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巡邏艇推離碼頭,快速切開水面,像一條游動的大魚,躍入茫茫大海。 霞光流轉(zhuǎn),落日將海面染成緋紅色,波浪像綢緞起伏,浩渺煙波中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周云際伏在窗口往外看,橙黃色的救生衣穿在身上很臃腫,但卻給人異樣的安全感。 一回頭,不知道什么時候顧望已從駕駛艙出來,坐在他身后,正沉沉地看著他。 周云際的笑容有些虛浮,聲音也聽起來不真實:“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顧望:“先去公海,然后從虹及島去第四區(qū),在那里待一段時間,再看情況定。” 周云際“嗯”了一聲,胡亂點點頭。他想,只要跟顧望在一起,只要離開緬獨立州,去哪里都好,哪怕一直飄在海上,哪怕下一秒死去,他都覺得很好。 巡邏艇已經(jīng)駛?cè)牍#櫷恢本o繃的精神松了松。他們已經(jīng)離開兩個小時,顧望看一眼手表,若萊家再不重視周云際,這時候也該發(fā)現(xiàn)他失蹤了。 進入公海后,顧望便啟動定速巡航和智能駕駛,快艇正以最高時速往他們的中轉(zhuǎn)站——一個叫虹及島的小海島駛?cè)ァ?/br> 顧望慢慢靠近周云際,將他身上的救生衣解開,說:“用不到了?!?/br> 等救生衣扔在一邊,顧望毫不猶豫地,將周云際緊緊抱入懷中。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抱周云際,拋卻所有顧慮和枷鎖,真真實實全心全意地抱住這世間他最珍貴的寶貝。 周云際身上有淡淡的清爽體香,是獨屬于他的味道,讓顧望鼻尖發(fā)酸,心臟發(fā)脹。 顧望還穿著緬獨立州的軍警服,挺括的制服面料質(zhì)地堅硬。周云際回抱住他,將臉貼在顧望衣服上,輕輕嗅了一口:“我逃出來了,是嗎?” “是。” “再也不用回去了是嗎?” “是,”顧望手掌貼在周云際后背,“不回去了?!?/br> “也可以不用回第九區(qū)嗎?” “不用,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br> 聽到這句話,周云際整個人好像突然癱軟下來,抓著顧望領(lǐng)口上一點布料,很輕很輕地哭出聲。可哭了幾秒鐘,聲音稍大一點之后又像被人掐住喉嚨一樣猛地剎住。 顧望心都要碎了,他輕輕拍著周云際瘦得硌手的后背:“沒事了,以后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再也不會了?!?/br> 過了一會兒,周云際沒再哭了,情緒似乎穩(wěn)定下來。不過他還是沒抬頭,靠在顧望懷里一動不動,然后突然問:“那你什么時候走?” 顧望手一頓,只聽周云際又說:“你把我放到第四區(qū)就好,我會找個地方藏起來,我不出門,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我……” “云際,你在說什么?” “可是怎么辦啊,他們會知道是你帶我走的嗎,如果大哥知道了怎么辦,還有若……”周云際提到那個名字狠狠打了個冷戰(zhàn),“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怎么辦啊……” 周云際掙扎著從顧望懷里坐起來,雙目驚恐地看著他:“你送到第四區(qū)就趕緊走吧,一刻也不要停,如果別人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你完全不知情,我們沒有見過?!?/br> 顧望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崩潰感沿著心臟蔓延至指尖。 即便到了現(xiàn)在,周云際也從不敢想有人愿意拋下一切會帶他走,會陪著他,會愛他。 “云際,”顧望攬住周云際的兩只手臂,看著他的眼睛,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我從一開始劫車,帶你到碼頭,棄車乘快艇,就絲毫沒有隱藏。因為藏沒有用,到處都是監(jiān)控,那輛車也有定位,很快所有人就會知道是我?guī)ё吡四?,并且清晰知道我們的逃跑路線。” “這艘快艇叫羅輯號,是項目部的軍用快艇,從第九區(qū)軍部運過來的。我從發(fā)現(xiàn)你出問題,就給軍部打了報告,用的理由是緬獨立州海岸線有地形危險,海洋勘探項目需要專用巡邏艇,你大哥親自簽的字,才把這艘快艇加急運來。在東聯(lián)盟只此一艘,再也沒有比它更快的船了?!?/br> “云際,周家和若萊家不需費力就能查出是我?guī)ё吡四恪N腋揪蜎]打算隱藏,我要的也不是藏起來,是時間差?!?/br>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也無所謂,只要他們追不到人。” 他原本不打算把這些說給周云際聽,可若是周云際聽了能好些,能別再擔(dān)心“顧望哥怎么辦”,他可以把所有能說的都告訴周云際。 “云際,我不會隨便把你安置在某個地方就走,我不會離開你,無論發(fā)生什么,永遠都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 ◇ 第95章 95、臉面踩得稀碎 周云際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他張了張嘴,不知道顧望說的意思是不是他理解的意思。 顧望輕輕將他額際凌亂的頭發(fā)往后順了順,語氣溫柔地說:“云際,我要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好不好?” 周云際愣愣地,腦子有點轉(zhuǎn)不動,但他會憑著本能點頭,只要是顧望說的話,他都聽。 于是顧望將他衣服小心翼翼剝開,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 周云際身上瘦得幾乎沒有一點rou,肋骨的形狀清晰可見,前胸和后背有大片淡黃色痕跡,是十天以上的舊傷。他低著頭,任由顧望查看,裸露的肌膚在空氣中發(fā)出細微顫抖。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很丑,他不敢看顧望,怕從顧望臉上看到鄙夷——哪怕有一點點,他也要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