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恒：“你們繼續(xù)你們的愛恨情仇，就我一個人繼續(xù)審案。媽的，你們都有愛情，除了我！”

    過去的事還有反轉(zhuǎn)

    第71章

    ◎《越王劍》殉他◎

    鄭璧月的重心在李歸玉，為的是爭風(fēng)吃醋，對盧令蟬的事應(yīng)該一無所知。

    李歸玉今日似乎是沖著她來的，目的是為了探明她的身份，盧令蟬之事看上去他并不重視。

    這里真正阻礙她的離開，是王韻之。

    看著王韻之漠然看著她的眼神，洛婉清笑了笑。

    她抬手一振袖子，在眾人注視下，毫不在乎，直接就著這嘶啞的琴開始彈奏起來。

    音聲宛如鋸齒拉木，聒噪刺耳，彈奏沒兩聲，下面就叫嚷起來：“怎停下！柳小姐，不會彈不必彈，這是以琴會友之盛會，你若無心不必來此?！?/br>
    洛婉清動作微頓，隨后轉(zhuǎn)頭看向說話之處，直接道：“我的琴壞了?！?/br>
    “那就下去。”王韻之冷聲開口，洛婉清轉(zhuǎn)頭看去，就見王韻之盯著她，似是警告，“坐回原位，好好聽別人彈?！?/br>
    “可我想彈呢？”洛婉清笑笑，“今日的規(guī)矩，只說彈得不好的人要被逐出宴席，沒說彈得不好不能彈吧？若各位覺得在下彈得太難聽，”洛婉清說著就要起身，“那在下走就是了。”

    “慢著。”

    洛婉清剛剛起身，王韻之便也站起來，她平靜看著洛婉清，只道：“既然柳姑娘想彈，那我陪柳姑娘切磋一下吧？”

    洛婉清動作一頓，冷眼看去，便見王韻之詢問：“不是琴藝絕佳，高華無塵嗎？”

    這些稱贊恍若諷刺，人群中又有一個男子站起來，笑道：“如此人才，我也想有幸一會，柳姑娘，不知可否與我切磋一下？”

    “還有我?！?/br>
    “我也想?！?/br>
    ……

    王韻之一起身，方才人群中說笑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站起來，一時竟是站起來七個人。

    琴音盛會時有斗琴，但如此直接挑釁的，倒是頭一次見。

    所有人安靜下來，直覺氣氛不對，洛婉清抬眼看向王韻之，知道她是不打算放她走。

    按照規(guī)則，如果是個人獨奏，彈得不好可以離開。但若是斗琴輸了，去留就由贏家決定。

    且不說她這臨時抱佛腳的琴技大概率贏不了王韻之這樣從小培養(yǎng)的世家小姐，就算能贏，這里這么多人，一個一個斗琴，也是不少時間。

    她沒有這么多時間。

    王韻之的目標(biāo)就是拖著她。

    她不確認外面什么情況，如果皇后那邊的人下手更狠，星靈他們或許便有危險。

    她要盡快出去。

    而出去的唯一辦法，就是盡快贏下來。

    彈琴她贏不了，唯一的贏面，只有琵琶。

    洛婉清想著，轉(zhuǎn)眸看向李歸玉身側(cè)的琵琶。

    兩人一對視，洛婉清便明白過來，這大約就是李歸玉最終的目的。

    他聽到了那夜她為崔恒奏的琵琶，今日，他就是要做最后的確認。

    她靜靜盯著李歸玉，李歸玉也看著她，他目光竟有些緊張，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道，現(xiàn)下該做什么。

    看著他的眼神，洛婉清不由得嘲諷一笑。

    不就是懷疑她身份，不就是想驗證嗎？

    可她就算彈了琵琶，他當(dāng)真就能確定了嗎？

    就算確定，他又真的能殺她嗎？

    洛婉清冷下臉色，不想再同他們糾纏，直接道：“承蒙各位抬愛，但其實在下并不擅琴，若是要切磋，在下可否用琵琶？”

    聽到這話，謝恒微微皺眉。

    說著，洛婉清掃過眾人，最終看向李歸玉身側(cè)放著的琵琶，平靜道：“三殿下身側(cè)琵琶，可否一借？”

    李歸玉不出聲，他冷冷看著她。

    他一瞬眼里都沒有，就只有蒙面在高處朝他伸手的女子。

    她的身影和年少時的模樣重疊，明明現(xiàn)在她的和當(dāng)年氣質(zhì)截然不同，那時候那么溫和，笑起來柔軟又明亮，此刻她周身清清冷冷，看他的目光帶著疏遠隔離。

