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jié)
喬徽義正言辭:“這具美妙的胴體。” 顯金:…… 顯金無語地淡定半刻,最終泄氣:好吧,她承認,她確實很想要這具寬肩窄腰又勁道緊繃的身體啦! 感覺賊有勁兒呢! 第347章 甩在身后 喬徽母親的十年忌辰辦得熱鬧又喧囂,喬家老宅本無多少族親,卻向來有“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之說——喬徽母親的忌辰歷時三日,在水香村村頭擺了三日的流水宴,林林總總來了約莫四五百人,有些是喬家拐了十幾道彎的遠親,有些是鄰近村落的鄉(xiāng)紳,也有相鄰縣、府的官宦妻室。 熊呦呦便與顯金坐在一處,幼子圓圓剛兩歲出頭,剛會跑,朝顯金大聲地喚了聲:“姨媽!”便蹬蹬蹬地往外跑去,身后的婆子丫鬟三四個烏拉拉地追出去。 顯金急匆匆地遞了杯茶,又上四色糕點,放下一句:“你先照料自己——”看了眼隔壁廂房的夫人,“順道幫我照看一下淮安府通判關(guān)夫人——” 熊呦呦:……自己照看自己還不夠,還要幫這死丫頭接客? 待顯金帶著寶珠把一眾前來吊唁的夫人安頓妥當(dāng),轉(zhuǎn)身來尋熊呦呦,這才能安安靜靜說幾句話。 “看你氣色,像吃了仙丹似的?!憋@金一邊大口喝水,一邊看熊呦呦,唇紅齒白、容光煥發(fā)的,上次去橘院時氣色也好,卻也沒有如今這樣揚眉吐氣。 熊呦呦笑:“自從我伯父確定升任應(yīng)天府府尹后,你說怪不怪,我那婆母突然就知書達理了!專騰了間屋放我的嫁妝,也不同我搶著帶圓哥兒了,只說‘熊家顯赫,教養(yǎng)孩子自有一套法子’,恨不得對我晨昏定省,把我放在臺子上供起來?!?/br> 熊呦呦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這世間呀,娘家立不立得起來,確實很要緊?!?/br> ——這也是當(dāng)初她為何選崔衡。崔衡人不壞是首要,其次便是只要伯父一日做他主官,她在崔家一日就不會過得差,誠然崔衡那老娘是個混不吝的老匹婦,卻也只敢背著她說上幾句解氣,再在兒子面前又哭又踹告黑狀、裝可憐……別說苛待她,便是送丫頭正經(jīng)進屋子,崔衡老娘也是不敢做的。 如今伯父一飛沖天,崔衡向來待她不錯,如今更是熨帖細心;崔衡他娘一下子從寡門農(nóng)婦變成了名門淑女,以前叫她“萬惡的自命不凡的兒媳婦”,現(xiàn)在叫她“我們家的大奶奶”…… 熊呦呦頗有感觸。 顯金低頭咬了口金盞酥,覺得有些膩就放在了桌上。 正巧喬徽過來,右手自然地拿過顯金咬了一口的金盞酥,又仰頭大口喝了茶,同顯金貼耳輕聲道:“……關(guān)夫人要走,她家馬車車轍壞了,我叫海星去找個新的了,若實在沒轍,只有請狗爺親去送一送了;滁州府的柏家二爺想去上貢的八丈宣,我讓他找董管事合適?還是鐘管事合適?” 顯金點頭,“你跟狗哥說就行,上貢的八丈宣還有兩張存在宣城府,若實在想看,只能前去宣城府務(wù)虛堂?!?/br> 兩人態(tài)度自然,在繁忙喧囂的鄉(xiāng)間堂屋里,并不突出。 熊呦呦卻呆愣在原地,待喬徽大步流星地出了內(nèi)堂,熊呦呦才反應(yīng)過來,一把掐住顯金的手腕,結(jié)結(jié)巴巴:“你,忠武侯……你們?你們是不是……” 顯金爪子被人鉗制住,聽清熊呦呦的話后,五官皺在一起笑起來。 沒否認,就承認嘛。 熊呦呦克制住土撥鼠尖叫,猛地站起身來回踱步,隔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剛剛的話多有不妥,“娘家……娘家好不好,其實也沒什么要緊的!” “打鐵還需自身硬!” “就沖你與喬家的牽扯羈絆,他喬寶元不好好對你,他都虧心!當(dāng)初喬家落難,山長下獄,便是我伯父也只敢偷偷相幫!崔衡雖保住了“涇縣”喬山長親書的牌匾,卻也不敢擺在明面搭救喬家!” “唯獨你!一把屎一把尿帶大寶珠!” 