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鴻門宴
午膳設(shè)在了紫宸殿東暖閣,沉芙一到,便看到沉瑾年已經(jīng)入席。見她進來,沉瑾年微微抬手,示意她坐到他旁邊。 太監(jiān)們低垂著眉眼,魚貫而入,將琳瑯的菜品一一布置在雕花桌上。 食不言,寢不語。整個午膳的過程只有宦官井然有序的服侍,瓷器輕碰的清脆響聲,充斥著詭異的平靜??v然是美味非凡的御膳,沉芙也覺得味同嚼蠟。 午膳后,太監(jiān)們撤去了桌上菜肴,換上了茶點。 “皇姐幾經(jīng)波折,身體可無恙?伽藍本是針對朕,卻沒想讓皇姐受苦了?!背凌甑恼Z氣,聽著溫潤柔和。 沉芙心想這就演上了?她端起茶盅,掀開蓋子,一瞬間茶香四溢:“謝陛下關(guān)心,所幸雖然危險,但并無大礙。” 她一語帶過,反正她知道沉瑾年并不是真心關(guān)心她的安危。 沉瑾年見沉芙冷淡回應(yīng),眉頭不自覺地緊了緊。那種被忽視的感覺讓他心中升起一絲不悅,卻又難以表露。 這時內(nèi)侍太監(jiān)捧著一托茶點進來,托盤中還放著一份信件。 沉瑾年拿過,展信掃了兩眼,拿在手中出示給沉芙:“這似乎是皇姐的東西?” 看到那信的瞬間,沉芙的心猛地一跳,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那竟是她寄給裴謙之的信! 沉芙腦海一片混亂,心跳如鼓,恐懼感瞬間涌上心頭。 這信前腳剛出棲凰宮,后腳就落入沉瑾年手中。若非自己的身邊被他安插了眼線,否則他哪能這么快就得到消息? 沉瑾年似乎看出了她的驚慌,微微勾起嘴角。緩緩說道:“皇姐越俎代庖的本事見長,已經(jīng)開始替朕使喚起裴謙之了?!?/br> 沉芙強迫自己冷靜,語氣平靜地回應(yīng):“陛下言重了,臣姐一心為國著想,李瑀景壓詔,恐怕會耽誤國事。臣姐不得不出此下策。而裴將軍愿意聽從臣姐差遣,亦是深知陛下心意,忠于皇命?!?/br> 沉瑾年低笑一聲,感受到了她的緊張,眼中帶著一絲戲謔:“這么說,皇姐是怪弟弟這個做皇帝的辦事不周了?” 他轉(zhuǎn)頭將信遞給宦官,說道:“八百里加急到燎州,不要辜負長公主的勞心勞力?!?/br> 沉芙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沉瑾年話語中的含義,她聽得清清楚楚:他似乎并不反對,輕描淡寫地就容忍了她的行為。 一邊壓詔,一邊又對她的所作所為放任不管。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沉瑾年見沉芙臉色微變,笑得溫柔卻帶著幾分深意:“以后皇姐有什么想讓裴謙之做的,只管跟朕講。畢竟曜霆軍是朕的禁軍,讓旁人誤會了,恐有損皇姐風(fēng)評?!?/br> 沉芙從這話中感受到了似有若無的威壓。 這句話……難道是在宣示主權(quán)?暗示她不要打裴謙之的主意?雖然原劇情的雙向箭頭斷了,但是沉瑾年內(nèi)心還是傾慕裴謙之? 宿敵 情敵,仇上加仇!沉芙如臨大敵。茶也不香了,點心也不甜了。這分明就是鴻門宴。 然而很快,沉瑾年的話又再次印證了她的想法。 “皇姐可知道王楓?” 沉瑾年突然問起王楓,沉芙的心又提了起來。那個奉宸衛(wèi)細作以及其黨羽理應(yīng)被蕭承燁處理干凈了才對,如今被沉瑾年提起,難道是落了什么把柄? 沉芙強壓住心中的慌亂,面上不動聲色,抿了口茶,淡淡地問:“王楓?他是誰?” 沉瑾年說道:“王楓是伽藍安插在奉宸衛(wèi)的細作,他招供了朕身邊的太監(jiān)趙吉與伽藍勾結(jié),挾持案和夜宴刺殺均是趙吉幕后主使?!?/br> 似是回憶起什么,沉瑾年笑意溫柔,“說來也巧,這兩次都是皇姐救了朕?!?/br> 沉芙心頭的緊張感愈加濃烈。沉瑾年說這話時,分明是將所有的猜疑與掌控都一并揭示給了她。 沉瑾年笑意未減,但語氣中卻透著些陰惻:“趙吉為朕內(nèi)侍,竟犯下如此叛國的罪行。朕便在他生辰那日設(shè)宴誘其誅殺,皇姐如今坐的正是他曾經(jīng)的位置?!?/br> “啪——” 沉芙手中的茶盞掉落在地,她的衣襟被打濕,胸口水漬一片。 