們的必然是平貴人。 嵐琪搬起邊上的石頭往她胳膊上砸,平貴人吃痛滾到了一邊,嵐琪迅速拉起杏兒,著急地問:“沒事吧?” 可等她們看清滾在地上的人,都著實嚇了一跳,昔日妖艷美麗的平貴人已不復存在。嵐琪見過孕中的小赫舍里,現(xiàn)在實則要比那會兒瘦削許多。可不知為什么,好像是曾經(jīng)過度發(fā)胖后的身體又一下子被掏空變瘦,整個人仿佛干癟了一般,變得十分難看,若非說話的聲音,還有那雙永遠充滿憎恨不滿的眼睛,嵐琪她們不一定認得出眼前的人是平貴人。 嵐琪往四周看,她和杏兒真是落單了,想要大聲喊,又怕刺激小赫舍里,她已經(jīng)趴到地上重新?lián)炱鹆四侵тJ利的簪子,隨時都會撲上來,而拼死的人身上所具有的力量,無法想象。 “杏兒,我們跑吧?!睄圭髀曇纛澏吨?,緊緊抓了杏兒的手。 “娘娘,您先跑?!毙觾耗樕n白,卻要放開嵐琪的手,讓她先走。 可是平貴人突然尖叫呵斥,嚇得她們倆渾身一軟。面對瘋狂的人,永遠不知下一步她會做什么,但是從她罵罵咧咧的話里聽得出來,小赫舍里盯著她們不是一兩天了。她好像覺得是章答應產(chǎn)女克死了她的兒子,就想殺章答應報仇??墒且粋€精神正常的人,怎么會做這樣的事?眼前的平貴人,顯然已經(jīng)瘋了。 “你們兩個都是賤人,都該去死!”平貴人咒罵著,手里舉著簪子幾乎就要撲過來。 “孩子是病死的,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極度驚慌之下,嵐琪沖口而出道,“這個孩子不是死了更好嗎?留著他是罪孽,難道你心里還不明白?你比誰都清楚,這個孩子是怎么來的,你做了見不得人的齷齪事,還要留著孩子將來受罪?” 平貴人聽得怔了一下,這瘋狂的人似乎聽明白了嵐琪的意思,很快臉上的神情更加猙獰,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盯著嵐琪說:“說我的宮女私通,難道也是你?原來都是你,都是你……” 嵐琪卻聽不懂了,可不等她費心去想,小赫舍里竟已經(jīng)撲上來,這一次是完全沖著嵐琪來,她嘴里咒罵著:“是你害死我的兒子,是你挑唆皇上恨我、拋棄我,賤人,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嵐琪一手拼命頂住平貴人握著的簪子,一手要扯開她掐著自己脖子的手,被掐得幾乎透不過氣,生死關(guān)頭只有恨意,咬牙切齒地說:“你與人茍且生下的孽種,是你害死他的,咳……你應該自己償命。” “閉嘴!”平貴人瘋了,卻是大哭起來,“你胡說八道,那是皇上的兒子,是皇帝的龍種,他是皇上的兒子……” 嵐琪一怔,手無意識地軟下來,可平貴人卻瘋了一般用著勁道,眼看著簪子要刺入嵐琪的咽喉,身上瘋狂大哭的人突然發(fā)出一聲粗重的慘叫,兩眼一翻就朝邊上軟下去。嵐琪順勢看她,只見小赫舍里的脖子上插了一支簪子,身體稍稍抽搐后就再也不動彈了,而邊上章答應雙手舉在胸前不住地顫抖,很快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上。 “杏兒……”嵐琪爬起身子撲過來。 “娘娘,我……我殺人了。”章答應眼神發(fā)直,顯然被自己兇殘的舉動嚇壞了。 此刻才聽見有腳步聲靠近,那邊還優(yōu)哉游哉地喊著:“娘娘,公主找您呢。娘娘,您在哪兒?”她們好像完全沒意識到這里剛剛發(fā)生的慘劇。 嵐琪爬起來,摟著杏兒,安撫她說有人來了,卻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竟是心中一橫,撲到已經(jīng)咽氣的平貴人身邊,奮力拔出了她脖子上的簪子,鮮血四濺,瞬間全噴在她的臉上。