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后宮叫德妃.2_第十章 無情的生母
嵐琪渾身一緊,看著蘇麻喇嬤嬤求助,蘇麻喇嬤嬤悄悄擺手示意她不要辯解。嵐琪自知有錯,可也難免委屈,靜靜地跪到那角落里去??伤缫佯B(yǎng)得嬌貴身體,再不是老早宮女時扛得住打罵的身子,跪不過一刻就疼得眼淚汪汪。可太皇太后視而不見,撂下她到外頭去,她才偷懶坐下去,就有年長的老嬤嬤進來,滿面尷尬地說:“娘娘您可好好跪著,太皇太后說若進來瞧見您偷懶,老奴這把年紀(jì)也要去慎刑司走一遭了?!?/br> 嵐琪知道太皇太后言出必行,不敢坑害了這老嬤嬤,唯有直挺挺地跪著。膝蓋上鉆心地疼,疼得她直掉眼淚,盼著玄燁趕緊散了朝,好來為她求情。 而正如她所盼,太皇太后罰的是嵐琪,但要連玄燁一塊兒警醒,自然有人通風(fēng)報信給乾清宮。皇帝散了御門聽政,心情甚好地剛回來,就聽李公公急匆匆稟告:“萬歲爺趕緊去慈寧宮瞧瞧,德嬪娘娘這都被太皇太后罰跪一個多時辰了,誰也不敢求情?!?/br> “皇祖母為何罰她?”玄燁驚愕不已,但轉(zhuǎn)過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衣裳也不換就要走,卻被李公公攔回來說,不換衣裳等下又是說辭,這才急匆匆換了朝服,趕往慈寧宮。 嵐琪這些年養(yǎng)得嬌慣,身子雖好,可經(jīng)不住這樣的懲罰。雖聽得西洋鐘鳴響,卻不知過去多少時間了,實在扛不住,從落淚到哭泣,再后來就坐下了。老嬤嬤也瞧她可憐得很,不加阻攔,反探頭探腦望著外頭,生怕太皇太后突然進來。 好在終于有動靜,聽見外頭通報皇上駕到,老嬤嬤忙道:“娘娘再忍一忍吧,萬歲爺來了呢?!闭f著要拉嵐琪跪起來,可她怎么也直不起身子,跌在地上搖頭哭著:“腿沒有知覺,起不來了。” 說話間皇帝如風(fēng)而至,進門就瞧見她這樣,幾步上來把人抱到炕上坐。玄燁知道嵐琪不大愛哭的,哭成這樣一定是挨不住了,心疼得不行,可老嬤嬤還在邊上絮叨:“萬歲爺您先去大佛堂見太皇太后吧,奴婢可不敢讓德嬪娘娘起來?!?/br> 嵐琪見皇帝要發(fā)作,拉住勸:“皇上先去給臣妾求求情,可不要再惹惱太皇太后了?!?/br> “那也別跪了,小杖受大杖走,你是傻子?跪出毛病來了,皇祖母于心何忍?”玄燁氣極了,不許嵐琪再下來,讓李總管看著,自己輾轉(zhuǎn)去了大佛堂,見蘇麻喇嬤嬤在門前等候,定了定心神,才緩步進了佛堂。 佛堂之內(nèi)檀香幽靜,玄燁急躁的心也漸漸平息,在太皇太后身后行禮,便聽祖母道:“你進來便帶著一股子急躁,坐下定定心再說話?!?/br> “是?!毙畈桓疫`逆,跟著祖母在蒲團上坐了。祖孫倆靜了須臾,太皇太后才收起手中的佛珠。玄燁見她要起身,趕緊來攙扶。觸手摸到祖母的胳膊,心頭一驚,不知是天暖衣衫減少了,還是皇祖母又瘦了,總覺得祖母的身體比從前輕了許多,手臂也細了,再留心看,皇祖母的鬢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 玄燁有些恍惚,他明白是自己疏忽了。心里總覺得皇祖母還是二十年前的模樣,為自己遮風(fēng)擋雨,傲視朝臣無所畏懼,雖知祖母漸老,卻是頭回因眼中所見的蒼老而震撼到心靈。 “朝廷上的事,漸漸我也跟不上你們了,什么北邊兒沙俄,南邊兒臺灣,年里過節(jié)聽幾個老臣講起,我心里直犯嘀咕,生怕說錯什么讓他們笑話?!碧侍蠓鲋鴮O兒的手往外頭走,笑著說,“皇祖母真是要頤養(yǎng)天年了。這日子一天天滋潤得很,外頭什么事兒都不知道,你們想騙我瞞我,也很容易。我老了,不如從前那樣精明了?!?/br> “皇祖母,孫兒知錯了?!毙钶p聲道,祖孫倆停下腳步,太皇太后睨他一眼,“你錯什么,天子豈會犯錯?是不是我聽錯了?” 玄燁退后一步屈膝道:“請皇祖母息怒,孫兒錯了,往后任何事都再不敢欺瞞您?!?/br> “起來,堂堂天子,跪什么?” “孫子跪祖母,朕跪得?!?/br> “起來?!碧侍竺嫔?,玄燁昂首見了,再不敢倔強,只聽祖母語重心長道,“我還能活幾年?