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冷了臉色，寒聲道：“夜川，你確定要走上與諸神為敵的不歸路么？”

    夜川笑道：“狐貍，你早該知道，這是我唯一的路——若非媚雅，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xiàn)在嗎？”

    我沉默。眉頭深鎖，半晌道：“你殺死的哪一位神之裔？他叫什么名字？”

    “北圣神君之裔，陌遠(yuǎn)風(fēng)——”夜川淡淡地道。

    “北圣神君要被永遠(yuǎn)放逐于神息之地，再不能回來了么？”我忍不住深深嘆息。

    夜川冰冷地道：“當(dāng)然?！?/br>
    “我不明白，”我看著夜川道：“陌遠(yuǎn)風(fēng)死便死了，為何要把神之血轉(zhuǎn)于你體內(nèi)，使你得知神之裔的動向？”

    夜川道：“呵呵，他將神之血轉(zhuǎn)于我，我便代他成為北圣神君的神裔。否則，北圣神君將再無回歸世間的可能……”

    “什么？”我驚得瞪大了眼睛，打斷夜川的話道：“神之裔難道不是唯一的嗎？神之裔在臨死前竟然可以通過神之血的轉(zhuǎn)移，為神祇找到新的神之裔？”

    夜川瞇眼道：“你才知道？”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這么重要的消息，師父居然沒有告訴我。我一直以為，我的生命一旦終結(jié)，師父便再不能歸來。早知道神之裔可以傳給別人，我……我還能熬得過那么多痛苦絕望的日子么……

    許久之后，我再次打量夜川，道：“既然你已代他成為新的神之裔，既然你還活著，北圣神君就還有歸來的希望……”

    “你怎么和他一樣蠢！”夜川道：“你該知道我絕不會讓北圣神君歸來。”

    “但是只要你活著，希望就不會變成絕望?！蔽依斫饬四斑h(yuǎn)風(fēng)。如果是我，大概也會這么做。

    “你殺死了他，你如傳說所言，得到了神之力嗎？”我再問。

    “沒有。”夜川道：“但是神之力雖未得到，我卻能在關(guān)鍵時刻感受到來自神息之地的力量和來自世間信仰的力量。這種力量，又會助我奪取魔界至高武力，從而成為新的魔尊?！?/br>
    “你想成為魔尊？”我訝然道。

    “有何不可？”夜川淡淡道。

    “夜川，”我蹙眉勸道：“你若想和小雅在一起，就去履行神之裔的責(zé)任，助北圣神君回歸。倘若你成為魔尊，即使小雅復(fù)活，師父也絕不可能讓小雅嫁給你?！?/br>
    “所以，”夜川道：“我會自己想辦法復(fù)活媚雅，再盡量不讓任何一個神祇重返世間?！?/br>
    “你做不到！”我眸底寒意驟起，冰冷看著夜川，緩緩道：“我原本念你對小雅之愛，又念你贈萬年雪蓮之恩，不忍殺你。但你將來既然無法娶小雅，又何必讓小雅徒然傷心。而你贈我雪蓮，也并非為我，只是為了你愛之人罷了……所以，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離開鏡湖——”

    言罷，一團靈力凝聚在指尖，平靜的鏡湖滔涌浪卷。

    “狐貍，”夜川不以為意地指著我身后的天空道：“你看，天翊送你來了，你不和他告?zhèn)€別嗎？”

    我順著夜川手指的方向回頭望去，冰藍的天空中，果然飛來天翊潔白的影子。而天翊的身旁，是優(yōu)雅如仙的羽洛。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比翼雙飛……

    我的心怔了一下，卻并沒有疼痛的感覺。而當(dāng)我轉(zhuǎn)過頭，夜川的影子早已從鏡湖邊消失。

    “小狐貍——”天翊的聲音從空中傳來，片刻后落在我面前。

    如初的眉眼，如初的笑。

    “雪顏——”羽洛的聲音溫柔中帶著一絲愧疚。

    “小狐貍，萬化城之戰(zhàn)后，你去了哪里？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也沒有你的消息？你可知道，那段時間我和小洛日日夜夜為你懸心……”天翊開口，仿佛說的是昨日之事。

