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了。先上樓吧,一層夜里會繼續(xù)淹水,上三層比較安全?!币妼Ψ饺允鞘Щ曷淦堑臉幼?,程醒言只得安撫道,“前提是這破爛屋子別塌方,否則我們就在太平洋里吃早飯了?!?/br> 他重新登上二層,褚晏清卻沒跟上來。 褚晏清還停頓在原處,但已匍匐著緊縮起身體,脊背顫動著起伏,正無聲而劇烈地嘔吐。 場面像被某種惡靈或者怪物寄生了,痛楚都有了外顯。好在他沒見褚晏清吐出一灘模糊的血rou,嚴(yán)謹(jǐn)?shù)卣f,褚晏清是什么都沒能吐出來,一直在做無用功。 程醒言看得眼皮直跳,總覺那種痛楚要往自己懷里鉆。他試圖將褚晏清攙扶起來,對方的雙腿卻如同抽走了骨頭,怎么也支撐不起來。而暴雨有往屋內(nèi)倒灌的趨勢,對方膝關(guān)節(jié)每砸落一次,便能高高濺起污濁的水花。 程醒言抹了把面上的水漬,他開始感覺害怕了。 【作者有話說】 爭取這周末卡極限再更新一次… 第36章 第31條 去直面已發(fā)生的現(xiàn)實 程醒言打算效仿高中時的做法,將褚晏清背上三樓??神谊糖迨冀K保持著對折的姿勢,根本無法正常坐起身,他也不敢隨意擺弄。 雨水還在往里倒灌,整棟建筑成為倒置的沙漏,讓時間流逝有了緊迫的實感。程醒言鐵下心來,決定一鼓作氣,手臂往褚晏清的肩膀和腿側(cè)一攬,將對方一把橫抱起來了。 但他嚴(yán)重低估了負(fù)重爬樓的難度,何況臺階設(shè)計極陡。記憶里那位女同學(xué)輕飄飄的,背著她好像背著一片羽毛;至于他前男友,雖說最近很有欺詐性地瘦削了幾圈,實際還有著成年男性的分量,比他倆剛認(rèn)識那會輕不到哪去。 當(dāng)時他樂意抱褚晏清,是因為還處在戀愛實習(xí)期,為爭取留用機(jī)會,他自然要獻(xiàn)媚一番?,F(xiàn)在他都跟褚晏清這里離職三年了,還記掛著有什么意義?閑得慌把前男友當(dāng)無氧運動器材了? 程醒言費力爬到二樓,稍稍換了換發(fā)力點,小聲嘀咕道:“真服了你。我不會上輩子真是你親兒子吧,這輩子還得繼續(xù)孝敬你老人家?!?/br> 褚晏清又把臉埋在他懷里裝暈,占了他便宜就開始裝暈。十足的王八蛋。 算了吧。程醒言只得自我安慰,就當(dāng)他上輩子欠褚晏清的,比如他高舉狀元迎娶公主,洞房花燭夜留對方在老家病死云云……簡直越想越偏離純良的父子關(guān)系,他連忙踩下剎車。 他在這通胡思亂想里攀上三層,還是將對方穩(wěn)當(dāng)?shù)匕仓迷谡郫B床,總歸沒摔著誰 。 窩在他懷里時,褚晏清大概是有意壓抑著反胃欲。他剛放開手,對方便再次俯身嘔吐起來,吐得越發(fā)辛苦,不知到底想將什么可怖的穢物從軀/體里排異出去。也許想要清理的就是痛苦本身,所以怎么也無法做到。 程醒言找著一瓶未啟封的礦泉水,待他折返回來,又盡力順了順褚晏清發(fā)抖得脊背,對方才將將止住,搖頭拒絕了他遞到唇邊的水。 折磨沒有到此結(jié)束。褚晏清照舊把自己對折,背對著他縮在靠墻的里側(cè),雙手緊揪著床頭的鐵絲網(wǎng),很快磨出點點血絲。問話也一概不回,恨不得真變成一片沉默的剪影,只留給他聲聲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比當(dāng)晚的暴雨還要更加沉重。 臺風(fēng)天的救援說不好要等待多久,但總比干著急要強(qiáng)。程醒言摸索到褚晏清身上的手機(jī),又是該死的某果,萬幸有電,信號??蓱z的一格。 他打算去各個角落都遛一圈找找信號,褚晏清卻不準(zhǔn)他走,抬起那張失了血色的臉:“別……不用?!?/br> 程醒言給予對方耐心:“為什么?” “我沒什么問題,給我二十分鐘就好?!?/br> “十分鐘。十分鐘之后我就報警。”程醒言幾乎是懇求,“告訴我吧,你到底是怎么了?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你好受一點?” “什么要求都可以嗎?” 這句話像要接著提出什么特別過分的要求,程醒言做好心理準(zhǔn)備,謹(jǐn)慎點頭同意。褚晏清于是用行動回答了第二個問題,將他輕輕拽到身邊,先試/ 探著碰了碰上他的膝蓋,觀察他的反應(yīng),見他沒有嫌惡,方才攬住他的雙腿。 疼痛沒有規(guī)律,但應(yīng)該有頻率之分。褚晏清往往會無聲忍耐過鈍痛,如果疼得厲害了,則會無意識地將額頭往他肋骨下方抵,讓他也嘗到了鈍痛的滋味。 完了,現(xiàn)在他也想吐了。但褚晏清的心跳震得他渾身發(fā)痛,往他懷里躲的樣子讓他想起害怕鞭炮聲響的小狗,模樣實在可憐,他怎么也沒忍心放手,也就任由對方去了。 他還是不知道褚晏清到底生的什么病,就算脊柱炎也不會引起如此劇烈的嘔吐和心律失常。人總是害怕未知,未知能引發(fā)一系列胡亂的猜測,在某個瞬間,程醒言真以為褚晏清會死在他面前——這個想法將他大腦里所有思緒都推平了,他在空蕩的荒原里茫然著。 時間隨雨水一并流逝。值得慶幸的是,褚晏清真的漸漸平靜下來,是往鬼門關(guān)過一遍后的平靜。額發(fā)間反復(fù)浸透了幾層,已分辨不清是是雨水還是冷汗,水落入眼睛也不避讓,只顧得上死死勾著他的手指,聲音像用磨砂紙刮過:“你去哪里了?” 莫名其妙的問題,今晚他已經(jīng)聽過兩次了。程醒言隨口答道:“我就在你面前,你還抓著我不放。我哪都去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