辛苦一輩子,也愿意樂樂呵呵過個晚年,你瞞我的事哪一件不是為了我好,隆禧沒了的時候怕我著急,你也千方百計地瞞著?;首婺钢?,我的孫子疼我?!?/br> 玄燁再攙扶祖母,一同走出大佛堂,外頭的人散開遠遠地跟著。祖孫倆走在前頭,太皇太后繼續(xù)道:“可你這一次瞞著我,純粹是貪玩兒。玄燁你多大了,這一次離宮又是正經(jīng)做什么事的?你再如何想念嵐琪,也犯不著這樣。不說別的,她去的路上萬一出點兒什么事,你后悔都來不及。” “是,孫兒反省過了,再不敢了。”玄燁一味地服軟,不敢頂撞半句,只等聽祖母說連同常寧也要叫來訓(xùn)斥,才笑道,“皇祖母訓(xùn)斥了他,往后我們兄弟可要生嫌隙了?!?/br> 說話間入了寢殿,瞧見嵐琪坐在炕上,一見他們進門,急著要從炕上下來,奈何雙腿無力,直接跌到地上。這一下摔得也不輕,把太皇太后和玄燁都看呆了,等緩過神看見宮女七手八腳把她抱上去,太皇太后先罵道:“誰許你起來的,給我跪著去?!?/br> 嵐琪嚇得不知所措,玄燁攔著道:“皇祖母,您饒了她吧。” 太皇太后端坐一旁,揮手示意宮女太監(jiān)都下去,瞧見嵐琪臉上妝容都花了,眼睛通紅一定是哭過,又心疼又生氣,低聲斥責(zé)了句:“活該?!?/br> 玄燁則溫和地說:“只有孫兒和嵐琪在,皇祖母不必顧忌什么,您只管責(zé)備,是孫兒錯了?!?/br> “你的確有錯,嵐琪也沒腦筋。這種事想想也知道不能做,自己不曉得如何決定,哪怕來問問我呢?”太皇太后氣呼呼責(zé)罵道,“你們這戲碼演得很足,這都過去多少天了,我這兒脾氣都快沒了。得虧你是今日來,再早兩天來,就不是跪在屋子里,我讓你跪到慈寧宮門外去?!?/br> 嵐琪的腦袋垂得快到胸下去了,膝蓋的疼痛鉆心,昔日她被這樣那樣的人折騰時,都不見這樣難受。但今日進門就被訓(xùn)斥罰跪,太皇太后的每一句話都震蕩著她。細想想,那三天雖然逍遙快活,但前前后后的確惹出許多麻煩,豈是自己輕描淡寫一句“皇上不在乎”就成的。想想真是該罰,不這樣鉆心地疼一回,說不定往后還會頭腦發(fā)熱。 太皇太后知道兩個都是聰明人,不必她過多訓(xùn)誡,唯提點了句:“從你到我跟前起,我說得最多的是不要得意忘形,如今再提醒你一句,別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再敢忘了……” “不敢了不敢了?!睄圭鬟B忙應(yīng)道,她和太皇太后坐得很近,伸手過來拽了老祖母的袖子說,“阿哥公主們都長大了,臣妾再胡鬧,也要臉面呀。不然孩子們都好好的,做額娘的老挨罰,往后還拿什么臉面去教訓(xùn)孩子?!?/br> 老人家失笑,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給我記在腦子里才好,往后玄燁沖動糊涂的時候,你一定要冷靜。你說你們倆真想出宮玩兒幾天,大大方方地去就好了,還看誰的臉色不成?這樣多危險,你路上有點兒什么事,往后誰來伺候我?” “可是……那幾天可開心了?!睄圭髂樕线€有淚痕,膝蓋的疼也一直折磨著,卻又高興地笑起來,驕傲地說,“臣妾知錯,下回一定不敢了??沙兼缓蠡?,不想什么出事沒出事的。說了您別動氣,即便今天跪得要疼死過去了,臣妾也沒后悔,覺得那天跟恭親王走了,真好。” 玄燁聽了罵嵐琪:“你怎么說話呢,真要跪到慈寧宮門外去才懂事?” 可太皇太后卻笑:“你急什么,難道不就是喜歡她這樣子?” 祖孫間幾句話化解了矛盾,太皇太后該說的說了,玄燁也自知有錯,之后說幾件要緊的事。蘇麻喇嬤嬤請來太醫(yī)給嵐琪療傷,他們?nèi)チ藙e處,又只剩下太皇太后和皇帝時,老人家才正了臉色道:“瞧見太醫(yī),我想起一件事,我這邊查了沒頭緒,索性撂下等你回來再說。這幾天你忙著前頭的事也沒怎么過來,我也不好去煩你?!?/br> 玄燁還以為是郭絡(luò)羅氏的事,反寬慰祖母:“您是說宜嬪病了的事吧。孫兒過幾日就去瞧瞧,還是那個意思,宜嬪不能太冷落,她性子比她meimei好多了,您放心?!?/br> 太皇太后搖頭,目光直直地看著孫兒道:“玄燁,我問你,是不是你讓溫妃避孕的?如今她自己發(fā)現(xiàn)了,到我這兒來求做主?!?