顯金:……倒也沒有……除非寶珠是智障,那把歲數(shù)了,很難再跟屎尿扯上關(guān)系…… 熊呦呦又埋頭走了兩圈,聲音又尖又細又輕:“任他喬寶元多大的官兒,他不對你好,都要下十八層地獄!被拔舌頭!下油鍋!抽筋骨!下輩子當(dāng)跑山雞!” 堂屋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故而,關(guān)于喬徽下輩子當(dāng)跑山雞的詛咒,只傳到了顯金耳朵里,別人沒有這個幸運聽到。 一下午,熊呦呦都很亢奮,時而詛咒喬寶元如果恩將仇報就不得好死,時而目光如炬地叮囑顯金“抓牢喬寶元!二十出頭的三品大員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時而擔(dān)憂顯金今后的日子“豪門貴婦不好做呀,京師的女人心眼子加起來能熬一鍋粥,凡事要多長兩個心眼?!?/br> 恨不得跟著顯金進京開戰(zhàn)。 戰(zhàn)斗力很強的樣子,讓顯金不敢輕易置喙——這就是已婚婦女與未婚少女的不同,恒溪落腳點在“你愛我,我愛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熊呦呦的落腳點在于“戰(zhàn)斗!生命不止,戰(zhàn)斗不息!向婆婆發(fā)起挑戰(zhàn)!向妯娌發(fā)起挑戰(zhàn)!向左鄰右舍的長舌婦發(fā)起挑戰(zhàn)!烏拉!” 顯金不想戰(zhàn)斗,只想睡覺。 自涇縣回宣城府,顯金睡了個昏天黑地。 回了橘院,進京的箱籠是一早收拾好的,七七七、小董管事、周二狗、鎖兒和張mama隨同進京,鐘大娘幼子尚小,二老年歲已高,顯金也需要她留在宣城府做好接洽,鐘大娘便暫緩進京,留在了宣城府;李三順、鄭家兄弟也留在了宣城府。 對此,七七七哭得賊慘。 挺大個男人,眼淚鼻涕一把抓,扶著馬車哭:“我,我也不想進京了……” 喬徽跨步上馬,馬蹄來回踢踏,彎身問顯金:“這是?” 顯金面無表情:“他暗戀鐘管事很多年了?!?/br> 喬徽一嗤:“大家伙都知道,也叫暗戀?” 顯金想了想糾正了說辭:“他明著暗戀鐘管事很多年了,但鐘管事不喜歡他,所以他就一直沒付諸行動,號稱是暗戀——畢竟沒有開始,就沒有結(jié)束?!?/br> 喬徽再一嗤:“真可憐?!榜R尾巴得意洋洋甩著朝前走。 顯金也上了馬車。 留下七七七大聲哭道:“我都聽見了!能不能小聲點兒?。 ?/br> 臨行點行李時,陳敷到底抱了四五個箱籠來了,獨占一輛馬車。 顯金有些意外:“您不是說不跟著進京嗎?” 陳敷看了眼遠處高頭大馬上的壯碩準(zhǔn)女婿,輕哼一聲:“我得跟著去,我怕你欺負我姑爺。” 顯金:……是被喬徽灌了什么迷魂湯? 遠行之前,事冗繁瑣,來來回回的人馬、箱籠、包裹歸攏收放,又清點人數(shù)后,整齊的馬蹄聲率先響起,緊跟著便是鏈條拖動的車轅聲和自南向北吹去的風(fēng)聲。 顯金靠在車廂內(nèi)壁,輕輕將車窗幔帳掀開一條縫。 看熟悉的景物被一幀一幀甩在身后。 顯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第348章 灌迷魂湯 一行人,托喬徽世襲勛爵與三品大員的福,騾車鳥槍換炮,變成了馬車,七八輛馬車與十余匹高頭大馬組成了一支馬隊,白天走官道,晚上若能進城鎮(zhèn)便拿帖子尋當(dāng)?shù)刂鞴僮龊冒差D;若沒有城鎮(zhèn),便退而求其次找人居村落暫歇一晚;若無城鎮(zhèn),便只能歇在六十里設(shè)一鋪的驛館,類似于后世的高速服務(wù)區(qū),雖簡陋卻也遮風(fēng)避雨。 若連驛館都錯過了,那便尋一處山崖或深林,生篝火、搭棚戶,精壯侍衛(wèi)、啞衛(wèi)和紙行的男人守在外圍,輪班替換,女人在馬車上和衣而睡。 放在后世,水電方便、食物充裕、連續(xù)趕路一個多月,也叫人疲憊。 更何況如今這光景。 顯金以為陳敷會叫苦,哪知便宜爹很是怡然自得,停歇下來就拿出蘆管筆記記寫寫。 