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遠見污他一遭的目的沒能得逞，又開始催促警方推進葉嵐意外死亡的案子：“還有個情況，他母親去世之后，這小子表現(xiàn)得特別冷漠，連見了尸體都沒流眼淚。我估計這事和他脫不開關(guān)系，沒準(zhǔn)他和他舅舅串通過了，就為了來找我訛錢。”

    值班的警員正埋頭錄信息，沒空搭理他，“沒有可能。你說的這倆人都沒有作案時間，褚晏清當(dāng)時在劇組，葉同海在工地做短期工。”

    “買兇殺人呢？”

    “死者更像是醉酒后嘔吐物堵塞咽喉，從而窒息致死。并非他殺?！本瘑T道，“沒別的新情況這幾天就會出法醫(yī)鑒定報告，好好準(zhǔn)備后事吧，少瞎想了?！?/br>
    褚遠見對這結(jié)果不甚滿意，“不繼續(xù)查了？那你們必須得先說服葉同海，他可一直咬死了是我干的?！?/br>
    “褚遠見是吧，你就是死者的前夫？”警員終于抬起眼來，極輕地嘖聲，“你最好是老實點。我們調(diào)查了你的背景，按照你們的離婚協(xié)議，你現(xiàn)今還需要每月向死者支付補償金，但你曾因為拒付費用被死者申請過強制執(zhí)行。要論作案動機，你比你兒子充足多了?！?/br>
    褚遠見是臉皮薄又要臉的主，仍在跟警員爭辯離婚協(xié)議是葉嵐一哭二鬧三上吊強迫他簽的，純屬敲詐；況且他公司現(xiàn)金流不穩(wěn)定，沒那么容易拿出現(xiàn)錢來，諸如此類。

    褚晏清沒興趣陪對方耗下去了，已先在筆錄上簽字，動身離開了警局。

    手機里靜躺著幾個來自導(dǎo)演的未接電話，無需接聽，對方一定又在求他速回劇組，應(yīng)付應(yīng)付炸開鍋的媒體記者。

    上個月初，劇組為了趕在天亮前上山取景，其中有一輛配車超速，從半山腰的馬路牙子飛出去了，找見時血rou和機械已經(jīng)融在了一塊。若完全出于專業(yè)的角度，劇組鬧出人命不算大事，無非是和家屬談好賠償、做好輿情監(jiān)控；偏偏車?yán)镉幸豢徊淮蟛恍〉难輪T——那可是條價貴的人命，就沒那么容易捂住了。

    褚晏清前段時間就在公司和劇組間輪軸轉(zhuǎn)，辦法是想了不少，但幾位資方眼見控不住場，都已動了撤場的念頭，只剩導(dǎo)演還在垂死掙扎。他現(xiàn)今只是服從公司的安排，再一次掛斷了導(dǎo)演的電話。

    隱痛從腿骨攀升至腰椎。他料想今天會要下雨，水汽卻仿佛在上方云層中捂死了，怎么也落不下來?？諝獗粔浩鹊脴O為稀薄，褚晏清仿佛忘了要如何正常地呼吸，不得不將計程車的車窗搖落下來，而刮入車內(nèi)的風(fēng)也飽含著水汽，沒能運送來多少新的氧氣。

    程醒言這段時間處于進組空窗期，只需要配合公司拍一些短小的宣傳片，其余時候都在家長草，今天也不例外。褚晏清掃開屋門口的密碼，對方正曲著腿盤旋在沙發(fā)邊緣，無所事事地擺弄手中那臺哈蘇。

    相機是褚晏清前段時間為了修復(fù)關(guān)系送出去的。程醒言爽快接納了，而且表現(xiàn)得愛不釋手，號稱是就算鬧饑荒也要捎著這玩意逃難，絕不變賣。到手后對方所有社交平臺po出來的照片都出自此設(shè)備，再沒寵幸過別的。

    評論區(qū)：圖里吃的是什么？看起來還挺好吃的程醒言：兄弟你真識貨確實我對象送我的哈蘇特別能出片，要是你對象也送你一臺你就知道了，別的都比不上哈蘇一根評論區(qū)：我問你這家店是什么？

    程醒言：哈蘇x2d 100c評論區(qū)：？

    程醒言已放下相機，湊到他身前來，面上似乎有些驚訝，先搓了搓他的發(fā)尾末端，“你沒有問誰借把傘嗎？頭發(fā)都淋濕了。”

    褚晏清仍在擔(dān)憂身上殘余了什么難聞的氣味，下意識往后退了退。過了陣子才反應(yīng)慢半拍似的答：“下雨了嗎？”

    程醒言去拿浴巾了，只笑著回頭瞥他一眼，那笑意意味著他問了愚蠢的問題。

    褚晏清只能自己求證。他走至窗邊，的確有雨水企圖攻破透明的玻璃面，而他方才淋著雨，竟也沒有察覺。

    沒有開窗的屋內(nèi)尤為潮悶，像熬到糊底的粥，或者塵封過期的罐頭，悄無動靜地醞釀著禍患。

    褚晏清將近窒息了，用力壓了壓左胸口也沒見好轉(zhuǎn)。他又想拉開玻璃窗透風(fēng)，但程醒言從他身后將浴巾裹了過來，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舉動。

    兩人重新挪到沙發(fā)邊緣，程醒言將他發(fā)絲間的雨水仔細擦了幾道，耳后也沒落下，才徐徐開口：“ 你劇組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嗎？”

    褚晏清的回答連敷衍都夠不著：“差不多吧。”

    既然他不想說，程醒言也就此打住，轉(zhuǎn)而輕輕拽了拽他的襯衣衣袖，“襯衣?lián)Q了吧，也淋得差不多了?！?/br>
    褚晏清任由程醒言擺/弄，順從地等待對方幫他一顆顆解/開紐扣，然后將他上/身僅剩的襯衣剝下來，襯衣擱置在他身旁，蜷曲成一團不怎規(guī)整的圓弧旋渦。

    程醒言又從他身后摟過來，開始挨次親吻他脊背中間的骨骼關(guān)節(jié)，從后/頸一直落到蝴蝶骨處，聲音也順著他的脊骨一截截傳導(dǎo)過來：

    “要做嗎？我記得上回剩了一個沒用完，你放哪了？要不去找找？”

    褚晏清木愣愣地靜止片刻，待理解明白對方到底在說什么，胃里好像已吞了只鋒利的魚鉤，那團臟器差點要整個從喉嚨里牽連出來，他稱得上落荒而逃，跌撞著將自己反鎖在衛(wèi)生間，照著水池吐得格外狼狽。

    這是具有滯后性的嘔吐，他在警局沒能吐出來的污濁物，胃酸、膽汁之類的，總算統(tǒng)統(tǒng)傾倒干凈了。身/軀里被明火滾過一道似的，灼痛從咽喉燒到胃底，這疼痛還是有味覺的，是一種干/澀的苦，他用清水反復(fù)漱過，怎么也沒能沖刷干凈，苦味仿佛要永遠停滯在他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