/br> 玄燁眉骨一震,抿著嘴沒應(yīng)答,而他這模樣,太皇太后知道問也沒意思了,沉甸甸地闔目嘆息:“你啊……我說什么好?!?/br> “皇祖母?!?/br> “得了。”太皇太后厲色看著孫兒,可說的話卻又十足為他著想,“把這件事算到明珠府頭上去,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對嵐琪也不能說是你的主意,更莫說溫妃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是明珠府和惠嬪的惡意,與你無關(guān)。那日嵐琪也在,她若問你,你絕對不能說實話,你會嚇著她的?!?/br> 玄燁目色深沉,不似方才為了出游的事一口一句“孫兒錯了”,此刻才真正有他自己的堅持。他不能忤逆祖母,但也絕不想承認(rèn)自己有錯。他有他的算計,皇祖母擔(dān)心上蒼降怒,可他并沒有殺子,只是讓溫妃避孕而已。 “是,朕記著了?!毙畲饝?yīng),此刻蘇麻喇嬤嬤從別處來,說德嬪娘娘上好了藥,這就要回去了。太皇太后便讓皇帝也走,她要清凈清凈。玄燁起身離開,走了沒幾步到底又折回來說,“皇祖母別生氣,孫兒不會再讓她吃藥,往后其他妃嬪也不會?!?/br> 太皇太后卻道:“我信你,可玄燁你信不信自己?從前我勸你不能斷了自己的子嗣,并不只是擔(dān)心神佛報應(yīng)。你想想,如果那些女人發(fā)現(xiàn)是你下的手,傳到宮里傳到朝臣里去,你的面子往哪兒擱。難道說,是堂堂皇帝忌憚朝臣到了要防著女人懷孕的地步?真正的明君,怕什么外戚之?dāng)_,他們都是你的臣子你的奴才。你越做出讓他們覺得你忌諱外戚勢力的事,他們就越自鳴得意。你要做,就絕不能留下一點兒痕跡。” 玄燁垂立聽訓(xùn),他并不完全認(rèn)同皇祖母的話,可他一想到方才在佛堂觸及祖母身體時察覺到她的蒼老,心中就不忍祖母為自己擔(dān)憂。不再堅持,再三保證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祖孫倆才算沒有不歡而散。 可是玄燁的不悅嵐琪察覺到了,他們一起回永和宮,玄燁說下午要歇在這里,可臉上一直緊繃著。嵐琪看了許久,見他的確不是在為自己膝蓋上的傷擔(dān)心,終于開口問:“皇上今日聽政,有不高興的事了?” 玄燁才緩過神,搖頭說沒有,隨口問她膝蓋的傷怎么樣,說她太傻,可繞了半天嵐琪還是說:“皇上若這樣離了永和宮,別人瞧見也會看得出皇上有心事。您不說臣妾也不想知道,但恕臣妾失禮,您這樣去了別處見了別人,可不大好?!?/br> 玄燁苦笑道:“算你懂事了?!鄙焓置南ドw,瞧見人家皺眉頭的樣子,很心疼,但皇祖母方才的話仍舊響在耳畔,便問她,“溫妃的補藥被人調(diào)包的事,你也知道了?” 嵐琪一怔,點了點頭沒說話。她心里咚咚直跳,看來太皇太后是提了這件事,難怪皇帝臉上不好看,他是生氣震怒,還是說? “朕會查一查是誰做的,你也要小心,永和宮的藥非經(jīng)專人之手,不要隨便吃?!毙钣挠膰@著,把嵐琪抱到身邊,抬起她的雙腿輕輕撫摸膝蓋為她散開淤血,一邊叮囑,“這件事不宜張揚,你不必去給溫妃什么交代,朕會讓人照顧她。” 嵐琪覺得玄燁這話里的意思,似乎不大愿意她和咸福宮往來。反正她自己也不喜歡,便輕聲應(yīng)著:“臣妾明白,這件事臣妾只當(dāng)不知道。” 玄燁點頭,他有一瞬想對嵐琪說實話。一直以來她都是身邊最好的傾聽者,可皇祖母的話讓他猶豫。他也擔(dān)心嵐琪害怕自己,擔(dān)心自己太過冷血的手腕會嚇著她,思量再三還是放棄了。 好在嵐琪真的沒再提,玄燁想不到嵐琪不提溫妃是因為知道人家對自己的真情,本是女人的私心作祟,還以為嵐琪是體貼人。他不想聽見嘀咕什么“溫妃娘娘很可憐”的話,她真的一句都沒有說,全中了玄燁的心意。 皇帝在永和宮用了午膳,午后因沒有朝臣領(lǐng)牌子入宮覲見,他一面讓嵐琪睡覺養(yǎng)傷,一面就讓李公公把折子送來在這里看??吹梅咐Я?,聽見胤祚的動靜,就來陪陪兒子。父子倆正玩得高興,李公公皺著眉頭來稟告,說了很莫名其妙的事。 好端端的,溫妃突然跑去承乾宮,讓佟貴妃給她幾枝梨花。