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落了下去，豐明晰又往里面添了些木頭：“你知道向?qū)Ш蜕诒囊饬x嗎？”

    柏詩：“啥？”

    豐明晰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右邊的眉毛稍稍挑高了點：“你現(xiàn)在能把精神體放出來嗎？閉上眼看看自己的腦子，有些霧一樣的東西纏在上面，把它們踢出來。”

    柏詩閉了眼，皺著眉努力了一會，無濟于事：“我還能看到自己的腦子嗎……看不到?！?/br>
    柏詩睜開眼幽幽地看著他：“我一時分不清楚你是在搞抽象還是在搞我？”

    阿詩琪琪格和豐明晰都看了過來，豐明晰無語：“你……”他看見柏詩澄澈的眼睛，又覺得是自己思想齷蹉，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他終于正經(jīng)地給她解釋：“精神力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天賦，有強有弱，哨兵是精神力具有攻擊性的那類人，作戰(zhàn)能力很強但容易失控，向?qū)蔷窳Ρ容^溫和的一些人，可以幫助哨兵疏導(dǎo)精神海讓他們不至于瘋到墮落成怪物?！?/br>
    “塔是哨兵和向?qū)Ы⑵饋淼臋?quán)力中心，圍繞著塔許多平民才能生存，外面異化的怪物太多，對人類有生命威脅又擠占了許多生存空間和資源，普通人不進入塔的管理根本活不下去。”

    “大多數(shù)人在幼年時期就能覺醒精神力，最晚也在青春期就能擁有自己的精神體合作伙伴，冒昧地問一下，你今年多大？”

    這沒什么不能說的，柏詩：“二十?！眲偵洗髮W(xué)水靈靈的年紀。

    豐明晰摸了摸下巴，給她分析：“你這種情況，要么就是覺醒了但精神力太弱，無法召喚精神體，要么就是還沒覺醒。你覺得是那種呢？”

    純正二十一世紀普通女大柏詩心虛地回：“我不記得了?！?/br>
    她努力轉(zhuǎn)移話題：“精神力還可以這么弱嗎？”

    豐明晰：“精神力也是分等級的，s級a級依次往下b、c、d、e，f級是普通人的水平，覺醒了和沒覺醒差不多，只是更精神一點，以前能通宵加班1天覺醒了能通宵3天吧?！?/br>
    柏詩：“雖然我懂了但為什么是用加班來類比?。。俊?/br>
    豐明晰笑了聲：“你猜？”

    他繼續(xù)說：“哨兵和向?qū)У姆诸悺?，也不是很明確，除非是那種攻擊力強到路過就會被打，和溫柔到圣母地步一眼就能鑒別的類型，大多數(shù)其實都處于兩種身份曖昧不明的交界區(qū)。”

    “精神疏導(dǎo)是要進到對面的腦子里，這和對別人自我刨析沒什么區(qū)別了，很少有人能接受陌生人的精神視察，塔里面承認的向?qū)б簿蛶讉€，他們的精神力比較隨和，像是風(fēng)，雨之類的能夠被普遍接受，這些人不用上戰(zhàn)場，只要專職幫哨兵梳理精神海就行了。”

    “但兩個人太熟悉之后愿意彼此坦白，像有些毫無隱瞞的戀人，也可以做到彼此精神疏導(dǎo)，他們可能是兩個哨兵，也可能是兩個向?qū)В隳芤驗樯诒鵀閯e人做了一次精神疏導(dǎo)就否認他的哨兵身份嗎？”

    豐明晰：“所以我說無法太絕對地定性一個人的身份，只能用他大多數(shù)時間使用的位置稱呼他，比如我，還沒給別人做過精神疏導(dǎo)，哨兵。”

    他看向阿詩琪琪格，用眼神示意：“又比如老大，純哨兵，揍人老狠了。”

    柏詩順著看過去。阿詩琪琪格的手臂隱沒在一身灰色的披風(fēng)下，她只能透過她坐下來繃緊的褲子看出強健的肌rou輪廓。

    啊，好帥。

    柏詩的把視線收回來，耳背后略有些熾熱，還好火光照著她，無論臉是否變紅周圍人都看不出。

    豐明晰沒注意，還在繼續(xù)說：“精神海啊，哨兵的精神?？商环€(wěn)定了，天冷了要亂一下，受傷了要亂一下，缺水了也要亂一下?！彼f到這嘴角抽了抽，往身后看了一眼，柏詩也跟著他一起望過去，那地方躺著個用布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那是誰?。俊?/br>
    豐明晰就知道她要問：“還記得那條鱷魚不，就是這家伙的精神體?！?/br>
    “沙漠太缺水，給他干的直接陷入昏迷了。哨兵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精神海一暴動精神體就會被踢出來搗亂，”他摸了摸腰上的刀：“我還以為他今天就會墮化成怪物?！?/br>
    阿詩琪琪格再次叫了他：“豐明晰?！?/br>
    豐明晰笑了笑：“開個玩笑嘛，老大不要這么嚴肅?！?/br>
    這隊伍里的人大半是跟著她拼殺已久的老隊友，阿詩琪琪格知道他們對楊子午意見不小，抿著嘴猶豫半天，只說了句：“畢竟是中樞塔的人，不能死在這?！?/br>
    豐明晰小聲嗶嗶：“墮化了還要把他捆回去嗎？這活超標了?！?/br>
    柏詩左看看右看看，靠直覺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但她是個粗神經(jīng)的姑娘，沒那么多探究別人關(guān)系的興趣，那絲不對勁打個卷又從她腦子里飄走了。

