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拂進一絲清風，將一盞燭火吹熄，打斷謝時深欲說下去的話，他凝神看著鹿厭，將鹿厭片刻里的喜怒哀樂收入眼中。

    直到鹿厭說到口干舌燥，不由自主舔了下嘴唇，謝時深見狀道：“回去歇息吧?！?/br>
    鹿厭愣了下，問道：“那值夜......”

    謝時深支著額角閉目養(yǎng)神，“無妨，明日去錦衣衛(wèi)一事要緊。”

    鹿厭開心點頭，下意識朝著小說走去。

    謝時深察覺靠近的腳步，語調(diào)微揚，“嗯？”

    無形的壓迫迎面撲來，鹿厭立即收住腳，躊躇在原地不見轉(zhuǎn)身離開，對案上的小說念念不忘。

    謝時深漫不經(jīng)心問道：“想留下？”

    話音一落，鹿厭再也不敢逗留，拔腿消失在書房中，謝時深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唇邊扯出淺笑。

    翌日，鹿厭跟隨謝時深出門，馬車將謝時深送到宮門后，掉頭朝著錦衣衛(wèi)辦差的衙門而去。

    時隔許久，鹿厭再次踏入衙門，瞥見桌上的果子不敢伸手拿了，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走通傳，直到一炷香后，見一高高瘦瘦身著常服的錦衣衛(wèi)使前來。

    鹿厭認得此人，乃吳語身邊的下屬，名喚百浪。

    兩人迎面上前，鹿厭很勤快地喊人：“百師兄?！?/br>
    百浪搭上他的肩膀，聽著這乖巧的稱呼，心花怒放道：“小白花你總算來了，師兄們可想死你了?！?/br>
    面對他們的熱情，鹿厭習以為常，整個人幾乎被百浪架進了辦差房。

    百浪給他拋來果子，笑著問道：“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鹿厭搓了搓果子，啃走一口說：“護送世子入宮，順路過來瞧瞧?！?/br>
    他好奇掃了圈四周，接著問道：“百師兄，吳師兄呢？”

    百浪道：“還在宮里呢，估摸快回來了?！?/br>
    鹿厭心里惦記著謝時深給的任務，猜想他多半要打聽有關楊懷朔命案之事，但此事畢竟牽扯謝家，那日太子在東宮對自己意圖不軌，若是開門見山地問，恐怕引人懷疑。

    思索后，鹿厭假意不解地嘟囔道：“平日這會兒，吳師兄都帶著我們?nèi)コ耘ou湯了。”

    百浪道：“就是，我和唐平都等著他下值呢?！?/br>
    他看著鹿厭吃得歡，忍不住又塞了兩顆果子過去，順手揉了把鹿厭的腦袋。

    “多吃點，瞧你都瘦了?！卑倮俗叩桨盖?，擰眉看著堆積如山的公事，“你怕是不曉得我們有多忙，那日東宮夜宴，我們還在京郊查走私案，吳哥突然被傳去東宮，我和唐平兩人蹲點到半夜才回來?！?/br>
    鹿厭看似百般無聊聽著，滿不在乎啃著手里的果子，甚至打趣道：“讓吳師兄給你們買牛rou湯?！?/br>
    百浪從文書中抬頭看他一眼，嘶了聲問：“話說回來，聽聞夜宴當晚你也在，還被太子懷疑成兇手了？”

    鹿厭仔細想想那日發(fā)生之事，如實轉(zhuǎn)述一遍夜宴的事情。

    只見百浪聽聞后笑道：“你若有這殺人的本事，指揮使能給你離開嗎？”

    鹿厭啃果子的動作頓了下，腦海里閃過謝時深囑咐的話，切莫將本領展露人前，以免惹禍上身，聽勸總沒錯的，所以鹿厭回了百浪一個燦爛的笑，并未回應旁的。

    隨后見百浪將一份文書丟到他面前，神情古怪說道：“此案太子在御前力保你，甚至為你證明清白，都不必吳哥親自上陣解釋，如今案子的結(jié)果基本敲定，而且聽聞陛下不打算徹查此事?！?/br>
    鹿厭道：“此話怎講？”

    百浪左右看了眼，朝他勾了勾手指，鹿厭見狀靠上前，給他遞去耳朵，聽著百浪耳語的同時，視線垂落在書案上擺著的供詞。

    百浪附耳小聲道：“聽吳哥說，陛下對楊懷朔很是避諱，草草了結(jié)也不愿追查，尋了個理由便打發(fā)掉，眾人猜測此事和楊懷朔的身世有關，且太子一直以此利用他，眼下京郊出了走私大案，偏偏在查案時我們接到東宮傳話，還是沖著謝家而去，只怕你們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br>
    鹿厭仔細聽完他所言，暗自感謝一番百浪的情報，轉(zhuǎn)念想到他方才提及太子力保自己一事，不由覺得有些怪異，遂問道：“百師兄，既然太子替我擺脫嫌疑，那吳師兄今日為何還要入宮一趟？”

    百浪脫口而出道：“因為太子勢必要把你帶回東宮。”

    第10章

    鹿厭頓時直起身，神情呆滯看著他，腦海里閃過太子不懷好意的舉止，以及那位被亂棍打死的男寵，后知后覺太子的意圖何在。

    他感覺一股惡寒自內(nèi)心驀然涌上，不由蹙眉后退半步，懷里的果子嘩啦掉落在地。

    百浪見把人嚇著了，立刻安慰說：“嗨，多大點事兒，就算太子想要你，也得陛下點頭才是，你如今可是謝家的人，當初世子什么賞賜都不要，就要了你這個人，想必不會為此和謝家鬧不愉快?！?/br>
    鹿厭仍舊表示震驚，心知陛下不會輕易點頭的原因，是礙于謝家的權勢。

    百浪見他走神，連果子都不吃了，連忙走到他面前說：“小鹿你別亂想，師兄的意思是，太子想要你當貼身的侍從，但是你知道的，太子那人肯定是沖著......”

    “小鹿？”一道聲音突然打斷百浪的話。

    他們循聲看去，入眼瞧見一襲公服的吳語回來，魁梧的身形將門前陽光擋住。

    鹿厭望著來人喃喃道：“吳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