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顯金快走幾步,笑問,“讀書的也回去過年了?” 陳箋方嘴角含笑,輕頷首,“給他們放了三日假,初二回來?!?/br> 顯金咂舌,“三天?。俊?/br> 春節(jié)休三天,這比調休還狠吶! 陳箋方燈籠稍提起來一點,神色從容,“三天不摸手藝生。照我說,大不了,除夕回家吃頓團圓飯,就該回來讀書了。” 顯金:你可真是你祖母的親孫兒?。?/br> 兩個人說話間,穿過抄手游廊,便見張mama雄赳赳氣昂昂地身后跟著鎖兒和花花,三個人一人手里拎著兩個食盒。 像兩只小雞崽,跟著老母雞似的。 陳箋方略微抬眸,看向張媽。 顯金的聲音在身后不咸不淡地響起,“寶珠愿意跟著張媽,你便隨她去,本來小姑娘這才緩過來,你甭拘束她,待過了年,我預備給她請個女先生,或直接送到你那去一并帶著讀書——關上門咱們不亂說,任誰也不知道。 陳箋方沉吟片刻,方輕聲道,“我見是圓,他見是方,方圓曲折,眾口鑠金?!?/br> 顯金低了低頭,手在袖中朝花花打了個暗號,花花便嘟著嘴將食盒遞給了張mama,來牽顯金的衣服角。 將進正堂,便見碩大一張圓桌,上面壘著放了二十來道菜,冷菜熱菜白案紅案,鍋子燉菜炒菜蒸菜,五福齊全。 便宜老爹陳敷還在上躥下跳著布置。 顯金瞠目結舌,“怎么這么多菜???咱不得吃到初五六?!” 還得每一頓都熱來吃,才干得完! 仿若夢回前世,早上就一人干掉一碗虎皮肘子的大年初四! 陳敷剛踩在凳子上掛完彩帶,嘴里嘟囔,“誰說不是!我一早便叫張mama收斂點,八冷八熱不錯啦!” 張mama嘿嘿地笑,眼神卻移到顯金身后。 顯金轉頭看去。 只見周二狗一只胳膊夾著一個鄭家兄弟,笑得滿臉褶子往里走;周二狗身后是拖家?guī)Э?、笑容可掬的董管事;李三順和妻子抱著幾個孫子笑著進來;再之后便是牽著杜君寧的杜嬸子和帶著娘家爹媽并一兩歲稚童的鐘大娘…… “叨擾叨擾!”董管事牽著小孫兒,笑意融融地沖陳敷、顯金和希望之星三人作揖躬身,“董無波攜老妻、犬子、拙媳和小孫叨擾除夕!” 陳敷差點把彩帶掛腦門上,眼睛狠狠眨了眨,手背抹了把眼,“你們……你們……你們不去回去過年了嗎……” 顯金也不可置信地看著逐漸站滿一個正堂的伙計及其家屬。 董管事溫笑道,“自己家冷冷清清的,還得自行劈柴燒火做飯,還不如來打秋風,吃個亮堂熱鬧飯呢!” 周二狗高聲叫道,“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張媽說今天有烤羊腿!那我必須來?。 ?/br> 顯金鼻頭酸澀,沖周二狗高聲笑道,“一看就是相親打水漂了,若是成了,哪顧得上搭理我們??!一早就守在人姑娘窗邊了!” 鄭家老大哥哈哈哈笑,“他相看時,跟人姑娘聊他能挑二十擔石頭,問人姑娘能挑幾擔?” 周二狗梗著脖子,“那姑娘看起來挺壯,我也是敬佩地發(fā)問!” 鄭家大哥又笑,“那人姑娘說了她能挑五六擔后,你為啥鼓勵人要勤加練習,早日趕超?。??” 顯金:…… 所有的孤(單)狼(身狗),都是有理由的。 老宅正堂陡然變得熱鬧起來! 四五個小孩繞著正堂捉迷藏,拉拉雜雜一大桌,男人們喝酒,杜嬸子勸酒,鐘大娘教導走路都不穩(wěn)的幼兒,“……等你考上舉人,為娘就將窖藏的三壺好酒盡數(shù)啟出!” 幼兒眨眨眼,登時哭得眉毛胡子一把抓。 顯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酒過三巡,陳敷紅著眼連敬大家三杯,隨即紅眼又紅臉地半瞇著躺在搖椅上。 顯金端著凳子坐到陳敷身邊,遞了一杯溫水給便宜老爹,笑著輕聲道,“三爺,咱殺回宣城吧?” 陳敷猛地抬頭。 顯金抬頭看桌上推杯換盞,眾人或叉腰大笑或勾肩密語,語態(tài)舒展,“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打人。” 陳敷手撐在椅子把手上,囁嚅嘴唇,酒氣上頭,整個人顯得有些懵。 顯金將他摁回搖椅,“不著急,您慢慢想,咱有事,年后再說?!?