    可是他卻覺得沒什么不同。

    她就站在他面前要琵琶，他想的卻是很多年前她說的話。

    “少言，以后不管咱們怎么吵架，不管我說了多傷人的話，如果我給你彈琵琶，就是想你了?！?/br>
    “只要我彈琵琶，你就來找我，我們和好，好不好？”

    她同他要琵琶。

    李歸玉笑起來。

    心尖微顫，手指微微蜷起，他竭力克制走上前的欲望，只問：“你確定要這把琵琶？”

    聽到這話，王韻之察覺不對，立刻警告看向李歸玉。

    然而李歸玉卻是不動。

    “自然。”

    洛婉清肯定開口。

    李歸玉輕笑一生，王韻之立刻意識到李歸玉情緒不對，干脆暗中用飛刃朝著琵琶琴面一劃。

    然而李歸玉卻面色不動，抬手遮住琴面，悄無聲息將飛刃捻到手中。

    “三殿下？”

    王韻之聲帶警告，李歸玉沒有回聲，只盯著洛婉清，抬手將琵琶往高臺一甩，冷靜道：“拿去?！?/br>
    謝恒眼神驟冷，王韻之面露驚怒。

    洛婉清一把挽住飛來琵琶，順著力道旋身坐下，抱著琵琶抬頭，掃了周邊一眼，干脆道：“盛會時間有限，不必耽誤大家時間，諸位不妨一起？”

    這一挽琵琶極為漂亮，在場眾人不由得都露出幾分驚艷之色，又思及這人監(jiān)察司的身份，紛紛壓下。

    “如此狂傲嗎？”

    其中一個女子皺起眉頭。

    洛婉清撥了撥琴弦，她沒猜錯，李歸玉手中的琵琶果然是頂好的琵琶，她低著頭，只道：“開始吧?！?/br>
    她主動一人與多人同臺競技，其他人不同意，倒顯得膽怯。

    王韻之狠狠瞪了李歸玉一眼，提步走了上去。

    王韻之上臺，其他幾位男男女女也都跟著上去，環(huán)繞洛婉清坐下，由各自侍從取了琴來。

    洛婉清先調(diào)音，隨后便聽王韻之起聲。

    她所奏是曲調(diào)輕快的曲子，是一首眾人大多都會的《白雪》，她起聲，其余人隨之附和。

    每個人的琴音都有自己的韻味，但這一刻，大家都選擇去配合王韻之。

    陽春白雪，清新流暢，萬物生機勃勃，琴音將眾人圍繞，這是貴族一貫高雅樂調(diào)。

    洛婉清聽著這琴音，直接撥弄琵琶弦，《廣陵散》慷慨激昂傾斜而出，如利刃直接撕開這歡愉琴音。

    仿佛一把長槍，挑起這漫天春雪一甩，飛濺眾人一臉雪色。

    洛婉清低頭撥弦，悲聲戚戚。

    她刻意壓制了尾音，沒有上揚，李歸玉靜靜看著她撥弦的動作，看著她手指關(guān)節(jié)，聽著她琴音的故事。

    聶政為父報仇，學(xué)琴十年，刺殺韓王而死，為不牽連家人，毀容自盡，暴尸街頭，無人相識。其姐奔赴辨尸，大哭而死。

    《廣陵散》因此而作，慷慨激昂，氣勢宏偉。

    她的琴音慷慨激昂，但王韻之師承高人，心智堅定，無論洛婉清琴音如何，她都能穩(wěn)穩(wěn)壓住陣腳。

    兩曲混雜，不分上下。

    于是一面是陽春白雪生機勃勃。

    一面是孤注一擲赴死前行。

    一面是貴族交杯歡慶春雪。

    一面是學(xué)琴十年只求一刺。

    交鋒不過兩段，洛婉清便知，若只是琴技，她壓不過王韻之。

    “若是琴技不佳，便用真心?！?/br>
    崔恒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來。

    洛婉清閉上眼睛。

    韓王殺父，聶政沖冠而怒。

    “你爹死了。就在昨夜，我給他的陶片?！?/br>
    “如今的大夏，不會因為一個平民之死，就牽動一部尚書乃至皇子。”

    “應(yīng)君所愿，血債血償。”

    回憶開啟，就像是滾滾潮水，一瞬淹沒她。

    她的琴不是琴，似如利劍，那些一直壓抑封閉的情緒一瞬間翻滾而出。

    她接受張九然內(nèi)力之疼，毀容之痛，塑骨之傷，喪友之悲，最終都化作利刃猛地割斷太子喉嚨。

    血飛濺而出，灑白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