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只是一只平平無奇的三口一頭豬的蟑螂精。 “那之后預(yù)備怎么辦呢?”喬徽把果盤里的最后一個橘子剝完,暗自決定以后過年絕不把顯金和橘子放在一屋,“就窩在這里歸隱田園?” 顯金雙腳翹到腳踏上,雙手抱在后腦勺,身形放松地往后一倒,“還預(yù)備做紙,六七個伙計都有做紙的功夫,原料和人力都是現(xiàn)成的,只需要找好地方把攤子鋪開,再慢慢做下去就行了?!?/br> 顯金頓了頓,“但也得等過完年看看機(jī)會,寒冬臘月想做事也艱難,還不如開了春再慢慢籌謀?!?/br> 喬徽頷首,“開春之后,運(yùn)河化凍,或許機(jī)會會多起來?!?/br> 宣城處在南北交界,河流是甜豆花派,南派的龍川溪一般不太凍結(jié)。 顯金有些沒聽懂。 撓撓頭,姑且把喬徽這話當(dāng)作她順利進(jìn)軍北直隸的祝愿,“你們呢?喬師還回來嗎?這次上京還順利嗎?寶珠一直在淮安府表舅家,我都預(yù)備去接她了……” 這些回答,涉及朝堂。 喬徽思考片刻后,選擇以一種既不泄密又能全部回答的說法,“爹上京是為了修撰律法,律法一事百年嚴(yán)苛,他可能會長期在京師旅居,但也有可能年后會因公南下,寶珠過一段時間或許也會上京?!?/br> 顯金吃橘子的速度慢了下來,隔了一會兒方緩緩道,“也好,寶珠跟著喬山長,自是比跟著我要強(qiáng)……喬師隱世埋沒多年,如今正當(dāng)年,自也要一展拳腳……” 古代山高水長,有時分隔兩地,要很久很久才能見一次面。 顯金有些悵然,低低垂了垂頭,不知在思索什么。 喬徽躺在搖搖椅里,精準(zhǔn)地抓住了顯金的神色,眉宇間有一絲雀躍,“你想與喬家……更親近一些嗎?” 顯金愣了愣,“喬師儒雅,寶珠可愛,相處四五年,我們一向都很親近呀?!?/br> 喬徽目光灼灼,“不,不,是……更!想要‘更’親近一些嗎?” 顯金:? “怎么更?住到你家去?”顯金莫名其妙。 喬徽張口便道,“也不是不可以。”頓了頓,挑了挑眉,“吃穿嚼用不要你的,但你那三口一只豬,你得自己想辦法——嚇人又嚇豬!” 顯金:…… 神經(jīng)病?。?/br> 十句話,八句都飄著! 顯金默默翻了個白眼。 兩個人拉拉雜雜又扯了好些話,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喬徽靠著搖椅,顯金靠著窗框,也不是說啥正事,東拉西扯的,既說喬山長入京的住所,也說顯金送給陳敷的小貓打爛了三個花瓶。 每當(dāng)一個話題結(jié)束,喬徽總能適時補(bǔ)充進(jìn)入另一個話題。 不知不覺間,窗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下雨了。”顯金轉(zhuǎn)頭看,“中午張mama看天說晚上有雨,我還跟她賭了五文錢。” 喬徽長腿虛搭,“頂天一個時辰,這雨就得停?!?/br> 深秋初冬的雨帶著蠻橫的涼意,大顆大顆地砸在屋檐上,跟珠鏈子似的,一片瓦一條線裝飾著深夜的鄉(xiāng)野小院。 顯金笑道,“我信你,我可不跟你賭?!?/br> 撓撓的,撓在喬徽胸口的癢癢rou上。 “只是這雨下得大,我那馬吃飽了豆子,跑起泥路怕是費(fèi)勁?!眴袒盏馈?/br> 顯金蹙眉,“那就在這兒住啊——雨這么大,別說馬,你走起來不也費(fèi)勁?純屬疲勞駕馬。正好,爹住的正院,張mama前幾天才把東廂房收拾出來,你要不嫌棄就去東廂住。” 喬徽的嘴角動了動,很想笑,搏力之間,繼續(xù)在嘴巴上畫波浪線。 顯金送喬徽去東廂房。 小院小得很,走過拐角,就到了。 喬徽活動活動肩胛骨,狀似不經(jīng)意,“前些日子,二郎好像從應(yīng)天府回來了?是因為你要與陳家義絕一事?” 顯金把東廂房的門打開,這么晚了,張mama早就睡了,顯金自己打開柜門在里面拿被褥床罩。 喬徽自然地伸手去接。 兩個人四只手,合作鋪床。 顯金聽喬徽這個問題,想了想方溫聲道,“也算是為了這件事吧。” 喬徽等著顯金后語。 顯金把被褥的其中一角遞給喬徽。 