誰都知道紫禁城里承乾宮的梨花開得最好,佟貴妃當(dāng)然不會小氣幾枝梨花,可她怎么知道溫妃會自己爬上去。這一下從樹上掉下來,溫妃當(dāng)場就昏厥過去了。 “現(xiàn)在溫妃娘娘在承乾宮,去請?zhí)t(yī)了。因知道皇上您就在永和宮,所以貴妃娘娘派人來稟告一聲?!崩罟f著,用詢問的神情看著皇帝,大意在問皇帝去不去看一眼。 而玄燁似乎不大情愿,若是平日也罷了,偏今日才和皇祖母提起溫妃避孕的事。不說他心虛,反正橫豎是不痛快,并不想見。 李公公見這情形,不得已說:“都知道萬歲爺您在這里。奴才以為沒有什么要緊的事,還是過去看一眼好。不然的話,人家又不知該怎么想德嬪娘娘了,您說呢?” 玄燁惱道:“如今連朕做什么,也被束縛了?”話雖如此,皇帝還是動身了,可胤祚纏著阿瑪不放,玄燁索性領(lǐng)他一起去承乾宮。 這邊佟貴妃瞧見皇帝帶著六阿哥來,看不明白狀況,玄燁卻溫和地說:“他一直念叨著哥哥,朕正好過來了,領(lǐng)來他們一起玩耍。你把胤禛教導(dǎo)得很好,弟弟們都開始纏他了?!?/br> 佟貴妃這才笑:“是皇上教導(dǎo)得好?!比缓笠实弁鶅?nèi)殿去,很莫名地說,“溫妃實在奇怪,臣妾怎么知道她會自己爬上去。底下奴才也該死,竟沒有一個人攔著。不過皇上您放心,她死不了,太醫(yī)說是嚇暈的,連胳膊腿都沒摔壞?!?/br> “那就好?!毙钚睦锉静煌纯?,倒是貴妃這幾句讓他有幾分笑意。然后入了內(nèi)殿,溫妃已經(jīng)醒轉(zhuǎn),見了皇帝又羞又開心??刹坏人麄冎g說什么,佟貴妃已說:“既然你醒了,也沒摔壞,趕緊回去吧。” 溫妃面上可憐點頭不語,玄燁便問了幾聲,讓她別再做這種傻事。佟貴妃則在邊上故意說:“天氣再暖一些,永壽宮的海棠也要開了。那里沒人住,你回頭去剪花枝架梯子可要小心些。再摔一下,指不定沒人瞧見能救你。” “臣妾……記著了?!睖劐樕n白沒有反駁,唯有時不時抬眸看一眼皇帝。不久外頭講預(yù)備好了軟轎,要送她回咸福宮。溫妃看著皇帝欲言又止,可這里由不得她做主,很快就被承乾宮的人抬走了。 不過玄燁和佟貴妃還是送到了門前,看著她上了轎子走開才折回來。貴妃本以為皇帝立刻就要回永和宮去,沒想到卻陪她一起和兩個孩子玩了許久。再后來讓乳母抱六阿哥回去,自己則回乾清宮去了。 這樣鬧騰一場,反讓皇帝在承乾宮逗留了一下午。當(dāng)嵐琪一覺醒來聽說這些時,揉著自己的膝蓋嘀咕:“宮里頭到處都有梨花,承乾宮里雖開得好,但也不見得稀奇得非要來這里剪,溫妃娘娘還自己爬樹了?” “架的梯子沒站穩(wěn),一頭栽下來,聽說沒爬高,所以跌得也不重?!杯h(huán)春拿調(diào)好的藥膏給嵐琪抹在膝蓋上,叮囑她別亂動。 嵐琪慢慢想著溫妃那些心思,想著她宮里堪比御膳房精致的菜肴點心,想著她費勁兒地采集花上露水。她毫不保留地表露心跡,顯然為了討皇帝歡心,她愿意做任何費心的事。就不曉得她今天跑來剪梨花,是不是故意摔下來,好引皇帝去瞧瞧她。 畢竟自己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小貴人,溫妃若想從永和宮請走皇帝,不會再像曾經(jīng)那樣半路把人攔走,也不可能闖進來要人。于是選了個好地方,鬧了個好笑話,可惜結(jié)果又和那些露水一樣,似乎是白辛苦。 “娘娘,溫妃娘娘摔傷了,我們要去安慰嗎?”環(huán)春給嵐琪敷好藥膏,便來問這件事。永和宮里送往迎來的事兒是環(huán)春盯著的,她舉棋不定時,才會來問主子。 嵐琪搖頭:“皇上今天暗示我不要和咸福宮多往來,正好我也不愿意,往后還是遠著些好。” 此刻香月從外頭進來,樂滋滋地捧著一瓶花枝,進來擱在桌案上說:“貴妃娘娘賞賜的梨花,讓您擺在屋子里瞧瞧。” 嵐琪和環(huán)春面面相覷,香月又說:“奴婢問了的,來送花的小公公說各宮都有。貴妃娘娘怕大家都惦記她宮里的梨花,跑去什么人再摔下來可怎么好,就讓人剪了好些插瓶,給各宮娘娘們賞玩?!?/br> 嵐琪哭笑不得,邊上環(huán)春已絮叨:“那還要回禮呢,咱們宮里近來花銷可真大?!?/br> “可不是,都以為做主子娘娘風(fēng)光,其實哪里有做官的好。