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比較缺德?！?/br>
    程醒言將頭側過去了，目光專注于小狗晃悠的尾巴。這只曾經(jīng)流浪的柯基沒有剪尾，走路時會一搖一擺地豎起來，松鼠似的。

    月光和路燈燈光都只能照明，不能發(fā)熱，夜晚的氣溫逐漸跌至個位數(shù)。兩人缺了小狗那身御寒的厚重毛發(fā)，只得早早打道回府。

    褚晏清這次是在對方家樓下等待，找了處相對避風的道口，依然沒有上樓。程醒言沒讓他久等，還從家里捎來條羊絨圍巾，將他裹得嚴實。

    褚晏清打量著對方略微發(fā)紅的鼻梁，說：“抱歉。你也知道我是精神病?！?/br>
    程醒言停下指尖的動作：“怎么？為什么要道歉?！?/br>
    “其實不止是票房。我可以因為任何無關緊要的小事?lián)模绻娴氖裁炊紱]發(fā)生，我就會不愿意見到明天。因為明天是未知的，未知本身就值得擔心，必須保持穩(wěn)定不變才好。”

    “沒關系，會感覺緊張是身體在保護你，不會有事的?！背绦蜒缘男睦韺W學習有所成效，聽完他這番瘋話，仍能平靜地安撫他，“但你每次接手項目就長期處在高壓環(huán)境里，還是轉移一下注意力比較好?！?/br>
    “怎么轉移，親一下？”

    程醒言于是親了親他，褚晏清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卻沒想對方從手機里扒拉出一個陳舊的賬號主頁。陳舊到最后一次更新時間還停留在三年前的夏季。

    “當時是你要我建一個攝影賬號，分手后我就沒再登陸過，密碼已經(jīng)忘了。你重新設置一個密碼，我這個賬號就歸你了?！?/br>
    褚晏清笑道：“第一次見有人送賬號的?！?/br>
    “也不是白送給你。然后你要負責給我定計劃，我負責拍攝。就和以前一樣?！?/br>
    褚晏清仔細思考一番：“確實停更太久，以前的粉絲都跑光了。這樣吧，先找?guī)讉€我圈內的朋友配合你拍幾組照片，賬號熱度不就有了嗎？你再穿插自己愛拍的東西，拍什么都有人看。”

    程醒言拒絕了：“我不喜歡拍人像，尤其不想伺候明星，這樣和工作有什么區(qū)別？成片要交給工作室審核不說，假如拍胖了拍黑了，賬號都別想要了。況且，他們愿意來還是指望著你以后還人情，我不想讓你幫我還人情?！?/br>
    褚晏清虛心求教：“大人，請給卑職一個明示。到底需要怎么辦？”

    “需要你想想有什么要和我一起去的地方，去之前提醒我把相機帶上，就這么簡單。如果哪都不想去，在家里也可以拍。”程醒言說，“總之你想怎樣都可以，完全自由。這樣會給你壓力嗎？”

    褚晏清真沒有接過這樣的任務，他頓住了，“那我得好好想想?！薄鲎廛囃Ｔ谛^(qū)門口。褚晏清剛合上車門，就見執(zhí)勤的保安同他使了個眼色。褚晏清心下冒出一團不安的預感，于是臨時扯了個借口，讓程醒言先回家。

    “有居民抱怨說小區(qū)附近又有鬼鬼祟祟的人，不知道是收破爛的還是叫花子。我去看了監(jiān)控，果然就是那誰，葉同海?！?/br>
    “什么時候？”

    “前幾天？還有今天。”對方向他打了包票，“放心吧?，F(xiàn)在物業(yè)基本都認識他了，我們攔著，肯定不讓他進去?！?/br>
    褚晏清已不可能信賴任何人。

    褚遠見說，只要一直裝死就能解決。派出所警員說，只要花一筆錢和解就能解決?？墒聦嵤钦l都沒能解決，葉同海還是纏著他，像回南天滲進墻體的霉菌，老舊社區(qū)里泛濫成災的鼠患……也許，這是刻進他血脈里的原罪，他從出生那刻就無法擺脫了。

    腦子里的定時炸彈終于引爆，再度開啟劇烈的刺痛。他渾渾噩噩離開站崗亭，驚覺程醒言還等在外頭，連忙將腦子里殺/人/藏/尸的惡念藏回去了。

    慶幸的是，程醒言沒有讀心術，“你們在說什么？”

    “物業(yè)在征集工作改進意見，我就去獻言幾句。比如電梯間里的廣告牌，最近連上門按/摩都出現(xiàn)了，能撤的都該撤了；還有小區(qū)里幾只流浪貓，恐怕會活不過冬天，應該盡快抓去絕育找領養(yǎng)。你有沒有什么意見？”

    程醒言依然起了疑心：“你還挺閑?！?/br>
    “沒有很閑，我們快點回去吧?！瘪谊糖逯刂馗┥硐氯?，倚在程醒言的肩頭，“我頭好疼，而且很冷?！?/br>
    舊辦法總是屢試不爽。程醒言果然轉移了注意力，手臂環(huán)過他的脊背，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怎么回事，發(fā)燒了嗎？”

    褚晏清感到全然的滿足。左胸口漲滿了熱流，輕微發(fā)麻，頭腦要飄飄然起來，懷中程醒言的份量又拴著他找回穩(wěn)當感。這就是他要的理想生活，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錯或者意外，連可能性也不能有，否則他一定要瘋掉。

    第44章 第39條 本指南不含替身成分

    從小區(qū)門口到家中不過百米遠，褚晏清見了綠化帶都覺像懸崖邊緣，踏出的每一步都極為戒備。

    渾身神經(jīng)末梢倒豎起來，所有感官放到了最大，任何一絲異響都可以令他心跳劇烈。他這時理解了什么叫杯弓蛇影，樓道的光線稍一晃動，大腦就立即觸發(fā)防御機制，驅使他尋找一處穩(wěn)定的支撐，他只好用力拽緊了程醒言的手腕。

    程醒言感覺吃痛，“怎么了？”

    褚晏清心臟撞擊著肋骨，他掩耳盜鈴似的，目光游離開來：“你看，電梯里又有上門按/摩廣告。聽說這家公司還要港股上市，如果它都能通過審查，我的電影卻過不了，我真要上市場監(jiān)/管局舉報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