可那一刻顧不得驚悚,她將發(fā)簪藏入衣袖中,再回來摟著杏兒說:“不是你殺的人,杏兒,不是你殺的,你什么都沒有做?!?/br> 章答應卻被完全掏空了一般,又驚見嵐琪滿臉的血,嚇得一口氣沒提上來,整個人暈過去了。 “娘……娘娘……”突然有驚叫聲,顯然是有人看到了這里的血腥,周圍陷入混亂,有人大聲喊著別讓公主過來,還有人喊著有刺客。 人越來越多,嵐琪依稀聽見她們說“平貴人死了”,她和章答應分別被攙扶起來??刹徽撆匀嗽趺磾[布她,她都牢牢地捏著藏在袖口里的簪子,只等被送到永和宮寢殿內(nèi),才把血淋淋的簪子藏入枕頭下。 那一幕被環(huán)春看見,環(huán)春驚訝,但見主子沖她搖頭,環(huán)春就沒開口。 太醫(yī)紛紛趕來為德妃娘娘和章答應治傷,雖然德妃娘娘渾身是血,但她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而章答應是受驚過度昏了過去,一時半刻都沒能醒過來。 至于平貴人,死了。 寧壽宮里,太后急得不行,榮妃匆匆趕來,卻也說不出個明白的話,只是說道:“您安心些,嵐琪和章答應都沒事,平貴人已經(jīng)死了,也沒法子了。當時那里一個人都沒有,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等嵐琪自己來說??涩F(xiàn)在她們被嚇得不輕,怕是連話都說不出?!?/br> 太后連連嘆氣,擺手道:“趕緊往多倫諾爾送消息,這叫什么事兒?” 此時的多倫諾爾正在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八旗精銳,上萬騎兵,上千步兵,另有五百名炮兵和七十門烏蘭布通之戰(zhàn)中讓噶爾丹大敗的火炮依次受閱。號角齊鳴,槍炮齊發(fā),鐵騎隆隆,聲震四野,大清軍威震撼天地。皇帝更親自騎馬射箭,十矢九中,颯颯英姿,威威雄風,叫喀爾喀貴族大開眼界,他們對大清皇帝和清軍的強大,佩服得五體投地。 四阿哥兄弟幾個,被聲勢浩大的閱兵式激起萬丈豪情,一個個血脈僨張,摩拳霍霍,跟在大阿哥身旁,惹得長兄笑話他們:“你們趕緊長大些,將來大哥帶你們一道上陣殺敵,我們大清的天下是馬背上得來的,只會窩在書房里念書可不成。胤禛好樣的,給我們愛新覺羅的子弟長了臉,大哥回去送你一匹好馬?!?/br> 遠離京城的草原上,所有人都沉浸在彰顯國威的興奮中。年輕子弟們矯健的英姿也讓人們看到皇室和國家的將來,眾阿哥兄友弟恭的景象,也讓玄燁十分欣慰,此番出行無一處不滿意的地方,直叫圣心大悅。 可就在閱兵式這晚篝火晚宴上還很高興的皇帝,翌日晨起,正洗漱沐浴要前往主持建寺儀式,卻得到了讓他瞠目結(jié)舌的消息。玄燁按捺住憤怒的心,前往主持建寺儀式,儀式完畢后,就突然傳出消息,大清皇帝要回鑾了。 眾人紛紛互相詢問,才知道宮里出了大事。但皇帝沒有對外宣布具體的緣故,且此行會盟該做的事都已經(jīng)做好,算得上十分圓滿,提前一天離開,也并不奇怪。 回程的隊伍,顯然比出門時緊張嚴肅許多,大臣們都不明白宮里怎么會出那樣的事,而皇帝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傳來的 消息說,德妃、平貴人、章答應在宮內(nèi)被刺客襲擊,平貴人受傷,當場斃命。不說刺客打哪兒來,她們?nèi)齻€人,為什么會聚在一起? 皇帝帶著重重疑問和憂慮回鑾,大抵唯一讓他安心的,是死的是小赫舍里氏,若死的是嵐琪……他不敢想。 深宮之內(nèi),一陣驚恐后又恢復了寧靜。