眼瞧著天氣暖和了,我聽說六部那些老爺,舊年冬天的炭敬還沒花完,各地官員的冰敬又該到了。我這兒眼巴巴年例二百兩銀子,都不夠花。”嵐琪竟也跟著嘀咕,“皇上上回一下就賞了五百兩銀子,真盼著胤祚月月過生日,我生辰時也沒見萬歲爺這么闊氣。他對自己也闊氣,瞧見什么喜歡的就要。” 環(huán)春這幾日常聽說主子在外頭游玩時和萬歲爺趕集的趣聞,說皇上花錢沒數(shù)兒,一袋子錢半天就見底了,買回來的東西也不曉得擱在了什么地方。這樣的話反復(fù)嘀咕了好幾次,環(huán)春猜想主子是喜歡那樣的日子,巴不得能再去游玩幾次才會掛在嘴邊,哪里會是真的嗔怪皇上揮霍無度。 這會兒笑道:“奴婢才嘀咕一句,您就這么多話,人家聽了還真以為永和宮要揭不開鍋了。二百兩銀子還不夠花?您舊年的二百兩銀子就沒怎么動,慈寧宮每月都賞東西來,您都沒處花錢。現(xiàn)在這樣說,不過是惦記您要給六阿哥攢銀子嘛?!?/br> 嵐琪連連點頭:“我是學(xué)著榮嬪jiejie。她說阿哥們長大了出宮自立門戶,雖然朝廷會撥銀子,他們將來也有俸祿,可做娘的就該多為孩子想著點兒,多攢些錢總是好事。”說著拉拉環(huán)春,“以后端嬪娘娘她們再來訛我,你們給我擋著點兒。” 香月沒輕重,在邊上理著花枝直接就說:“四阿哥就好了,佟貴妃娘娘家里從前是遼東大戶,聽說有金山銀山呢。上回聽承乾宮的小姐妹說,國舅府里給娘娘送銀子都是幾萬兩給的,這樣一比較,娘娘您的年例真是少得可憐?!?/br> 嵐琪聽得呆了,環(huán)春見她變了臉色,記得曾經(jīng)的訓(xùn)誡,真怕主子動氣,先把香月罵了幾句攆她出去,再折回來時,主子臉色好了許多,就聽她感慨:“香月說得不錯,我真是給四阿哥找了個好額娘。你想想我什么出身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賞賜總有限,我一輩子能攢下多少錢?我也不懂什么生財?shù)拈T道,可佟貴妃娘娘不一樣。國舅府那么大的家業(yè),往后四阿哥出去開牙建府,背后也有靠山,惠嬪榮嬪她們不是總把靠山掛在嘴邊嗎?這樣想,我們六阿哥將來只怕比不過兄弟們,為了他,我也要好好籌算才是。” “皇上總歸一視同仁,貝勒王爺?shù)馁旱摬簧?,您cao心做什么。奴婢看若是被皇上知道,一定罵您的?!杯h(huán)春哄著嵐琪,這話趕話的怎么就說到錢財上去了。永和宮雖然比不得承乾宮,日子還是很富足。德嬪受寵,上頭的賞賜每月都不斷,平日里花銷也少,只不過最近多花些。環(huán)春隨口一句玩笑,竟引出這么多話。 嵐琪也唏噓道:“才說溫妃娘娘的事兒呢,好,就這么決定了,不必去安慰,沒摔壞不是嗎?” 實則太醫(yī)雖說溫妃沒摔壞,但身上擦破碰傷的地方還是有的。在承乾宮里不方便,回宮后冬云幫著各處上藥,胳膊肘上見蹭破了一大塊皮,冬云沒跟著去,難免要嘀咕:“跟著的那些人實在混賬,怎么能讓娘娘您親自爬上去?” 溫妃懨懨地看著冬云給自己上藥包扎傷口,輕聲說道:“我本以為貴妃娘娘不會答應(yīng)讓我剪花枝,還準(zhǔn)備和她吵幾句的,沒想到她竟然答應(yīng)了。我實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自己爬樹再摔下來,我爬得不高,自己知道摔不死?!?/br> “娘娘……” 溫妃再道:“我也沒暈過去,假裝的。” “娘娘?”冬云手里的藥停下了,滿腹不解地看著自家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她又開始不著調(diào)地做事,這又要鬧什么? “冬云,你說我怎么才能讓皇上想起我來?皇上回宮那么多天了,一次都沒來瞧過我,他也不惦記八阿哥嗎?”溫妃神情癡癡地說,“難道皇上把八阿哥送給我,就是想讓我打發(fā)時間的?往后他不再來了?” “您這樣想可不成,萬歲爺回來也沒幾天,興許今晚或明晚就來了呢?”冬云蒼白無力地說著這些話。她跟著鈕祜祿皇后十幾年,這樣的話也說了無數(shù)遍,沒想到又開始說,只怕一說又是眼前人的一輩子,而想起舊主,心里難免悲傷。 