    我看看天翊，又看看羽洛，唇邊綻一抹淡淡淺笑，道：“多謝?！?/br>
    “小狐貍，給你——”天翊手中擎一把劍，遞在我面前道。

    我沒有伸手去接。以我現(xiàn)在的修為，即使沒有劍，世間又有誰是我的敵手？

    “雪顏，”羽洛道：“這把劍，名叫八荒六合劍，是取黃昏城中上古神兵的材料，由羽族最好的鑄劍師傾力鑄造數(shù)百年而成。你從黃昏城中救出天翊……這把劍，是對你的報答?！?/br>
    我看了看那把劍，劍鞘以充滿靈力的玄晶打造而成，劍光似乎透過劍鞘傳出來，冷光瀲滟，不可逼視。

    我并不需要什么報答，但是我對這把劍卻很有興趣。

    “小狐貍，神月谷雖是世間至高靈境，然你此去必然兇險難測。帶上這把劍，它會助你一臂之力?！碧祚磻┣械氐?。

    我緩緩握住那把劍。觸手，一股強大的力量令我渾身一震。而后，那力量迅速與我融為一體。

    天翊放開手。

    我一手握住劍鞘，一手緩緩撫上劍柄，正要抽出劍看看它絕世的鋒芒，忽聽得天際有人喚我的名字。

    “雪顏——”熟悉的聲音，親切得像一個老朋友。

    我停下抽劍的手，抬頭向天際去尋找那聲音。

    天際，十一名神之裔正從四面八方翩然飛來。

    那喚我的聲音來自南天。當(dāng)我與她目光相遇，當(dāng)我看清她眉間的印記，我的笑眼里不由涌起淚光。

    “斂云……”我忍住淚意道。

    “雪顏——”斂云落在我身邊，眼底眉梢，有微微的笑，有淡淡的傷。

    相視而笑間，一切盡在不言中。

    “斂云，這是給你的?！碧祚磸膽阎刑统鲆环鈺牛骸耙砣魧④娒τ谑爻侵拢荒苡H自來送你，他讓我們把這封書信轉(zhuǎn)交于你?！?/br>
    “不用了?！?/br>
    斂云袖手一揮，天翊手中的信化為無數(shù)碎片，盡數(shù)飄落在鏡湖之中。

    “前塵往事，何必再提?！睌吭频恍Φ溃骸暗钕潞陀鹇骞媚锘厝ヌ嫖覇枌④姾??！?/br>
    天翊眉間悵然，輕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好?！?/br>
    神之裔相繼降落在鏡湖邊。

    “雪顏姑娘，斂云姑娘?！睔W陽寂和走了過來，面上依舊笑容疏離，不現(xiàn)悲喜。

    我和斂云向他微微施了一禮。

    “天翊殿下，羽洛姑娘?！睔W陽寂和向天翊和羽洛招呼道。

    天翊眼中浮起一抹復(fù)雜的光，雖然一閃即逝，還是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歐陽公子?！碧祚春陀鹇逍χ貞?yīng)道。

    “歐陽公子，咱們的人已經(jīng)聚齊，何時出發(fā)？”歐陽寂和身后，一個眉間印記微現(xiàn)，面目敦厚的神裔問道。

    “咱們走吧。”歐陽寂和向我和斂云道。

    我和斂云點點頭。

    斂云展開銀色的翅膀，隨著歐陽寂和及眾神裔飛上天空。

    我最后看了一眼天翊，天翊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中掩不住一絲淡淡憂色。

    “天翊，待我他日歸來，必還你王權(quán)至尊——”我一字一字，向天翊承諾般緩緩道。

    “小狐貍……”

    我沒有再聽天翊說什么，飛身來到斂云身旁，隨眾神裔一起，向神月谷的方向飄然而去。

    不知飛了多久，半空中遙遙現(xiàn)出一座云遮霧繞的仙山。

    “神月谷——”眾神裔驚呼。

    “師父——”我在心底輕聲道：“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有你的世界，該會多么溫暖，多么美好……”

    回望腳下的世界，山山水水盡被云氣遮沒。

    怨靈未除，憂怖滿目，人間荒寒，情愛盡滅——

    這世界也許并不叫人滿意，然而，當(dāng)希望觸手可及，當(dāng)夢想在心中燃燒，我還是滿懷歡喜地執(zhí)著相信：只要諸神歸來，這世界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完美世界。

    ——完

    雪顏未完的故事、夜川和媚雅的故事、歐陽寂和、陌遠(yuǎn)風(fēng)等人的故事，請關(guān)注下部。（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