章答應已經(jīng)蘇醒,在自己的殿閣延禧宮內(nèi)靜養(yǎng),但她似乎被嚇傻了,一句話也不說。而八百里加急送去多倫諾爾“遇到刺客”的說法,那是德妃娘娘說出來的。 永和宮寢殿內(nèi),環(huán)春在主子面前將那把血跡已經(jīng)干涸的“兇器”放入錦盒中,她憂心忡忡地問嵐琪:“娘娘留著這個做什么?” “他回來總要問緣故的,可以不對別人說,總該給他一個明白的交代。”嵐琪軟軟地應了一聲,厭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還留存小赫舍里的血腥氣息。 此刻綠珠從外頭進來,一臉緊張地說:“內(nèi)侍衛(wèi)來人,請娘娘交出平貴人的尸首?!?/br> 原來小赫舍里的尸身被嵐琪派人扣住了。她對外宣稱一切等皇上回來做主,但皇帝的貴人被刺死已涉及律法,刑部和宗人府都有過問的權(quán)力。 綠珠補充道:“他們說,是太子的意思?!?/br> “太子?”嵐琪眉頭緊蹙,吩咐環(huán)春一些話后,她迅速到寧壽宮向太后說明,由太后出面安撫太子,暫時不要挪動平貴人的尸首,等皇帝回來也不遲。不論太子是被人指使,還是他自己想要過問這件事,他都不能輕易越過太后,只能作罷,與眾人一同等皇帝回京。 圣駕日夜兼程,比出發(fā)去多倫諾爾時走得快多了。一切都證明宮里出了要緊的事,但皇帝就是秘而不宣,一直沒正式說宮里出了什么事。而從宮里來的人也很快把消息送到了圣駕面前。玄燁在路上就知道,嵐琪扣下了平貴人的尸身,要等他回去做主,且她一再堅稱是和平貴人、章答應在御花園遇到了刺客。但與此矛盾的,是侍衛(wèi)根本沒搜到任何刺客出沒的蹤跡。 三天后,圣駕終于回到京城。皇帝一進乾清門就棄輦步行往永和宮去,彼時太子就等在乾清門下,還沒來得及與父親說上一句話,皇帝就風一般地離開了。還是三阿哥幾人上前與太子行禮說話,才稍稍解了尷尬。 太子則對四阿哥說:“德妃娘娘遇刺受了傷,正在永和宮養(yǎng)傷,四弟,你趕緊回去看看德妃娘娘才是。” 胤禛一路上都和三阿哥議論宮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沒想到竟是把自己額娘卷進來的事。他轉(zhuǎn)身就要跑去永和宮,被三阿哥抓住道:“傻子,皇阿瑪去了,你跟去做什么?” 永和宮里,綠珠、玉葵早早就等在宮門前,老遠瞧見有人來了,才看清皇上的身形,就急著跑進寢殿說:“主子,皇上回來了。” 圣駕將至,嵐琪正就著環(huán)春的手喝藥,聽說玄燁快要到門前,忙推開喝了一半的藥,讓小宮女來伺候漱口,匆忙起身整理了衣衫,便往門外迎去。她身上是蔥綠的夏裳,陽光之下生機盎然,皇帝一進永和宮的門,瞧見這一抹蔥綠,莫名就安心了。 眼前的人全須全尾地站著,周正安穩(wěn)地屈膝行禮。玄燁極少讓嵐琪在面前屈膝,今日不知怎么,看她穩(wěn)穩(wěn)當當屈膝而下,心中反而踏實。待她禮畢,便上手攙扶,憂心地問:“身上可有傷著?這樣動彈,不要緊嗎?” 嵐琪含笑搖頭:“臣妾只是胳膊上擦破了一些,沒事的。” 可縱然漱了口,身上湯藥的氣息還未能散。玄燁不禁問:“吃的什么藥?怎么又吃藥了?” 嵐琪笑道:“臣妾夜里多夢,睡不踏實,太后吩咐太醫(yī)院給開了安神的湯藥,夜里好入眠?!?/br> 兩人說著話就往門里去,可才閃過外頭人的視線,嵐琪正要往內(nèi)殿走,忽而被玄燁猛地拉入懷里。他緊緊箍著嵐琪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朕怎么那么糊涂,應該把她也帶出去,怎么會糊涂地把她留在宮里。你沒事就好。” 