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傅春意都打趣他：“你這情人看得緊，我都不敢約你出來了。”

    何野只好灰溜溜地坐上車：“下次不要再來。”

    “你在說什么，萬一晚上有人冒出來打你兩拳可怎么辦。”姜山無辜地眨眨眼，貼心地為他系上安全帶。

    何野反笑道：“誰會冒出來打我兩拳？”

    兩人互相嘲笑起來，姜山笑著笑著，緩緩冷下來，在紅綠燈口認(rèn)真地對他說：“等全羽飛的事情過去吧，我擔(dān)心你。”

    何野側(cè)過頭去，正巧與姜山深邃深情的目光對上，他心里狠狠一抖，忙不迭地轉(zhuǎn)回腦袋。

    他的那顆心，從很小的時候就封閉起來，他自以為刀槍不入，無人能撬動心門，當(dāng)然事實(shí)如此，他從不曾為誰心動過，姜山是一個。

    不過姜山也是第一個厚顏無恥地追他的人，從前追過他的人，他自己是清楚的，根本沒有對他有過真心，不是圖錢就是圖名利，圖那個的也有。

    他總是害怕，害怕自己捧著一顆真心出去，回來時千瘡百孔，母親遭過的罪他最清楚不過，他開始權(quán)衡利弊，舍棄掉感情，只拿理智來對待一切。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竟在這樣一個年紀(jì)，遇上了這樣一個堪稱對他死心塌地的男人，何野總是感到矛盾、擔(dān)心、害怕。

    “怎么了？”姜山見他臉上一會兒害羞一會兒冷漠的，于是空出一只手，牽住他的手。

    何野記得自己那天沒有放開，握著他的手一直回到家里。

    想著想著，思緒回到現(xiàn)在，何野把文件放到手邊，由江助理收走整理完后，江助理道：“何總，我看到姜山在樓下?！?/br>
    “知道了，你也差不多收拾下吧。”

    一月的寒風(fēng)凍人，何野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下去的時候，姜山正倚在車門上，穿著長款羽絨服，略長的頭發(fā)別在耳后，露出一個淺色的耳釘，他一雙大長腿斜著交疊，眼睛一直盯著公司大門。

    何野出來時，姜山明顯眼睛亮了亮，身子直了起來，興沖沖地走上臺階迎他：“今天有沒有約？”

    “沒，沒人敢約我?！焙我绊谎?，見他鼻子凍得通紅，有點(diǎn)心疼，“你怎么不上樓，在外面等，不冷嗎？”

    “暖著車呢?！苯綋绨颍我把杆俣汩_，快速道：“這么多人?！?/br>
    姜山一愣，臉上閃過幾分落寞，訕訕地縮回手：“我買了排骨，你燉還是我燉？”

    這是想去他家里。何野一眼看穿姜山的詭計，但他今天心情不佳，不想和人太親近，輕飄飄地說道：“我今天不想吃排骨?！?/br>
    “沒事兒，明天我給你燉吧?！苯奖痪芙^也不尷尬，依舊樂樂呵呵地把他送到家里，然后驅(qū)車離去。

    今天，是何野母親和他父親離婚的日子，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但當(dāng)時的慘狀，他記憶猶新。

    他爸愛面子，狂躁，被當(dāng)著兩個保姆的面揭穿養(yǎng)了好幾個小奶時，在家中大砸家具，推倒好幾個沉重的柜子，昔日一副幽默風(fēng)趣的樣子驟然消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面目猙獰，眼球布滿血絲，指著他媽，惡毒地咒罵她。

    家里幾個保姆嚇得躲在陽臺上，她媽當(dāng)時也不知怎么了，一向溫柔賢惠的她，忽然也掙紅了臉，瘋狂地辱罵何大軍。

    何野當(dāng)中勸架，也被何大軍指著鼻子罵道：“都是你媽教的！你們倆都是一個貨色！”

    這句話他記了很多很多年，這話不僅僅是他們吵著去民政局離婚那天說過，平常何大軍也會用這句話羞辱他媽，更是羞辱他。

    但是他爸不常在家，不是外面“出差”，就是哪里喝酒打牌，所以也只能何野的媽來教，何野有一次反問他：“爸，你一個月回來幾天，有本事你來教啊?！?/br>
    “裝吧你，老子花錢供你上學(xué)，你還敢?guī)椭銒寔韺Ω段遥俊焙未筌婞c(diǎn)著他腦門，點(diǎn)一次，點(diǎn)一次，再點(diǎn)一次。

    他徹底對何大軍失望的時候，不是大吵特吵那天，而是，他父親挪用基金會公款的時候，當(dāng)時因?yàn)橘€博，輸了很多很多錢，何大軍沒臉跟宋英粲要錢，想著先用基金會的錢，贏了再還上。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還真的挪用了那筆錢，后來自然是還不上，以貸養(yǎng)貸，基金會的窟窿越來越大，他被人匿名舉報，基金會險些就栽在了他手里。

    何野恨得牙癢癢，每每想到這，他就想一刀捅死何大軍，殺了他！殺了他！

    他開始發(fā)抖，牙關(guān)打顫，縮在沙發(fā)上，頭頂天花板上的燈光在他眼里看來忽明忽暗，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很響，咚......咚......耳邊開始嗡鳴。

    何野有神經(jīng)衰弱的癥狀，大腦里不斷開始播放自己曾聽過的歌曲，控制不住地瘋狂地循環(huán)播放，他痛苦地抱著頭，晾了一會兒后，抓起自己的外套，狂奔出門。

    回家看看的想法在此刻達(dá)到巔峰，他一狠心，開得極快，在無人的路段飆車，冷風(fēng)從敞開的車窗中灌入車?yán)铮男呐K在咆哮，一種極端的快-感在體內(nèi)沸騰。

    他一腳剎車，停在一個無人的斑馬線前，猛地額頭撞在方向盤上，眼淚翻滾而出。

    只是淺淺落了兩滴眼淚，所謂的“理智”就把他這失意倒霉的樣子給逼了回去，明明沒有人看到，可他就是覺得，不能失態(tài)，他不能被打敗，不能對別人流露出任何弱點(diǎn)，他是無懈可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