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通話界面退出后是兩人的私聊界面。褚晏清發(fā)送的最后一條消息是“我們分開吧”。程醒言先是追問他是什么意思,然后要求他先回去解釋明白,接著問他現(xiàn)在在哪要來找他。他則每條都沒回。 這次掛斷電話后,程醒言又發(fā)來新的消息:你要是死了就自己找個地方埋,我先走了,再見[微笑]兩人從半年前就開始頻繁起沖突。原因無非是程醒言覺得他興致一過就暴露惡劣本性,時而態(tài)度淡漠,跟死人似的半天不回消息;時而又占有欲過剩,恨不得把程醒言身邊所有人都查明底細。褚晏清也意識到自己出了什么問題,他承諾會努力控制情緒,但總是失敗,干脆負責主動做個了斷。 結束后他卻沒有如想象中一般心情輕松,相反的,他感覺身體里有處地方如割裂般疼痛,說不上具體位置,反正是內(nèi)臟,順帶撕扯著心臟。 過了陣子,負責詢問的警員來找他們給筆錄簽字。對方順帶道:“你們等明早再走吧,我給你們拿倆毯子過來?!?/br> 褚父問:“還有什么事嗎?” “臺風要來了,每年都要因為這個失蹤不少人。怪危險的?!?/br> 褚晏清簽字的墨水斷了斷。天氣預報和程醒言的消息同時涌入腦海,他仿佛觸電般哆嗦了一下,心臟猛然揪緊,然后在胸腔中劇烈震蕩起來。 他快速回復程醒言:你要去哪?臺風要來了,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門。 對話框旁出現(xiàn)醒目的感嘆號。 胃里涌起陣陣痙攣,心悸也仍在繼續(xù),身體的每個角落都為這種震顫感覺不安。褚晏清仿佛無法再接收其他任何信息,心悸驅使著他支起刺痛的腿骨,徑直往大雨里走去。 警員還試圖勸他留下。褚父拉住對方,在他身后抱怨道:“這小子怕是瘋了,別管他?!薄袢諞]有下雨。 警方最終將死亡定性為意外事故,是醉酒后嘔吐物涌入氣管導致窒息。葉同海仍鬧著要高額賠償,口中的賠償性質(zhì)變?yōu)榱饲啻簱p失費。褚父倒不是什么差錢的主,但壓根瞧不起前妻這家子只會白燒錢的廢物——當然褚晏清也被歸入同一類,所以只愿意給些敷衍的封口費。 一方獅子大開口,另一方又合作態(tài)度消極,導致拖沓到現(xiàn)在賠償金也沒個定數(shù)。 褚晏清早有預料某天會找到自己頭上來。他并不認同父親的拖延態(tài)度,如果明知這是眼下必然降臨的災難,他一定會強迫自己速戰(zhàn)速決,逃避只能滋生更嚴重的焦慮,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褚晏清被拖拽著往小區(qū)外走。他跟不上正常人的步伐,中途跌跌撞撞地摔倒過兩三次,到第三次摔倒時,腿骨好像碾碎成了粉末,膝關節(jié)以下只剩密密麻麻的疼痛,失去支撐在地的實感。 那胖子都嫌拽他費勁,就叫葉競遙來幫忙。 葉競遙走近看看,先是嚇了一跳,連忙拿了張濕紙巾給他。褚晏清這才察覺唇間那道口子裂得有些嚴重,不像平常咬破那樣,血跡已經(jīng)淌到脖頸。 葉競遙嘗試攬他起身失敗,就沒敢再動他,遲疑道:“哥,你還好嗎?……要不今天算了吧,改天再說呢?” 胖子看了眼紅:“你一口一個哥的叫得真甜啊,干脆叫老公算了?!?/br> 葉競遙罵:“去你媽的,滾蛋?!?/br> 葉同海在前邊嚷嚷:“叫你們干點事要那么費勁嗎?快點的吧!” 褚晏清仿佛失去了后半程的記憶。總之他還是站起來了,接著就是疼痛,無盡的疼痛,葉競遙和那胖子的吵嚷,葉同海的催促,都蒙了層毛玻璃似的模糊。 小區(qū)門口就有atm機,那段路從未顯得如此漫長。 褚晏清停在玻璃間外側,拿手機出來錄音,那胖子又要撲過來搶,褚晏清開口道:“你不想當搶劫犯就滾回去,這里有清楚的監(jiān)控?!?/br> 對方抬頭一看,剛好和攝像頭閃爍的紅點面面相覷,心虛似的往旁邊躲了躲。葉同海也下意識躲了躲,看來以前在道上沒少吃監(jiān)控的虧。 褚晏清接著問:“舅舅,你先確定你到底要多少錢,我代你找褚遠見談。到底是不是一共要五十萬?” 葉同海還在滴溜著眼珠子盤算這個價到底夠不夠,葉競遙急切道:“爸,你就同意吧,你到底還想怎樣?你別鬧到再進一次局子?!?/br> 葉同海答應了:“好吧,但他今年必須全部給我,不能再拖了。” “機器取現(xiàn)金上限只有兩萬,我今天可以先給你刷出來,剩余部分今年到賬。你如果同意我就去取,不同意就拉倒?!?/br> “……可以,一張不能少啊?!?/br> 機器隨著指令吐出一疊鈔票,葉同海這回不等女婿代勞,親自將鈔票清點幾遍,然后塞進挎包里。 這行人離開后,褚晏清仍舊走不動路,獨自在玻璃間旁坐下來。腰腿處應該留了些淤青,接觸堅硬的地面并不好受,但他也無別處可去。 手機顯示有幾個未接來電。褚晏清吸取教訓了,主動給人回了個電話。 程醒言慢悠悠道:“怎么,你進化以后復活速度變快了?” “剛處理了點要緊的工作?!瘪谊糖灏l(fā)覺自己聲音啞得厲害,于是捂住聽筒咳了幾聲,“你找我有事嗎?” “沒點要緊事還不能給你打電話是吧。那算了,你掛吧?!?/br> 褚晏清正要編造點什么話題,手機那邊又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應該是對方那小男友何郁:“程醒言,你怎么還接別人電話呢?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