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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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是七月末了,暑熱漸退。一駕馬車緩緩駛出窄巷,不時從車中傳出些細碎的低語。只見車內(nèi)端坐一男子,正自閉目養(yǎng)神,腿上抱了一絕色美人,只聽那美人嗔怪道: “若是你早同我說,別院有這樣好的金桂,我定要教春華jiejie同來的!你不知道,她——” “她酒釀的極好,從前在宮中你便時常纏著她釀酒給你?!?/br> 裴行之瞧她又來了精神,只得再次開口打斷。見她矯裝怒容,又忙賠笑。 “好心肝,且歇歇罷,難不成昨夜還不夠累?” 一雙大手在她嬌嫩的臉頰上摩挲著。昨夜他情難自抑,屬實是要的狠了。原想放她在別院睡足了再回府,可她竟非纏著自己,偏要一同回去。 對上她那雙水杏眼,裴行之無奈的笑了笑,掌心輕覆上她的眼眸,耐心地哄勸: “乖些,再睡會兒,昨夜才睡了兩個時辰?!?/br> “可這馬車顛得很,況且又走了困……” 一雙白嫩素手將他的大掌挪開,仍舊露出那雙水汪汪的杏眼來瞅著他。 裴行之無奈的嘆了聲,附下身將臉與她貼得極近,“既這樣,不如……”那只大掌向她身下探去,“我們做些有趣的,嗯?” 清姝聽他話頭不對,忙搶過那只手掌蓋在眼上。 “罷么,我睡、我睡還不成么?!?/br> 裴行之仰面笑的肆意。不多時,馬車內(nèi)終于恢復(fù)了寧靜。 “對了!”清姝又將那大掌挪開,“我想起件要緊事來問你!” “何事?”裴行之也睜開眼,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北境戰(zhàn)事終了,裴老將軍總算能回來了罷?算日子……應(yīng)當(dāng)趕得上團圓節(jié)呢。” 這原是件高興事,可裴行之卻陰沉了臉。 “父親一時還回不來,且不用收拾?!?/br> 清姝瞧他神色有異,忙起身坐在他懷里,柔聲問道:“怎么?不是說那奚人都簽了降書么?北境還有何不妥?” 裴行之冷笑一聲,緩緩道:“桑干河三戰(zhàn)三捷,足夠教北境安寧數(shù)年,可縱是如此猶嫌不足……”他又嘆了口氣,坦言道,“父親又揮師去了石堡城。姝兒,我很擔(dān)心……” 見他眉頭緊蹙,早已不似往日英姿勃發(fā),清姝也不忍繼續(xù)追問,抬手撫平他蹙起的眉心。 “老將軍劍鋒所指敵莫敢當(dāng),哥哥放心,定會平安凱旋的?!?/br> 裴行之見她這般溫情寬慰自己,終是把話又咽了回去,只對她點了點頭。 后來,清姝在多番打探下才得知,原來父皇與裴老將軍在石堡城的攻取上,生了齟齬。 她不懂朝堂之事,無法分析利弊得失??伤?,石堡城是以懸崖為城池,固若金湯,若不付出上萬軍士的性命,是休想攻下來的。 秋雨連綿,已下了一整日了。 清姝伏在美人榻上出神,自打從別院回來,她便整日懨懨的,若裴行之在時還好,她總能強打精神與他頑笑,可只有她一人在時,就只剩暗自出神。 春華走來見她怔怔望著那雨,走到跟前輕輕推了推她:“公主可是又悶了?”春華知她不愛女紅針織,便提議道:“不如請個百戲來,也好與公主解個悶兒?” 清姝知她是好意,可自己實在沒有心思,只得又敷衍了幾句打發(fā)她下去。 若說起她的憂思來,其實不外乎兩則:一則,裴老將軍的事令她懸心;二則,近來后宮爭斗不休。她聽聞父皇愈發(fā)寵幸淑妃,如今竟也不顧母后的臉面,連中秋家宴都交淑妃一手cao辦。雖說她無力扭轉(zhuǎn)局面,可難免還是日夜懸心,只盼父皇能早日回心轉(zhuǎn)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石堡城再沒傳來新的消息,所幸皇后的身體日漸好轉(zhuǎn)起來。 團圓節(jié)這日,皇帝照例擺了家宴,清姝夫妻二人依次落座。裴行之見后位空著,皇帝身側(cè)只有淑妃相陪,低語道:“娘娘身子還未大安么?前日你不還說無礙了,怎么今日……” “母后已大好了,只不愿出來罷了,不妨事?!?/br> 清姝雖嘴上說著不妨,到底心里還是不痛快,便一心想尋些錯處出來,卻在筵席最末位瞧見一張生臉。 只見那席上坐著一男子,約摸二十五六的年紀(jì),身著寶藍色織銀云紋圓領(lǐng)袍,遠遠瞧著倒有幾分矜貴,臉上一雙桃花眼,眉眼狹長,眼位微微上翹,笑起來更顯輕佻。 清姝微微蹙了蹙眉,心想此人雖非皇親,卻定是貴胄,不然也不會堂而皇之的坐在家宴之上。又想到裴行之常在宮中行走,應(yīng)是認(rèn)得的,便悄聲問他。 裴行之悄然看了那人,回過頭笑道:“不怪你不認(rèn)得,他便是鄭業(yè),淑妃的侄子?!彼坪跤窒氲搅耸裁矗κ樟诵?,“可他怎會在此?” “我怎么知道!”清姝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這淑妃也是上不得臺盤,這樣的場合,豈是什么人都能來的!” 裴行之聽了,忙示意她噤聲。清姝領(lǐng)會,自不再多言。 宴罷,清姝悻悻而歸,裴行之知她心中煩悶,及至房中,又是溫言軟語勸慰,又是百般逗她頑笑,終是哄得美人開懷。 清姝雖對這場家宴不滿,可有人卻是十分的滿意,甚至于是——得意。 永安公主府上,鄭業(yè)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之上,臉上十分得意。 如今淑妃圣眷正濃,連帶著鄭氏滿門都頗得圣心。淑妃的胞兄鄭知運,不久前擢為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雖為次相,卻也稱得上是權(quán)傾朝野。連帶他這不成器的兒子鄭業(yè),也受封游騎將軍,雖為散官并無實權(quán),但好歹也是個正五品,一時間鄭氏一族赫赫揚揚,無出其右。 “我說公主,誰人不知我鄭氏滿門榮寵,如今想要攀附,總得拿出些誠意來吧?” 男人說畢往椅背上一靠,手肘向后撐在那圈椅的扶手上,輕佻地打量著永安。 永安好歹同男人打了許多年交道,自然明白他的意圖??蛇@鄭業(yè)日日眠花宿柳,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著實令她惡心。 他雖不堪,卻有個好姑母、好父親。 如今后宮已被淑妃把持,前朝又有升任宰相的鄭知運,更要緊的是,淑妃可有皇子……想到此處,索性暗下決心。只見她走到鄭業(yè)跟前,雙手搭上男人的肩膀,嬌聲問他。 “那依鄭將軍的意思,如何才算有誠意呢?” 鄭業(yè)輕嗤一聲。 “站著求人,可沒有誠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