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確實累了，剛經(jīng)歷一場疲憊至極的家庭社交，還有時差要倒，眼下只想洗個澡睡覺。他困得睜不開眼，抓著周逸的袖子說話，聲音帶著不自知的嬌。

    “那你回來不要再敲門了，我要進入深睡眠，有話留著明天說。天大的事也明天說?！?/br>
    “好?！敝芤輳椫盖盟~頭，輕聲說，“沫沫，你今天很棒，最棒了?！?/br>
    “哄小孩兒?！?/br>
    “對，哄小沫兒?！?/br>
    一整天下來，蘇沫紛繁的腦子不停歇，這會兒有點宕機，又站在門口和周逸黏糊了一會兒，才關上門回臥室。

    他臉朝下?lián)湓诖采?，腦子里走馬燈一樣嘈嘈切切，唯有周逸的臉清晰溫暖。他窩在被子里露出很淺的笑，真好，有周逸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敲門聲又傳來，蘇沫揉揉臉，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

    “都說了明天——”剩下的半句話被壓回喉嚨，門后站著的哪里是去而復返的周逸。

    “沫沫?！敝芮С苏驹陂T外，叫蘇沫的名字。

    走廊上的光暈變得刺眼，周圍安靜得過分。蘇沫從昏沉的睡意中驚醒，表情管理得不好，一張小臉上露出的第一反應真切也真實。

    周千乘微微后退一步，給出一個更安全的距離，語氣放得很輕：“沫沫，你別怕，我只和你說兩句話?！?/br>
    打理過的一絲不茍的頭發(fā)，鼻梁上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周千乘和今天初見時沒區(qū)別，一副溫和無害到仿若失憶的樣子。

    蘇沫緊緊抓著門把手，一半身子隱在門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獨自面對周千乘，擺出你說我聽的姿態(tài)。

    “是我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周千乘說了一句蘇沫絕對沒料到的話，“所以你的誓不算數(shù)?！?/br>
    【作者有話說】

    還記得沫沫發(fā)過啥誓的請舉手

    第0021章 讓阿逸帶我去

    十年前某個夜晚，他們在路邊最后一次見面。

    蘇沫在那天發(fā)誓，保證再不出現(xiàn)在周千乘面前，否則天打雷劈。

    那些遙遠的記憶紛至沓來，巷子里發(fā)生的一切，他身上被撕爛的衣服，站不穩(wěn)的腳步，沉重的呼吸，讓他仿佛置身在某個高處，懸著腳，落不到地。

    周千乘觀察著蘇沫，知道他記得。蘇沫整個人靠住門框，嘴唇發(fā)白，然后慢慢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周千乘早就發(fā)現(xiàn)他脖子上掛著一條粉紅色繩子，圓領衛(wèi)衣下面隱約有痕跡，應該是個掛件之類的。

    直到蘇沫從領口里把它拎出來，周千乘才看清，原來是塊鵝卵石。

    沒人會把一塊鵝卵石掛在脖子上，就算它再好看，也是不值錢的東西。因此這一定是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塊石頭。

    周千乘眸底晦暗，不知道這特殊意義是否和周逸有關。

    蘇沫握住鵝卵石，指腹劃過被體溫捂得暖熱的表面，大概過了幾秒鐘，他狀態(tài)rou眼可見好多了，雖然還是很緊張的樣子，但比剛開門時輕松不少。

    周千乘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到是有什么東西起了作用，他視線從蘇沫捏在手里的石頭移到對方臉上。

    曾經(jīng)跟在身后寸步不離的小孩兒長大了，高了，十年光陰讓那張臉褪去稚色，但依然是不染塵埃的干凈，讓皎月也失色。可就是這樣一個外表風恬月朗的人，內(nèi)里卻豎起所有警報。

    ——警報聲距離周千乘越近越響，從每個微表情和小動作中傳出來，越安靜，越尖銳。這和傳回周千乘手機上的照片和壓縮視頻中窺見的不同，眼前真實的蘇沫比鏡頭里的蘇沫更真實，也更讓人移不開眼。**

    “以后不要發(fā)那種誓，”周千乘說，“小孩子說的話就當胡說?！?/br>
    “嗯，”蘇沫直截了當?shù)鼗貞?，“沒當真。”

    周千乘又說：“你安心住著，不要有壓力，缺什么就跟管家說，跟我說也可以。”

    蘇沫回：“不用，謝謝你?！?/br>
    回答語速很快，音調(diào)沒起伏，好像演練過很多遍，像沒有投入感情演技拙劣的演員，把周千乘每一句試圖拉進關系的話客客氣氣擋回去。

    周千乘挑眉低笑，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沫沫，你真是長大了?！?/br>
    蘇沫點頭，用詞依然吝嗇：“嗯?！?/br>
    說完，蘇沫往門后稍微靠了靠，想要結束交談的意味明顯。

    周千乘裝看不見，閑聊一樣：“你十年沒回來，第九區(qū)變化很大，之前我們常去的游樂園改成海洋館了，沒事可以去逛逛?！?/br>
    “會做糯米丸子的廚娘辭職了，后來陸續(xù)招了幾個廚師，都做不出之前的味道。不過東環(huán)那家面包店還有，紅豆和糯米包口味沒怎么變，等我哪天過去給你捎點回來。”

    蘇沫安靜聽著，視線落在周千乘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褲腳和手工皮鞋上，表面上看起來恭謹認真，又平淡。

    “不用麻煩，謝謝，”蘇沫說，“我讓阿逸帶我去?！?*周千乘一雙眼睛很漂亮，雙眼皮狹長流暢，眼窩很深，小時候是秀美奪目，如今多了神秘深沉在里面，讓人看不透。就算他瞇了瞇眼，臉上笑容淡了些，仍然從他眼底看不到一絲情緒。

    “好啊，”他注視著蘇沫，重復一遍，“讓阿逸帶你去。”

    說完他低笑一聲，熟稔且隨意地問：“還沒問你這十年在外面過得怎么樣，你和阿逸怎么遇到的？你小時候可是一點都不愿意和他玩兒，沒想到長大了反而能在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