嵐琪想起蘇麻喇嬤嬤的話,嬤嬤說自己被寵壞了,嬤嬤說皇帝一直無條件地包容著自己。此刻聽得玄燁這些出自肺腑的話,窩在他胸前感受到堅實有力的心跳,不禁心中覺得委屈,可并不是委屈自己被丈夫怠慢冷落,而是惱恨自己一直以來身在福中不知福。 “手上的傷讓朕看看。”玄燁冷靜下來,拉著她坐下,卷起她的袖管,看到纖細的胳膊上綁了一圈紗布。嵐琪說,只是擦破了一些,太醫(yī)唯恐留疤痕才小心應對,看著嚇人而已。 玄燁則道:“不要留疤痕,你那么在乎自己的肌膚?!?/br> 嵐琪癡癡地看著他,不由自主地說:“皇上怎么不問問發(fā)生了什么,您怎么不問問,平貴人是怎么死的?” “那些不要緊,朕要親眼看到你沒事,才安心?!毙铋L長地舒了口氣。他眼中的安逸,讓嵐琪覺得,好像皇帝也放下了什么包袱??吹贸鰜恚劫F人的消失對皇帝而言,并不是一件特別糟糕的事。 但她很快就晃了晃腦袋,提醒自己別多想,要把自己什么都多想一層的壞習慣改掉,至少從今往后,不要對玄燁的舉動過多揣測琢磨。她已經(jīng)記不得幾時養(yǎng)成了這么個壞毛病,幸好現(xiàn)在改還來得及。 “那皇上聽臣妾說?!睄圭鞫硕ㄐ纳?,起身走去柜子旁,拿出一方錦盒。里頭臥了一支血跡干涸后發(fā)黑的簪子,嵐琪拿絲帕托著給皇帝看,鎮(zhèn)定地說,“皇上,這就是殺了平貴人的兇器。可是臣妾只能給您看一眼,不能交給別人,也不會再對別人提起。臣妾之所以扣著平貴人的尸首不讓宗人府和刑部驗尸,就是不想讓他們找出死因,再追到宮里來找兇器?!?/br> 玄燁看著那支簪子,陌生且很不起眼的一支普通簪子,并不是嵐琪這陣子喜愛佩戴的式樣,便道:“不是你的?” “是章答應的?!睄圭鞣畔卖⒆?,慢慢地將當日的經(jīng)過說來。提及平貴人當時口口聲聲說是章答應和小公主克死了她的孩子,故意隱去了自己刺激小赫舍里氏的那些話,也不提龍種還是孽種的話,直接說起章答應為了救她,拔下了自己頭上的簪子插入了平貴人的后頸,平貴人當場斃命。 “后來臣妾為了拔下這支簪子,被平貴人的血噴了滿面?!睄圭髡f到這里,聲音不禁顫了顫。玄燁捏了她的手道:“不怕,朕回來了?!?/br> 嵐琪點頭,又道:“臣妾執(zhí)意要等皇上回鑾做主,就是想向皇上求個人情,能否相信臣妾對外說的,是遇到了刺客。這件事已經(jīng)死無對證,即便臣妾說出真相,外人也未必會信,赫舍里一族更是。他們說不定就會一口咬定是臣妾和章答應合謀害死平貴人,反正死無對證,怎么說都成了??烧麓饝惺懿蛔⊥饨绲膲毫?,臣妾不想她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包括臣妾自己也要早日走出來才好。當時當刻,臣妾就想到把這件事推給根本不存在的刺客,既然怎么說都不一定有人信,那編一個不存在的事,他們?nèi)舨恍牛兼睦镞€好受些?!?/br> “這是你的想法?”玄燁冷靜地聽著,面上波瀾不驚,真的好像平貴人的死對他而言不值一提。 “是臣妾的想法,再者……”嵐琪怯然看了眼玄燁,垂首道,“臣妾也分不清這是朝政還是后宮的事了,請皇上恕罪。臣妾是想,若照刺客的說法來判定這件事,順水推舟給平貴人救了臣妾的褒獎,授予她死后哀榮,追封嬪位或妃位,也算給足了赫舍里一族顏面。他們興許能少鬧騰一些,人都死了,還能怎么樣呢?” 玄燁竟是淡淡地笑道:“沒想到那樣生死關(guān)頭,那樣血腥的場面下,你還能想到這么多的事,連朕都佩服你?!?/br> 嵐琪從容道:“那一刻,不是她死就是臣妾死,生死關(guān)頭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更好地活下去。