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多情呢？你喜歡的不是天翊殿下嗎？”斂云不解地問。

    我微微紅了臉：“斂云，你看到他臨死之際的笑容了嗎？那笑容像極了我在這世上最親最愛的人……我既然看見了那笑容，還怎么能夠再對他下手？我也不能讓別人殺死他?！?/br>
    “原來如此——”斂云沉吟道：“古天鷹與王子殿下從小一起長大，舉止神態(tài)間未免有一些相似之處……”

    “……”我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要解釋起來似乎太多，而且也會引得我心痛，便讓她誤會好了。

    斂云沉默了一下，忽然道：“雪顏姑娘，你剛才問我，假如有一天碰到了與古天鷹相同的遭遇會怎么想，我說希望你們毫不猶豫地殺了我！可是，假如是我喜歡的人碰到了古天鷹的遭遇，我想我會像你一樣下不了手的——我能理解你的感覺?！?/br>
    “斂云，你喜歡的人是誰？”

    斂云黯然不答。

    我小心翼翼地問：“不會……不會也是天翊吧？”

    斂云側(cè)目看了我一眼，道：“不是?！?/br>
    “那我就放心了?！蔽椅⑿Φ?。

    斂云道：“即便我和你喜歡的是同一個人，你又有什么不放心？任何男子都不會對我動心的?！?/br>
    我詫異地看了斂云一眼，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斂云看著漸漸昏暗下去的天際，淡淡地道：“我丑陋、無情、冷漠，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你以為這樣的我，世上會有人喜歡嗎？”

    斂云的臉色在暮色中十分平靜，似乎說的是與自己不相干的另一個人?？墒俏ㄆ淙绱?，更讓我有了種錐心痛楚的感覺。

    我激動地看著斂云道：“你不該這么說自己。斂云，你聰明、勤奮、為人正直、法力高強(qiáng)……這些，都值得人深深敬愛。至于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那不是你的錯。喜歡你的人不會因為這些看輕你。”

    “呵呵?！睌吭旗o靜地笑了，帶著一絲落寞，一絲自嘲，“聰明，勤奮，正直，法力高強(qiáng)……在男子的心中抵不過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我喜歡了他將近七百年，可是他看都不曾看過我一眼。而你來到積羽城的第一天，他的目光便被你深深吸引——”

    “你說的是誰？”我驚奇地從石頭上跳起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斂云道：“我從來不知道——”

    “當(dāng)然，你的目光一直在王子殿下身上，自然感覺不到他在看你?？墒俏业难酃怆S著他卻無數(shù)次落在你臉上?！?/br>
    “他到底是誰？不會是……”

    “是翼若將軍——”斂云平靜地吐出這個名字，語氣里有一絲從未出現(xiàn)過的溫柔。

    我怔了許久，回想著與翼若將軍的相識與相見。但是，除了初見時他曾夸過我漂亮，在仙淚湖畔他曾似真似假地對我說“不如我勉為其難娶了你吧”，我的記憶中不曾有關(guān)于他喜歡我的痕跡。

    “一定是你弄錯了?！蔽抑匦略谑^上坐下，平復(fù)了一下心緒道：“翼若將軍只是愛開玩笑而已，我從來不覺得他看我的目光里有什么深意。他看我的時候甚至遠(yuǎn)不如天翊看我時的溫存。他看起來親切和藹，可是我從來捉摸不透他的眼光，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喜歡一個人的眼光決不是那樣的。斂云，你說他從來不曾看過你一眼，可是他卻對你十分重視。這樣的重視，難道不是一種關(guān)注嗎？”

    斂云沉默了許久，似乎在細(xì)想我的話，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半晌，斂云蹙著眉頭惘然地道：“從來沒有人喜歡過我，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目光是什么樣的?；蛘吣阏f得對……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曾經(jīng)有多么希望，自己能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能讓他多看我一眼。”

    此刻的斂云，臉上有一種夢幻似的哀愁，與平日那個少言寡語、冷漠剛毅的她判若兩人。

    天光轉(zhuǎn)暗，夜風(fēng)輕拂，吹起她的長發(fā)和衣襟，從側(cè)面看去，有一種別樣的飄逸之美。我忍不住道：“斂云，你知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看起來有多美？”

    “是嗎？”斂云微微轉(zhuǎn)頭，含笑道：“你在安慰我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太在意自己的容貌了。可是聽到你這么說，我仍然很高興?！?/br>
    “我要怎么讓你相信我不是在安慰你？”我頓了一下，揮手用法力在空中化出一塊水鏡，指著道：“你看——”

    因此時身體未曾復(fù)原，法力衰弱，用凌霜術(shù)化出的水鏡有些模糊和搖晃，并且轉(zhuǎn)瞬即逝。但這一轉(zhuǎn)瞬之間，已然印出了斂云飄逸秀美的身姿。

    斂云向半空里望了一眼，微笑道：“謝謝你！雪顏姑娘——”

    “難道除了我，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也是美麗的嗎？”我看著斂云眼中的光采，有一絲心疼地問。

    斂云眼中的光采剎那間熄滅，黯然道：“曾經(jīng)有一個人告訴過我，可是我已經(jīng)不見他有一千五百年了——”

    “那你為什么離開了他？你想念他嗎？你們還有再相見的日子嗎？”看著斂云暗淡的眼神，我關(guān)切地問。

    斂云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世間有太多的不得已，因緣聚散誰又能猜得到？我從來沒有哪一天忘記過他，我相信我們將來一定有再相見的日子?！?/br>
    “我生命里也曾有過這樣一個人——”我微微笑道：“不管時光過去多久，只要有相見的日子，所有的等待便都是值得的?！?/br>
    斂云點點頭。一時里我們都靜默無語，各自陷入各自的回憶。

    不知過了多久，晚風(fēng)變得有些涼，吹在身上令我忍不住咳了幾聲。斂云忽然輕輕將手放在我背上，掌心一股真氣輸向我的體內(nèi)。

    “斂云，你做什么？”我驚叫道。

    “別說話——”斂云沉聲道。

    隨著溫暖清和的真氣輸入體內(nèi)，我胸前的傷勢好了許多。

    “斂云，為什么要拿真氣救我？”待斂云收回手，我轉(zhuǎn)身問道。

    斂云淡然一笑，道：“我從來沒有過朋友，但是今夜你讓我突然有了種友情的感覺。我希望自己能為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并不想接受羽洛的醫(yī)治。我的真氣雖不如羽洛的真氣有令人起死回生之力，但也可以略為減輕你的痛苦?！?/br>
    “斂云——”我感動地道：“謝謝你！今后，你會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

    斂云笑了，取下了冷漠的面具，斂云的笑溫柔而開心。

    可是，我該不該告訴她，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羽洛，救回古天鷹之后我就要離開羽族，離開積羽，永遠(yuǎn)不再回來……

    還是離別的時候再說吧，能叫她多開心一日，便多開心一日也好——想到此處，突然理解了師父當(dāng)年遲遲不對我說出實情的苦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