溫妃更是悲戚戚地說:“我就知道不該去告訴太皇太后我的藥被調(diào)換的事,大概是皇上真的厭惡阿靈阿他們才不讓我懷孕的。這下好了,皇上索性就不再來見我了,他一定討厭我了,就像從前厭惡jiejie那樣厭惡我?!?/br> 冬云勸道:“皇上不曾厭惡過皇后娘娘,不然怎么會封娘娘為皇后?您可不能亂想?!?/br> 溫妃落淚,搖頭說:“我不亂想,事實如此?!?/br> 寢殿窗外,覺禪氏扶著香荷的手站立。她聽說溫妃摔傷了想要來看望,走到窗下卻聽見這樣一番話,以己度人難免覺得溫妃可憐。一個情字萬般重,她此生再也談不上什么情愛,可仍舊視情愛為世間最美好的存在。雖然希望溫妃能情有所屬,可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這深宮里的情愛談何容易。 “主子,咱們……” “回吧,娘娘現(xiàn)在一定不想見人,方 才的話,咱們什么都沒聽見?!?/br> 覺禪氏領(lǐng)著香荷折回去,眼下她已經(jīng)出了月子,懷孕時養(yǎng)胖的身體雖然在慢慢清減,但不再是從前的瘦削纖細。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豐盈身材,再加她絕美的面容,真真是足以在這宮里傲視群芳的美艷。只是她對此毫不在乎,甘愿在咸福宮的配殿中了此殘生,竟是對八阿哥也沒什么感情,甚至覺得他就是溫妃的孩子,仿佛要用冷血無情,來祭奠她逝去的愛情。 回到配殿中,覺禪氏坐回炕上繡她的荷包,針線是她如今唯一可以用來打發(fā)時間的事。至于讀書寫字,那是她和容若在一起時才做的,沒有了容若,握筆捧書也毫無意義。 香荷出出進進,不多久捧進來一把梨花,笑著說:“承乾宮送來的,主子要不要擱在屋子里?” “拿那只素白的雙耳瓶,給我一把大剪子?!庇X禪氏倒是來了興趣,等香荷準(zhǔn)備好,便小心翼翼侍弄花枝,“咔嚓”聲里,一瓶梨花出落得亭亭玉立,香荷贊嘆道:“主子還會插花呢,您侍弄得真好看。” “我也不懂什么門道,想著和繡花裁衣服大概也一樣,每個人的手勢不同吧。”覺禪氏坐在一旁靜靜賞花,記憶慢慢飄回從前的時光。 “驚曉漏,護春眠,格外嬌慵只自憐。寄語釀花風(fēng)日好,綠窗來與上琴弦?!崩婊ㄈ缪┑娜兆?,她必然會和容若在一起,花前柳下執(zhí)筆吟詩。而今點點滴滴反復(fù)追憶,生怕時光流逝,會忘記曾經(jīng)的美好。 “聽說各宮都得了梨花,您說翊坤宮會有嗎?宜嬪娘娘病成那樣,還有沒有心思賞花?”香荷頗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恨恨道,“所以說呢,老天有眼,這世上的事,不是不報時辰未到?!?/br> 香荷這幾句,自然被覺禪氏責(zé)怪不要多嘴,可她的話卻未必沒有道理。昔日風(fēng)光的翊坤宮如今落得這般田地,當(dāng)年鈕祜祿皇后還是昭妃時,也曾纏綿病榻,仿佛住進這里的女人都要經(jīng)歷大起大落。眼下春暖花開,宜嬪如花一般的人,卻沉寂病榻,足不出戶。 這會兒工夫,承乾宮賞賜的梨花也送到了翊坤宮。桃紅接過替主子謝了恩,可未免主子不喜歡,只讓宮女放到別處去,回來時宜嬪才喝了藥正歪著養(yǎng)神,見她回來便問:“承乾宮的人來做什么?” 桃紅應(yīng)道:“承乾宮賞賜了梨花請您賞玩,才聽說溫妃娘娘去那里剪花枝摔傷了,貴妃娘娘就賞花來,還很不客氣地說,請各位不要惦記她那里的梨花,沒得再摔傷幾個人?!?/br> “佟貴妃倒是爽快得很?!币藡鍛脩茫刹耪f兩句話,就覺得嗓子癢,猛地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來,軟軟地靠在大枕頭上,淚眼婆娑道,“我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每天那么多藥下去,也不見起色?!?/br> “主子要寬心,太醫(yī)說傷寒之后必然咳喘,總要將養(yǎng)一兩個月。您要有耐心,這幾日不是比前些天好多了嗎?”桃紅絞了帕子來給她擦拭,安慰著,“正好外頭柳絮飛揚,咱們不出門也好?!?