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現(xiàn)在要是拒絕，萬一面前這個不樂意，直接判定她直播失敗，那估計喊交易之主過來也沒用。

    畢竟，直播也算是一種交易。

    欺詐能分辨謊言的氣息，這點從很早以前言孜就知道了。

    所以她每次對上欺詐，說的每一句都是掏心掏肺的大實話。

    這次也不例外，是真的對自己過去那具軀體，進行了認真思考。畢竟，她還是很喜歡自己年輕身體的。

    “下次我再來找你。”

    面前的‘自己’表情依舊沒有什么變化，身形卻越變越透明，逐漸消散。

    看來就算借用時空軀體，它們的力量分影偷溜出來活動的時間，也是有限的。

    【恭喜，成功完成本次直播！】

    這次系統(tǒng)的結(jié)束語，來得十分積極。

    幾乎是挨著那卷黑色卷軸消失。

    往常一收工，她都是迫不及待，連滾帶爬也要離開那把刑具般的餐椅。

    但這次只全身癱軟地往后一靠，道，“累了?！?/br>
    白皙修長的手掌上滿是殷紅，殘余的血液已經(jīng)冷卻，順著手肘滑落進袖口時一陣陣冰涼。

    是她的但又不是她的，恍惚之間，甚至有種親手殺死過去自己的荒謬感……

    四周靜悄悄無人，另外兩只因為之前的嚴厲告誡，現(xiàn)在直播都是縮進房間，她沒喊根本不敢出來。

    所以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誰的。

    ……

    祭臺按照之前言茴的意見，選擇水下人魚宮殿遺址的消失地。

    時間只剩下最后一天。言孜依舊沒有半點緊張感，該吃吃該睡睡，日子和平常一樣照過著。

    李椒來找人時，她正姿態(tài)散漫地歪坐在椅子上，欣賞著面前正在給藍蛋補課，面上時不時閃過一線猙獰，卻又不得不強忍壓制的馬峧。

    比起之前的折磨法子，這個簡直就是精神上的凌遲。

    “李言孜?！?/br>
    李椒屬于沒事不會找她閑聊的那掛，今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還特地趕過來這么一趟。

    但只是像平日那樣喊了她一聲，隨后遞過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面。

    上面的蔥花翠綠，溏心的煎蛋還帶著焦黃脆邊。

    “這一碗，就當是彌補之前的了?！?/br>
    李椒站在那里看她。

    玩家無法登上彼此的木筏，所以她只能隔著這樣的距離。

    海面灰霧繚繞，那張她看著長大的面容被遮擋住，模糊間看不清神情。就像當年自己憤恨扔下狠話，離開家時，她安靜站在生日蠟燭后面一樣。

    言孜出生在中秋。

    而李椒就是在那桌團圓飯，以及自己親生meimei的生日蛋糕前，和自己父親決裂。

    她并非不能接納言茴。

    只是比起言茴，她更恨自己父親將年幼女兒的生命，置于危險刀尖上的舉動。

    那次是她隱忍數(shù)年，羽翼豐滿后的爆發(fā)。

    “李椒?！?/br>
    言孜低頭吃完那碗長壽面，除了海鮮她一向不挑食。

    收好碗筷，她忽然抬起頭，極輕地喊了對方。

    天色微暗，她側(cè)著臉，雪白繃帶裹縛住那只已經(jīng)失去的空洞眼睛，像是頂在風雨口上不堪重負的破碎琉璃，被勉強修補之后又重新填了上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br>
    戴著黑色手套的掌心傾覆，蓋住對方接過碗筷隱隱顫抖的手。

    言孜抬起視線，凝視著面前這張和自己血緣相系的臉。

    “等離開這里就回家吧，父親他……一直都念著你。”

    那張全家福上面始終都少了一個身影。

    而李椒能端來這碗面，就是有軟化的意思。

    手掌底下細膩濕滑，那只被自己按在底下的手滲出冷汗。

    李椒只咬牙瞪著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李自然！我說的話你從來都不聽！”

    外人看來，言孜這些年是成長了，那一身尖刺似乎已經(jīng)被磨去。

    但她最清楚不過，自己meimei的這身叛逆是長在骨子里的，外頭就算被磨平了，里頭的卻難以碾碎。

    言孜沒有再說什么。

    只從背包里，取出一把鋒利匕首，雙手遞給她道，“明天的事情我們誰也說不準，這個你拿上吧，就當是防身也好……”

    這次，她果斷接過去了，神色重新恢復堅毅。

    “我會完成任務的。”

    所有的一切都以任務為重。

    長大后兩人之間話本來就不多，李椒轉(zhuǎn)身朝著相反的方向就要離開，身后忽然又傳來淡淡一聲。

    “童聲那孩子不錯，是個好苗子?！?/br>
    李椒手背上的青筋乍起，轉(zhuǎn)頭瞪向她，眼底血絲猩紅，“我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原來這么周到！”

    她都離開銀星營多久了，還一直念著呢！

    言孜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你要是想一個人打雙份工的話，我當然不介意?！?/br>
    李椒瞬間沉默了。

    她是卷王不錯，但卷王也是要命的……

    即便身體素質(zhì)強悍如她，也有加班忙碌到昏倒的經(jīng)歷……星際普遍開放三休日，但他們不一樣，他們是最忙的那批人。

    從前她還天真，想著接任之后就能擺脫李自然。

    結(jié)果上崗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親爹。

    在自家親爹手底下被壓榨內(nèi)卷，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肝疼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