/br> 恰逢窗外,漫天的煙火從烏溪平緩清澈的水面升騰。 “砰砰砰——” 注意力比鐘大娘兒子還差的陳敷瞬間被煙花吸引。 顯金跟著轉頭,卻見身形筆直、坐在對岸的陳箋方端起一盞茶,眉目含笑,遙遙相敬,“新年快樂。” 顯金也笑,端起茶盅,將盅底輕輕磕在身前的碗盤上。 “新年快樂?!?/br> 第137章 賭徒來了 過年這回事,無外乎吃飯喝酒打豆豆。 陳家的豆豆,名喚賀顯金。 年三十難忘今宵,眾仙云集,大家聚一塊守歲,這年頭又沒春晚,陳敷便抬著兩張桌子張羅打麻將。 鐘大娘、杜嬸子、張媽和董管事發(fā)妻一桌,陳敷、董管事和李三順一桌三缺一。 叫周二狗來,周二狗捂緊荷包,絕不自投羅網(wǎng)。 周二狗不來,鄭家兄弟們自然也拒絕。 陸八蛋對打牌這事深惡痛絕,兼之心里還藏著是否與老妻和離的困惑,更不可能上場。 董管事樂呵呵地瞅向顯金,“金姐兒?” 顯金忙搖頭,表示上輩子忙于輸液打針做手術,沒有系統(tǒng)學習這門高精尖的技術——要是斗地主,她肯定頂上。 見顯金不會,董管事笑得更興奮了。 只見他手將兩壘麻將搭子一推,細言細語道,“四門牌,一門打絕,三門湊齊對子連子便作數(shù),四張成杠,上杠翻番,金姐兒算數(shù)厲害,沒問題?!?/br> 說罷笑著與李三順使了個眼色,“交上個五六兩束脩,啥都會了?!?/br> 李三順先沒明白,而后看董管事笑得雞賊又狡黠,當即笑著附和,“來哦來哦!過年打麻將,新年旺一年!” 顯金笑起來,這擺明沖她年終獎來的??! 便也不扭捏,袖子一擼,坐到了順風順水的坤位。 陳箋方斜靠在搖搖椅上,喝了酒臉紅紅的,瞇著眼安坐于燈下。 聽顯金落座,陳箋方抬了抬眸子,抿唇笑一笑,心中只覺無限安寧。 陳箋方心里安寧了,顯金卻手忙腳亂,如同進了盤絲洞。 “……等等——我不打幺雞吧?我打嗎?我不打!” “等等等!我換一張!換一張!”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三圈過去,顯金錢包減重二錢銀子,思想負擔增重起碼一斤。 董管事喜滋滋地將銀子塞進荷包里。 李三順常年不見笑的臉上,透露著“來了大客”的真誠。 陳敷沒笑,陳敷恨鐵不成鋼,“……你自己輸錢就罷了,怎么牽連我也放不了炮??!” 顯金:…… 這個時候你倒是分得很清了哦! “三爺……”顯金有氣無力。 陳敷理直氣壯,“牌桌上無父女,你再牽連我,自己去小孩那桌坐去!” 顯金氣死了! “金姐兒啊——”張媽的聲音適時響起。 顯金以為有人來救她。 張媽笑得溫和,“要不,你到咱這桌來打?也給我們送點錢吧?” 顯金:r#$@#%?。?/br> 氣到發(fā)癲。 陳箋方瞇著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新的一局開場,顯金照例拿著張牌猶豫不決,身前陡然出現(xiàn)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利落地幫她打出一張筒子,順手再將手里的牌理清。 “嘿!”李三順斥道! 顯金一扭頭,卻撞進陳箋方含笑淺淡的眼眸里。 “李師傅,我又沒看三家,不能幫忙?”陳箋方笑道。 李三順正張口想說什么,腳卻被左邊一踹,一抬頭就見董管事朝他眨眼。 “能幫!怎么不能幫!”董管事樂樂呵呵,“閬苑二郎下凡塵,與我老兒眾眾樂,快哉快哉!” 陳箋方勾起唇角,端了個小杌凳,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顯金身邊,時不時低聲向顯金解釋為何打這張牌、為何留那張牌。 顯金耳朵燙燙的,隨著陳箋方的節(jié)奏往出打牌、往里順牌,終于贏到了自己今晚的第一筆進項。 “……杠上花,翻番,一家十文!”顯金雙手一攤,挨個收錢,收到錢便將幾十個板子遞到陳箋方面前,笑瞇瞇道,“謝你指導,這是謝師費!” 幾十個板子攤在手心。 手心粉紅可愛。 陳箋方笑著搖搖頭,“你自己拿著玩吧,贏了都是你的,輸了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