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虎兒眨巴著大眼睛，踮著腳向遠處望望，又向我道：“可是別人都已經(jīng)去了呀。姑姑法力那么高強，難道不該站在最前面嗎？”

    我皺了皺眉頭，被這孩子吵得沒奈何，忍不住搖了搖頭道：“你真不愧是虎先鋒的兒子……”

    虎兒卻似乎對這句抱怨的話很受用，驕傲地道：“娘親說父親每次打仗都沖在最先，所以叫做先鋒。姑姑，虎兒長大了也要像父親一樣?！?/br>
    我摸了摸虎兒的頭，看看東城漸漸不支，正要拉著虎兒飛過去，忽見東城內(nèi)異軍突起，驀地里沖出一隊祖龍援兵。

    我復又站定下來，卻驚見那帶兵之人竟是嘯風師兄。

    “虎兒，你看——”我指著嘯風道：“那便是你父親?！?/br>
    虎兒張大了眼睛，著急地踮起腳道：“哪里？姑姑，太遠了，我瞧不清?！?/br>
    我拉緊虎兒的手，待要飛過去給他瞧個清楚，不料劍仙城北忽然一陣嘹厲急促的號角聲起，接著狼煙滾滾，無數(shù)怨靈從落劍山?jīng)坝慷隆?/br>
    城北響起驚天動地的慘嚎，百姓們哭喊著成群結隊向城南逃去。

    我顧不得再去找嘯風，拉起虎兒頃刻間飛至劍仙城北?？吹侥切┢嫘喂譅畹脑轨`，虎兒初時嚇得臉色慘白，后來見那些怨靈成片成片地在我的落星劍下灰飛煙滅，不覺大了膽子，興奮地叫道：“姑姑好厲害！”

    正在逃難的人群停了下來，在塵埃里望著我俯首跪拜。

    一刻后，蕭子玉、拂香及玉清門下弟子自城西趕了過來。稍后，重英亦率領城南援軍趕到。

    見我以一人之力抵擋著潮水般的怨靈軍團，重英在馬上高聲叫道：“多謝這位英雄，敢問英雄尊姓大名？”

    拂香滿懷敬仰地道：“那是雪顏姑娘——重英師兄，你認不出雪顏姑娘了么？”

    重英似乎怔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方想起指揮援軍向怨靈反擊。

    我衣袖輕揚，為包括重英在內(nèi)的所有人加上了荊棘護盾。隨著修為的提升，我的荊棘護盾已很難輕易被打破。

    城北戰(zhàn)況穩(wěn)定后，我攜著虎兒飛到了城東上空。

    看著在戰(zhàn)陣中身先士卒、英勇廝殺的嘯風，虎兒激動地大聲連叫：“父親！父親！父親——”

    嘯風只顧殺敵，沒有注意到天空中虎兒的呼喚。

    我一劍擊殺了圍攻嘯風的近百名怨靈，帶著虎兒降落在嘯風身邊，道：“師兄，你的孩子。”說罷，將虎兒推向嘯風身邊。

    虎兒一直盼著與父親相見，此時到了父親面前，卻只訥訥地站著不動。

    嘯風顯然也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孩子驚得怔住了，兩人對望良久，竟是誰也不說一句話，誰也不往前走一步。

    又一波怨靈前仆后繼地撲了過來，瘋狂得宛如決堤的怒潮?；汉鋈灰粓F火焰打在撲向嘯風的怨靈身上，而嘯風則一個箭步踏過來，一伸手抱起虎兒躲開了另一名怨靈的攻擊。

    當怨靈的攻勢被暫時擊退后，嘯風好像仍舍不得放下虎兒。

    虎兒摟住了嘯風的脖子道：“父親，母親和我都好生想你——”

    嘯風變了臉色，炯炯虎目中冷光一閃，半晌陰沉不語。

    我一邊對圍上來的怨靈揮動長劍，一邊對嘯風道：“師兄，倩蓉嫂子這么多年來，一直一個人帶著虎兒四處漂泊。她修煉了你教的法術，但是她的修為不足以教導虎兒，是以叫我將虎兒帶給你教養(yǎng)。”

    “她現(xiàn)在在哪里？”嘯風虎著臉問道。

    “娘親在沐火村。”虎兒搶著答道。

    “她突然交給我這么個小破孩，叫我一個人怎么帶？”嘯風氣呼呼地道。

    “父親，虎兒不是小破孩，虎兒會很乖很聽話的?！被何謬[風不要他似的道。

    “虎兒一點兒也不乖，虎兒淘氣得很?！蔽乙槐菊?jīng)地對嘯風道。

    “姑姑……”虎兒扁了扁嘴，快要哭出聲來。

    嘯風恨恨道：“明日叫你娘親回來帶你這淘氣孩子！”

    虎兒愣了一下，忽然抱著嘯風的脖子驚喜地大喊：“父親！父親！”

    這孩子，總算還不算太笨。

    成千上萬的怨靈涌過來，嘯風一手抱著虎兒，一手舞動鐵錘，其勇猛之勢竟比用雙錘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戰(zhàn)況越來越激烈，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隊長著翅膀的戰(zhàn)士，對著怨靈聚焦的地方連發(fā)箭矢。原來是羽族通過密道前來支援。

    不久后，在對抗怨靈的大軍中，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天下英雄齊聚劍仙，縱怨靈兇殘，也終于在夜色來臨時被打退。

    劍仙之危順利解除，人族大王霸闕邀請所有前來助戰(zhàn)的英雄到王宮赴宴。我悄悄離了劍仙，將繁華與喧囂撇在身后，只披一痕朦朧的月光，向未知的前路走去。

    獨自天涯行遍，已慣寂寞滋味。

    輾轉于山水之間，輾轉于人群之間，輾轉于世事之間，輾轉于迷悟之間……時而熱熱鬧鬧，時而冷冷清清，時而萬物于我如浮云，時而為一朵花開凄愴茫然……

    不知又過了多少年，在劍仙城遭受重創(chuàng)的怨靈軍團休養(yǎng)罷生息，又囂張地向積羽城宣戰(zhàn)。

    八月十五，我們將集合所有黑暗之力、邪惡之力、恐怖之力，讓積羽成為廢墟，讓羽族從地上消失！

    ——這是怨靈傳話的內(nèi)容。

    消息一出，各路英雄紛紛趕往積羽。八月十四，世間高手幾乎盡集羽族。

    但是我沒有去。

    我記得自己對天翊說過的話：從此后，一別兩絕，愿永不再見。

    永不再見——我做得到！

    我坐在萬化城的一家酒館里喝茶。我沒有喝酒，不是因為我還記著對天翊的承諾，而是因為我身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錢。

    僅余的幾文，剛好夠來一壺劣質(zhì)的茶。

    苦澀的茶，沒有回味的甘醇。一杯一杯，我卻喝得十分享受——

    這樣的茶，才象人生。

    人生百味已成過往，此時，我的心里只有苦澀。

    世間所有黑暗之力、邪惡之力、恐怖之力……羽族抵擋得住嗎？

    關你何事！我冷漠地對自己說。

    可是他救過我的命——軟弱的自己在掙扎。

    我已清償！我毫不猶豫地殺死了軟弱的自己。

    這世間，有什么不能忘？又有什么忘不了？

    我要做到對他毫不關心，將他的容顏徹底從心中抹去！

    茶漸冷，只剩下最后一杯。茶盡杯空時，人生會不會很寂寞？

    我看著最后的一杯茶，慢慢湊近唇邊——（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