喬徽伸手掖在墊子下面。 “二郎是個好人。”顯金聲音平和,埋頭專心掖被子,“待家人好,待朋友好,唯獨(dú)苛責(zé)自身,生怕?lián)硬粔蛑?、前路不夠陡,你們二人是好友,你若有心,也可時常勸慰一二?!?/br> 喬徽的眸子亮亮的。 第三次了。 這是他,確認(rèn)的第三遍。 事不過三。 對不住了兄弟。 顯金一扭頭,便見喬徽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嚇得猛拍胸口,“嚇?biāo)廊肆?!還以為黃鼠狼在瞅我呢!” 喬徽一笑,露出白花花的六顆牙齒和挺起的胸膛。 顯金探身拍了拍新打的棉花被子,又將被罩牽扯鋪平,“快睡吧!呲著個大牙,更像黃鼠狼了!” 一夜秋雨叮咚響。 晚上橘子吃多了,顯金起夜有些頻繁,迷迷糊糊地聽窗外好像沒有雨聲了,再一看更漏,果然這雨只下了一個時辰左右。 顯金揉揉眼。 喬徽和張mama聯(lián)合去主持天氣預(yù)報得了。 顯金腦子暈暈乎乎地想,路過西廂正堂,迷蒙中見桌子上還散落著沒來得及收拾的橘子殘骸。 顯金伸手收拾,收拾到喬徽處,不由愣了愣。 好大一堆白花花的橘子經(jīng)絡(luò)…… 喬徽連橘子瓣兒上的白色經(jīng)絡(luò)都幫她理下來了?? 第300章 木榫慕你 顯金以為喬徽第二日就走,誰知他舒舒坦坦地呆著,一連住了七八天。 和周二狗、鄭大鄭二湊一堆,早上脫了衣服帶著晨跑,還教這幾個人練石鎖、抬杠子,兩天就混得周二狗和鄭大鄭二一口一個甜滋滋的“喬大哥”“大哥”“老大”。 顯金:…… 大,大你妹。 喬徽跟她一樣大,比周二狗還小兩歲! 難得天晴,喬徽張羅著帶上周二狗上山砍柴火、下河摸石頭,挑了好幾擔(dān)黃泥到小院來,和水泥、砌磚瓦、壘石板,灰頭土臉地給正院、東廂西廂都搭上了火炕。 “……你這風(fēng)水好,前河后山,坐北朝南,冬天的風(fēng)雪往里鉆,不搭灶床取暖,等進(jìn)了臘月,凍不死你。” 深秋,便是天晴,說話間也吐白氣。 喬徽帶著男人做活,穿得又短又薄,環(huán)視一圈小院,目光很嫌棄,“……圍欄那么點(diǎn)點(diǎn)高,床那么點(diǎn)點(diǎn)矮,墻那么點(diǎn)點(diǎn)薄,跟過家家似的,春秋夏都好過,這馬上進(jìn)一九二九,你不冷???” 顯金不冷,天天八段錦,早把身子骨練出來了,冬天連暖爐都不要,自己就是小太陽。 命途多舛脆皮老爹陳敷裹得像頭粽子,聳肩搓手,一瘸一拐地慫在屋檐下,一出來就看到三四個精壯男子一手扛沙袋、一手拿鐵鍬的畫面。 “冷!這里比城里可冷多了!得加火炕!”陳敷搓手手,揚(yáng)聲沖喬徽,“喬大公子,謝謝啊!” 聲音低下來,向自家閨女處靠了靠,“喬家公子不科考了,改行泥瓦匠了?” 顯金:? “人家如今為朝廷里最厲害的貴人做事,之后加官晉爵不在話下?!憋@金加了一句,“熊知府跟我說的?!?/br> 陳敷咂舌,“那來我們這兒砌磚瓦?” 顯金不以為然,“我們是朋友?!?/br> 陳敷一言難盡地抬眼,看顯金的眼神如看一個二傻子。 “咱就是說,京師對朋友這么?那些個公侯伯子爵沒事到‘朋友’家?guī)兔绲??”陳敷不可思議。 顯金蹙眉:“京師的風(fēng)俗,可能,就是這樣樂于奉獻(xiàn)?” 陳敷:…… 不是他戀愛腦什么都能磕。 是真的有點(diǎn)可疑。 陳敷狗狗祟祟探出個腦袋,偷偷看喬徽身高體長,肩寬腰窄,后背挺立瘦削,再看面容玉成,五官銳利卻神態(tài)隨意平和,無論何時都有種游刃有余的松弛。 非常好。 他很滿意。 要是把這個女婿收入囊中,他在宣城,哦不,在南直隸,都是最靚的老丈人! 陳敷高聲再謝,“中午加rou!我去買個烤羊腿!” 喬徽站起身,揮揮手,示作聽見。 陳敷“嘖”了一聲,“喬公子真是個好人,我實在是無以為報,只能以女相許?!?/br> 顯金:? 許你個頭。 顯金加重語氣,“我們是摯友!” 陳敷極為敷衍:“嗯嗯嗯,摯友摯友,只為你心動的朋友?!?/br> 陳敷說完,還對顯金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