如果臣妾是一個人,了無牽掛,大概也就無所謂了,可臣妾是您的德妃,是胤禛、溫憲的額娘?!?/br> “朕不怪你,朕只是欣慰和驚訝。再者你的主意很不錯,朕一路回來都在想,為什么你要扣留她的尸首,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毙钚牢康卣f,“她是怎么死的,朕都信你,不論是真相還是刺客,朕都信你。朕會給予她死后哀榮,褒獎她救護你的功勞,讓這件事變成一個美好的故事?!?/br> 嵐琪心滿意足,心頭一塊石頭落下?,F(xiàn)在兩人能親昵地說話,可若她糾結(jié)平貴人的孩子是龍種還是孽種,恐怕他們會起爭執(zhí),甚至不歡而散。撕裂的傷痕一輩子也無法消失,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可讓嵐琪意外的是,說罷這一切,皇帝喚人來著手處理后,卻繼續(xù)與她獨處。玄燁道:“有件事朕騙了你,來日你去阿哥所問蘇麻喇嬤嬤,也能知道真相。平貴人并沒有與人茍且,那孩子的的確確是朕的,可朕不能讓她生孩子,不能讓赫舍里一族再誕下皇嗣。當時朕在打仗,如果不打仗,也不會有后面的事,總之……” “那個孩子救不活,臣妾知道。”嵐琪垂首,可是說著話,眼淚就落了下來,她自然不是為小生命哭泣,卻哽咽著說,“那孩子和我們夭折的女兒一樣,臣妾看一眼就知道,他活不下去。” “你怎么了?”玄燁道,淡淡一笑,“其實朕本來可以不說,可是梗在心里總覺得對你有些心虛。其實現(xiàn)在說了也沒覺得多舒坦,可說了就說了吧?!?/br> “別再說了?!睄圭鞅ё×怂募绨?,沒有再哭泣,蹭掉了眼淚,堅定地說,“往后咱們再也不要提這件事,永遠都不再提?!?/br> 玄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并沒懂嵐琪的意思,但是她既然說不再提,那就不再提,平貴人的死有個交代就好,死無對證。就她昔日作風和行事做派,赫舍里家的人,也不能觍著臉來胡鬧。 皇帝輕輕撫摸她的背脊,溫和地答應:“朕聽你的,再也不說了?!?/br> 那天以后,皇室終于對平貴人的死給了明確的說法。說是在御花園遇到刺客,平貴人為了保護德妃而被刺客殺害,因為當時有人靠近,刺客倉皇而逃,沒有進一步殺戮,讓德妃和章答應撿下一條命。至于刺客的行蹤,也查到蛛絲馬跡,正在進一步追查,早晚會有結(jié)果。 對于這樣的說辭,宮里宮外都沒什么人真相信,可一切又那么順理成章。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平貴人不可能救德妃,可死人不會開口,她興許那天就救了呢?再者,皇帝煞有其事地調(diào)查,每一件事都做得十分嚴謹認真,更于三日后降旨,念平貴人救護德妃有功,其心可彰,追封為平妃,以妃位規(guī)格厚葬,母家族人亦受哀榮蔭庇。 這件事,皇帝處理得雷厲風行,但朝臣若有疑問,皇帝也悉數(shù)接納,甚至放手讓他們查,可是平妃遺體不能侵犯。如此一來,沒有人能真正查到平妃的死因,而那一天接觸過平妃尸首的都是德妃的人,不管口風緊不緊,至少沒半點消息透出來。毫無疑問,在內(nèi)廷之中,這件事除了皇帝和德妃,再無第三人能插手。 雖然嵐琪明明只在永和宮養(yǎng)傷安神,可朝臣們很自然地就把她卷入這件事,竟無端生出德妃要控制帝心的恐懼,害怕德妃日益強大后,一面在后宮只手遮天,一面就要把手伸入朝廷。 數(shù)日后,毓慶宮傳出喜訊,側(cè)福晉有喜,皇太子終于也有了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