    ——————————

    天完全黑下來后，大部分人都睡了，第二天帶隊的是豐明晰，因此阿詩琪琪格守上半夜，下半夜再交由另一個柏詩還不熟的青年。

    沙漠的晝夜溫差很大，柏詩四處張望，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床粫X得冷，只有她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她身上還穿著出門吃火鍋特意換的裙子，絲襪已經(jīng)黏滿了沙子，運動鞋的鞋底也被guntang的沙子融化了一層，薄薄的外套根本擋不住零下的溫度。

    她打了個噴嚏，突然好想家。

    柏詩很心大，吃過苦忘得也快，所以才能一直這么快樂，她父母為了養(yǎng)身體不好的弟弟遷居國外，留下她一個人在國內(nèi)念書，雖然錢給的多，但情緒價值提供很少，等到上大學(xué)才像突然想起來她似得，找導(dǎo)師把她分了過去，讓他多照顧照顧這個不聯(lián)系但放心不下的女兒。

    導(dǎo)師是個俊秀的男人，她父親的忘年交，年輕而儀表堂堂，在大學(xué)很受歡迎，但柏詩不喜歡他，沒有人會在學(xué)校喜歡管著自己的家長，有時候因為導(dǎo)師無距離感的過分親密，還會有人找到她詢問兩人的關(guān)系，柏詩就說：他是我叔叔。

    她把導(dǎo)師為她做的一切歸功于父母遲來二十年的愛，都沒想過是因為導(dǎo)師私自的感情。

    現(xiàn)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迫切地想那個世界的一切，哪怕是導(dǎo)師喋喋不休的念叨，想到?jīng)]吃上的火鍋，傷心到想要落淚。

    柏詩更睡不著了，抱著膝蓋往火堆又挪了挪，被人攬著腰往后拖，她攥住對方的胳膊回頭看，滿臉的淚痕讓阿詩琪琪格愣了神。

    她任由柏詩握著她的胳膊，溫柔地問她：“怎么了？”

    柏詩囁嚅了半天，紅著眼睛憋出兩個字：“好冷。”

    阿詩琪琪格看了看周圍睡了一片的人，最后把視線移回來，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柏詩覺得她是想問自己體質(zhì)怎么這么弱，這么尷尬的問題還是別說出來好，她撅著嘴把頭扭開，一臉不高興。

    她聽見阿詩琪琪格嘆了口氣，沒一會陷入一面巨大的毛絨絨里，太暖和了，她猛地轉(zhuǎn)頭，撲了一嘴毛，一陣呸呸呸后順著毛發(fā)抬頭，正好絨毛的主人也在低頭看她。

    她看見兩只巨大的眼睛，漆黑而圓的瞳孔，眼白是黃色，兩邊的胡須高挑俏皮，鼻子也小巧，歪著頭觀察她，像觀察飼養(yǎng)的獵物。

    柏詩兩只手抓滿了長長的毛，像被嚇傻了，愣愣地轉(zhuǎn)過去看阿詩琪琪格。

    阿詩琪琪格：“這是我的精神體，你睡在它肚子下面吧，會暖一些?！?/br>
    巨型貓貓！

    柏詩：這是什么天堂！

    她開心地暫時忘記了想家的憂愁。

    ——————————

    這一覺柏詩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沒有夢見遠去的家鄉(xiāng)，反而坐在一堆雜草上，周圍是樹，還有鳥，眼前是一片池塘，水清而綠，岸邊散落著不規(guī)則的石頭，上面還有些鋒利的抓痕。

    她的思維莫名清晰，認定這是虛幻的夢境，身體發(fā)軟，腿使不上勁，只能坐在原地瞪著碧藍如洗的天發(fā)呆，沒一會，池塘傳來水花四濺的聲音。

    她低頭，看見一條鱷魚從池中破水而來，棕色的后背，淺白的腹部，粗壯的四肢，那雙鼻孔一樣的眼睛透著熟悉的神色，但她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她甚至沒產(chǎn)生害怕的情緒，平靜地等著它爬過來，饒著她轉(zhuǎn)了么一圈，用吻部推了推她的后腰，柏詩猝不及防地撲在地上，還好四周都是軟草，她沒擦傷。

    她高興早了。

    這頭該死的鱷魚從她的背后整個壓上來，重的要死，快要把她壓吐了。

    鱷魚的尾巴很長，小心翼翼地避開骨鱗纏住了她的雙腿，她的兩側(cè)手臂被它強健的前肢限制，動也動不了。

    它開始用吻部磨蹭她的脖頸，頭發(fā)，不知道密集的牙齒是否咬住過幾縷發(fā)絲，柏詩覺得頭皮一痛，意識開始模糊。

    她醒了。

    迷迷糊糊地坐起來，頭發(fā)睡的亂糟糟的，總覺得昨晚做了夢，但始終回憶不清。

    貓的長尾巴纏著她的腰當被子，見她醒了就松開了，身型散開成虛化的光點，消失在阿詩琪琪格走過來的路上。

    阿詩琪琪格：“醒了？來吃點東西，我們要繼續(xù)趕路了?！?/br>
    柏詩往前爬了一步，頓住，和阿詩琪琪格面面相覷。

    和貓咪待在一起時間久了會學(xué)它走路嗎？

    阿詩琪琪格走過來把她拉起來，替她理了理頭發(fā)，柏詩的頭發(fā)很長，哪怕現(xiàn)在上面落滿灰塵也黑的漂亮，這是平民不可能擁有的。

    “走吧?！?/br>
    她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