/br> 宜嬪嘆了嘆,自己揉著額頭說:“幸虧萬歲爺還惦記,不然我這心都要冷了。” 說起來,桃紅之前很擔(dān)憂,擔(dān)憂皇帝回宮后會無視翊坤宮里發(fā)生的一切。若不在乎郭貴人沒了的事也罷了,可宜嬪大病一場若也不聞不問,自家主子必定要傷透了心。好在皇帝回來第二天就派人來詢問病情,還送了好些從外頭帶回來的東西,也因這樣主子的病迅速好轉(zhuǎn),果然是病由心生。 “入春的日子,本該讓別人來我這里聚聚的,如今卻成了晦氣的地方?!币藡鍑@息著,睜眼將屋子里看了又看,“咱們這里,可有什么花呀草啊的送人?她們該忘了我meimei,可不要她們把我也忘了。” 桃紅勸她:“郭貴人七七未過,總是咱們翊坤宮的人,還是您的親meimei,奴婢覺得您好心送出去的東西,別人也未必領(lǐng)情。您先安心養(yǎng)身體,等身體好了,郭貴人的七也過了,您親自各宮各院地去拜訪,多好呀?” “不錯,人家現(xiàn)在躲咱們還來不及?!币藡逑氲絤eimei的死,心里就難受,也非為了逝者悲傷,而是不知她這個活著的人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本以為皇帝此次歸來真正要把她忘記了,可人家卻派人噓寒問暖。自己病著皇帝不能親自登門也是有的,好歹總算遇見一件讓她舒心的事,滿心盼著病愈后,能重振翊坤宮的風(fēng)光。 此時有小廚房里的宮女來,桃紅去門前聽了幾句,回來問宜嬪:“早晨榮嬪娘娘送來的干貨已經(jīng)泡開了,您想燉湯還是熬粥?” 宜嬪一直沒胃口,懶懶地說:“燉湯吧,當(dāng)藥灌下去罷了,實在不想吃東西。” 桃紅再去囑咐,回來時道:“這些日子,倒是榮嬪娘娘還惦記著,時不時送些東西來。咱們翊坤宮也不缺這一口吃喝,卻是她的心意?!?/br> 宜嬪冷笑:“心意還是心機,誰知道呢,你且替我記著這些好,將來我要還人情。” 話音才落,門前小太監(jiān)又進來。桃紅去支應(yīng),回來時捧了一提食盒,打開里頭一罐湯,笑著說:“乾清宮御膳賞下來的,送來的小太監(jiān)傳萬歲爺?shù)脑?,說記著您舊年夏日每天送湯去,要您好好養(yǎng)身體。今年夏天,皇上還等您送的湯喝?!?/br> 一語說得宜嬪雙眸通紅,竟是動了情似的,看著桃紅盛湯送到面前,她一口口咽下去,忍不住淚眼迷蒙,啜泣道:“舊年送湯羹,也是meimei的主意,皇上如今這樣講,我心里頭虛得慌?!?/br> 桃紅再無話可說,如今是上頭關(guān)心也不好,不關(guān)心也不好。唯有等主子病體痊愈,該爭的該搶的,都讓她自己去算計才是。 而之后幾天,乾清宮依舊每日賞賜翊坤宮湯羹?;实蹖σ藡宓木祛櫫鶎m有目共睹,感慨她病榻之上仍有圣寵,來日病愈復(fù)出,不知又是什么光景。但是大好的三月陽春,宮里卻病的病、傷的傷,皇帝又剛奉移兩位皇后陵寢歸來,除了承乾宮外并不太近女色,似白白空負了這溫暖旖旎的春光。 轉(zhuǎn)眼四月里,嵐琪膝蓋上的傷也好了,依舊每日在慈寧宮侍奉。太皇太后很依賴她,雖然道理上的管教很嚴(yán)苛,一如她曾經(jīng)教導(dǎo)年少的玄燁,可心里最疼愛嵐琪,平日說話并沒太多規(guī)矩,儼然祖孫一般親昵。 蘇麻喇嬤嬤也得閑不必時時刻刻在跟前,許多事也交給嵐琪做主料理,而今德嬪儼然慈寧宮里的一把手。眾人都在背后嘀咕,幸好她還未染指六宮之事,不然這宮里,竟無人能克制她了。 是月上旬,科爾沁遠道而來的客人終于入京了?;实蹫椴┳婺父吲d,大擺筵席招待那些親王貴族。來的都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一族的新鮮血液,年輕的王爺格格們,太皇太后雖然都不大認(rèn)得,但到底骨rou血親。她這把年紀(jì)是再也回不去草原了,聞見孩子們身上草原的氣息,也格外高興。 如此熱熱鬧鬧了好幾天,老人家也不見精神倦怠。宮里頭多了些蒙古女人,不同的裝束穿梭在宮閣之間,別有一番風(fēng)光。不過妃嬪聚在一起時,卻盯上了草原來的格格公主們。從聽說皇帝下旨請她們來,女人們就開始琢磨,皇帝是不是又該納幾位蒙古格格入宮了。 