顯金湊近看,單頁紙上零零散散好些段話:“路旁散布亭舍,丹徒縣官道兩旁有井泉九十三處,供行人馬匹、驢騾飲水補給”“官道兩旁,筑土為堠,上插木牌、石刻,里堠標(biāo)記道路歷程,界堠標(biāo)記州界、縣界,即使遠行千里,也可心中有數(shù)”“每處驛站,可憑行帖獲取地圖,亦有來往百姓兜售《朝京里程圖》,十五文或二十文一張,二十文者圖上畫得更詳盡,甚至有村頭桂花樹”…… 顯金咂舌:都是趕路的小事,陳敷全都記錄了下來。 陳敷仍埋頭奮筆疾書,趁想句子的功夫抬頭看閨女,“兩隸四十日——這名字咋樣?老父預(yù)備進京后便尋上印刷鋪子,把新書出了。” 顯金連連頷首:倒很有林清玄先生的一二神韻,文風(fēng)樸實、真摯、簡單,卻叫人想看下去。 顯金笑:“看樣子,您比我先發(fā)財?!?/br> 陳敷搖搖頭:“這本書不指望發(fā)財。” 他要想發(fā)財,就寫虐戀情深了,君不見秦夫子那慫包考了舉人功名就窩在家里寫傷痛文學(xué),今天出一本《梁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悲傷》,明天寫一套《悲傷逆流而上,你我順流而下》,賺得了盆滿缽滿,發(fā)財發(fā)得明年去國子監(jiān)讀書的學(xué)費都攢夠了。 他不想發(fā)財。 錢是什么?他對錢不感興趣。 家里閨女在,就是銀礦在,錢這玩意兒,倦了、厭了、累了、怠了,從今往后,他要為文學(xué)理想而戰(zhàn)! “許多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讀過書,能認識字,卻一輩子走不出二門。這本書給他們看看,看看路上的風(fēng)景和行人,添一添慰藉,也是我的大功德?!?/br> 陳敷神色認真道。 連頭上抹了三層的頭油,都瞬間變得清爽了起來。 顯金愣了一愣,剛想贊揚,卻聽陳敷后語。 “更何況,我姑爺說了,他要把我捧成京師第一筆,以后我出門得四人抬轎,我一打開家門就是鮮花和禮贊,我到哪處那些書坊老板就到哪處守著,個個都說‘求求你,艾隨大師你多寫點吧!’”陳敷瞇瞇眼,嘴角帶著癡呆的笑意。 顯金默了默。 行了,破案了。 她知道喬徽給陳敷灌什么迷魂湯了。 …… 既然隊伍中最嬌嫩的陳敷都在名喚“成功”的腎上腺素作用下不知疲憊,他們一行馬隊、車隊,當(dāng)真實現(xiàn)了“兩隸四十日”的目標(biāo),在七月中旬,日頭初升的盛夏早晨抵達京師。 譙樓高大威武,運送貨物的太平車在入城的隊列中緩慢前行。 京師合圍而成的坊間,沿街開設(shè)店鋪,行色匆匆的官員急忙趕往官衙,早餐鋪子和游攤都挺多,木牌子上寫著“粥飯加點心不超二十文”,其間煎白腸、血臟羹、灌肺、燒餅、蒸餅、撒子、豆粥噴香撲鼻。 鎖兒巴在車廂內(nèi)壁,淚眼婆娑:“我死也沒想到,我這輩子能來一趟京師!” 顯金笑:首都的魅力,無論穿越多少光陰,都沒法減褪的。 京師分作東南西北中五城三十三坊,喬家就在距離大魏宮較近的積慶坊,就相當(dāng)于,住在天-安門外圍,每天起床先看看護城河那種級別。 拐進西城,進積慶坊,一路過去盡是立獅抱鼓,門臉比宣城知府衙門還氣派。 安國公府、寧遠侯府、禹王府…… 鎖兒碎碎念一路,隔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黑胖姑娘認真問顯金:“這些,都是真的?” 顯金探頭看過去,亦十分認真道:“不像是戲臺子?!?/br> 鎖兒壓力很大,張mama倒有種中年婦女泰山崩于眼前喜怒不形于色之平靜瘋感。 顯金仔細思索片刻,可能是因為張mama不識字,屬于當(dāng)年掃盲的漏網(wǎng)之魚,不知者無畏,她看都看球不懂那些牌匾上寫的啥,還怕個叼啊! 忠武侯府。 馬匹與車輛陸續(xù)停穩(wěn),顯金踩在平整光潔的路磚上,看喬山長聳著后背站在最前列,隨后便是在洽商團看到的那位大胡子武將,武將身后跟著一個風(fēng)神俊朗的青年人,之后便是著紅戴綠的女眷,有一兩位年紀(jì)稍長的,剩下的便是三四位還披著頭發(fā)的姑娘。 喬徽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