沉瑾年見狀,眉頭微挑,眼神中流露出幾分關(guān)切,“皇姐怎么如此不小心?” 說完,他迅速拿了帕子過來,輕輕地為沉芙拭去胸前的水漬。他湊得很近,身形幾乎將她籠罩。指尖的溫?zé)嵬高^絲帕貼著她的肌膚,順著鎖骨滑下。 水滴凝在玉脂的肌膚上,緩緩滑進乳溝,沉瑾年眸色一暗,目光含鉤一般盯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沉芙忍不住輕輕往后退去,想拉開些距離,卻被沉瑾年一把扶住肩膀,穩(wěn)穩(wěn)地壓住了她的動作。 “皇姐別動,水都流到里面去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卻帶著幾分撩撥。 沉芙感受到肩上強硬的力量,只能無奈地停住不動,任由沉瑾年為她細細擦拭。 擦完后,沉瑾年沒有立刻收手,修長的手指轉(zhuǎn)而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微微仰起,動作輕柔卻帶著些強勢。 他要干嘛?沉芙緊張的同時又不禁疑惑。此時,沉瑾年慢慢低頭,清俊的臉龐漸漸逼近,仿佛要看進她心里一般凝視她的雙眼。 沉芙的心幾乎跳出胸腔,她下意識地繃緊了全身。那日夢中的情景猝不及防闖入她的腦海,恍然覺得此刻的情景與夢中他靠近她時的模樣重迭起來。 她僵硬地盯著那雙深邃如潭的眼睛,心頭冒出一股莫名的恐懼——難道,他要親她? “皇姐怎么吃個點心都會吃花臉?” 沉瑾年卻只是抬手,用帕子拭了拭她的嘴角。擦完后,他便松開她坐到了一邊,氣定神閑地繼續(xù)品茶。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方才行為上的僭越?。 沉芙松了口氣,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對方恨她幾乎都起殺心了,她竟然還能胡思亂想。 她如坐針氈,斂了斂眸光,趕緊整理好情緒,說道:“臣姐剛回宮,事務(wù)繁忙,懇請先行告退?!?/br> 沉瑾年嗯了一聲,似乎并不意外,也未有更多的阻攔,同意了沉芙的離去。 沉瑾年抬眸看著沉芙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xiàn)幾分得逞的笑意。 皇姐膽子真小,隨意恐嚇幾句便怕成這樣。即是如此,就不該與朕作對,做朕掌中之物,安安分分地聽話,不是更好嗎? 沉芙邁出紫宸殿的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已攥出了薄汗。 無論是她當(dāng)初策劃的假刺殺、與伽藍一同謀劃的挾持,還是如今她與塔穆爾的合作,裴謙之對她的效忠,所有的一切沉瑾年都已知曉。 他的眼神、話語和行為,都在向她傳遞一個信號——她的命脈,她的所有計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沉芙身為穿書者,一直以為自己能冷靜應(yīng)對劇情,翻轉(zhuǎn)局勢,可如今卻有一種落入天羅地網(wǎng)、動輒得咎的無力感。 而沉瑾年將她逼到了死角,卻依舊偽裝著溫情與關(guān)切。太可怕了! 應(yīng)該離沉瑾年越遠越好。 原作中的女配自詡命硬,至死都留在皇宮,她可不敢,說不定還沒到大結(jié)局,她就一個不小心死無全尸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宮外是有公主府的。那是先皇為她賜婚后新建的,氣派非凡。但因為她和蕭承燁遲遲未成婚,那府邸便一直空置至今。 宮外總比宮里安全。沉芙想到此處,目光微亮。 雖說住在宮外,意味著每日進宮麻煩些,但她沉芙可是現(xiàn)代大城市的打工人??!每天通勤幾個小時都見怪不怪,這點路程壓根不算事兒。 一想到馬上就能告別這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皇弟,她瞬間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