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蘇沫聲音變了調(diào)，起得太急，快要從床上摔下來。

    “沫沫，你別怕，”周千乘連忙解釋，“你昨晚沒關(guān)門，我剛才敲了門，你沒聽到，我怕你有事才進來的?！?/br>
    周千乘把雙手舉到胸前，十分小心地展示著自己并無惡意。但蘇沫那一瞬間的反應(yīng)騙不了人：他在害怕。

    這比昨晚周逸說的那些話更傷人百倍。

    原來這些天還算平靜的相處和聊天，并不代表他們的關(guān)系得到改善，相反，蘇沫不冷不淡的態(tài)度，沒有情緒的談吐，反而讓周千乘覺得他很遠，遠到明明人在眼前，靈魂和精神卻摸不到。

    而此刻，周千乘又發(fā)現(xiàn)一個更讓他痛苦的事實，蘇沫對他的潛意識里，占主導(dǎo)情緒的仍是恐懼。

    “航空管制取消了，顧望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一會兒就到?！敝芮С四抗饬鬟B在蘇沫臉上，他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怕蘇沫反感，很快便移開視線。

    蘇沫慢慢緩過神，從床上坐起來。他揉了揉臉，沒吭聲，輕微的起床氣和方才的驚嚇讓他情緒很差。

    不過周千乘總算要走了，這是個好消息。

    周千乘又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堆，大意是蘇沫想吃什么讓雯姐做，他可以發(fā)快遞過來，天氣冷了沒事不要出去亂跑等等。

    午飯前，顧望來了，車子停在樓下等著。

    周千乘下樓前，最后敲了蘇沫的門，和他告別。

    蘇沫破例送他到樓下，顧望站在車邊，遠遠看到兩人一起下來，便沒上前，把最后的相處時間留給他們。

    “你走之前，有些話我想和你說清楚。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以后也許會忘記——”

    雪在太陽光下發(fā)亮，映出蘇沫一雙清澈堅定的眼眸。他既然把人送到這里，就是為了把話說明白，不然周千乘還會出現(xiàn)在各種他意想不到的場景里。

    “——但永遠不會原諒。”

    ◇ 第78章 78、提純

    這句話太重了。

    無堅不摧的人瞬間被拔掉羽翼，幾乎立刻萎靡下去。周千乘垂著頭，沒再看蘇沫，原本有著光彩的臉上滿是黯淡。

    過了好久，他突然嗤笑一聲，眼神望著花園里剛剛堆好的雪人。

    ——那是今早上他堆的，插了一根胡蘿卜鼻子，還給雪人圍了紅圍巾，原本打算給蘇沫一個驚喜的。原本想著自己走了，蘇沫看到雪人就會想起他。

    可蘇沫不原諒他，看到他堆的雪人也會厭惡吧。

    蘇沫也看到了那個雪人，略有點驚訝，不過很快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小時候一下雪他就愛堆雪人，還喜歡拉著周千乘一起動手，不過周千乘總是嫌棄他堆得丑，質(zhì)疑他的審美。

    這么一想，十幾年都沒有堆過雪人了。**隨行醫(yī)生給周千乘處理了腿上的傷，骨頭沒事，但大片淤青已經(jīng)散開，撞成這樣不利于后期復(fù)健。醫(yī)生處理完，叮囑幾句一定不能再傷到，不然真要站不起來了。

    等醫(yī)生走了，顧望倒一杯加了冰塊的烈酒遞給周千乘，他情緒很喪，顯而易見的，大概這時候說什么都沒用，只有喝酒會讓他好一些。

    “怎么樣？”顧望問。

    剛才在宿舍樓下蘇沫跟周千乘說了什么，隔得遠，顧望聽不清，但說完之后周千乘整個人氣場就變了——剛下樓時即便是要離開，那不舍里也帶著鮮活和愉悅的，可轉(zhuǎn)過頭上了車，整個人沉默下來。

    周千乘看著窗外，飛機沖出云層，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

    蘇沫給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人總是這樣，沒有親眼見到，沒有親耳聽到，總會想著或許還有機會，還有希望，老天說不定還會眷顧。可是當那答案一清二楚扔在眼前，全身血rou被血淋淋撕開，他在那一刻才看見自己的心臟，停跳了幾分鐘甚至更長。

    原來聽到蘇沫說不，比蘇沫哭，更讓他疼到無法忍受。

    顧望還看著他，他眼神有點空，想了一會兒，說：“不太好。”

    “那下一步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周千乘苦笑一聲，“熬著吧?！?/br>
    就算蘇沫說“永遠不會原諒你”，周千乘也做不到放手。**二月底，救助中心二期工程動工。蘇沫從窗口就能看到更遠一點的山腳工地里，已經(jīng)熱火朝天開干了。中心主任年初表彰了幾位有貢獻的工作人員，其中就有蘇沫，名頭是特殊貢獻獎，給了一大筆獎金。

    工作順心，同事友愛，蘇沫日子過得平靜順遂。他現(xiàn)在唯一的隱憂，就是身體狀況。他的發(fā)青期向來不穩(wěn)定，又沒有alpha信息素安撫，清洗標記手術(shù)亟待提上日程。

    他去第四區(qū)最大的醫(yī)院做了檢查，幾個醫(yī)生給出的建議都是不手術(shù)。他身體底子太差，十幾歲分化時出的岔子導(dǎo)致成年后信息素紊亂情況嚴重，再加上心理問題，可以說雪上加霜。如果再做清洗手術(shù)，脆弱的腺體和生紙腔怕是承受不住。

    保守治療的法子倒也簡單，就是發(fā)青期的時候盡量用alpha信息素，抑制劑雖然可以撐一段時間，但治標不治本，且副作用明顯。

    他這幾天不太舒服，直覺告訴他，下一次發(fā)青期近在眼前。他看著囤好的抑制劑，有些焦慮。

    齊顏每周一來中心辦公一天，履行她基金會會長的職責。這天來了直奔蘇沫辦公室，將一個小型藥品冷藏箱打開，里面放著三支針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