當(dāng)年慧妃早早歿了,宮里頭就沒再有蒙古妃。而先帝在時宮里最多的就是蒙古妃,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是科爾沁來的,這一脈外戚強大而親近,算著年頭,也該有新人進來了。 再看此行隨同的年輕格格們,大多十四五歲,年紀(jì)雖小,但足以入宮。從她們進入女人們的視線起,就成了妃嬪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說這個長得好,說那個性子野,一說大半個月的光景。四月末的時候,皇帝卻只賜婚了其中一個女孩子給安親王做兒媳婦,至于他自己是否納妃,一直沒有任何苗頭,才漸漸止住了這些傳言。 這日玄燁在永和宮歇息,夜闌人靜時,環(huán)春進來換蠟燭,瞧見皇帝和自家主子一同站在桌前寫字,耳鬢廝磨地說著悄悄話。她欣然一笑趕緊退了出去,可才走出門,就聽見里頭主子喊人,進來問何事,說是皇帝餓了要進消夜。 環(huán)春趕緊去張羅,這邊兩人撂了筆,嵐琪端水來讓玄燁洗手,被人家促狹地灑了水在臉上。她瞇著眼睛氣呼呼說:“這事兒擱在平頭百姓家里,遇見個母老虎的家主母,肯定一盆水扣在相公腦袋上了。” “胡說八道,你敢不敢去皇祖母面前說這個?”玄燁罵她,心情卻極好,將兩人寫的字舉起來,嘖嘖道,“孺子可教,你這字越來越有樣子,還以為如今你伺候皇祖母又照顧胤祚,把這些都荒廢了?!?/br> “皇上教導(dǎo)的,臣妾敢荒廢嗎?我才不找罵挨呢?!睄圭餍χ蚕戳耸郑佭^來一同看字,卻聽皇帝說,“可嘆朕的那幾個表妹,滿語漢語都說得不好,怎么如今他們都不教了?” 嵐琪一時沒聽明白,腦筋轉(zhuǎn)了轉(zhuǎn),一個激靈,撇著嘴問道:“難道皇上,是想納哪位格格入宮?” 玄燁含笑,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嘴都歪成這樣了,朕若真納幾個蒙古格格進宮,剛才那盆水就不是洗手用的,要扣在朕頭上了是不是?” 嵐琪是正經(jīng)問的,眼中滿滿的醋意,嘀咕著:“臣妾要是敢那樣做,太皇太后非把我的腦袋擰下來不可。人家好好說話呢,皇上是不是真的要納蒙古格格了?宮里頭都在說?!?/br> “沒有的事兒,瞎想?!毙罘笱芤痪洌D(zhuǎn)身往膳桌走,卻被身后的人拽住,追著問,“皇上騙人。” 玄燁反手往她腰上一掐,嵐琪受不住癢癢就松開手,但玄燁不再敷衍她,立定拍了她的腦袋,笑著說:“這醋勁兒大的,一會兒環(huán)春若呈包子來,都不用準(zhǔn)備醋碟子了。” “那是不是?” “朕必然還要納一兩個蒙古格格,但不是眼下。你這醋留著往后再吃,現(xiàn)在真的沒這事兒?!毙钚χ?,瞧見環(huán)春已帶著人進來布置餐具,他又拉著嵐琪退進內(nèi)殿,擁著她說,“政治聯(lián)姻,草原各部是朕最天然的屏障,阻擋著沙俄老毛子們,可朕若處理不當(dāng),他們就會變成沙俄的棋子,反過來拿刀對著朕。這次雖是你隨口提了一句讓他們進京來哄皇祖母高興,可朕心里也想了好久的,自然另有要緊的事要與他們囑咐商議?!?/br> 嵐琪聽不大懂,半知半解地問:“照皇上這樣說,留一兩個格格在宮里豈不是更好?” 玄燁笑道:“皇祖母和皇額娘都安好,大清最尊貴的兩個女人都是蒙古來的,朕這里急什么?留幾個格格指婚給貝勒世子們倒還成,如今宮里頭朕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又有你這個醋缸子在,朕留人家下來,給你欺負不成?” 不知是正經(jīng)話玩笑說,還是玩笑話正經(jīng)說,反正嵐琪臉上的醋意已經(jīng)淡了,驕傲地拉著玄燁出來進消夜,環(huán)春看見了還問:“娘娘什么事這樣高興,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玄燁坐定了動筷子,隨口就說:“你家主子傻,你又不是不知道?!?/br> 環(huán)春笑道:“皇上可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