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試用期。

    鎖兒后背一振。

    她如今，可不是陳記資歷最淺的人了！

    “鎖兒，帶兩位先找董管事簽訂契約，再去張媽處領(lǐng)兩套衣裳?！憋@金叮囑鎖兒。

    鎖兒珍惜地摸了摸袖子上那一道杠，昂首挺胸地帶著二人往外走。

    ……

    兩人一來，如虎添翼。

    鐘大娘雖是全職太太重出江湖，但勝在有一顆卷天卷地的心，不到兩天就把“看吧”七八種茶水和十二類手賬冊子背得滾瓜爛熟，甚至還自己給自己拓寬業(yè)務(wù)——在客人來時，將陳記如今熱賣的三十二種紙張如報菜名般一遍。

    不僅在“看吧”把手賬賣得飛起，連帶著把陳記的庫存也清了一遍。

    杜嬸子抱著一盤子空茶盅，愣愣地看鐘大娘滿場亂飛的身影，口干舌燥地問顯金，“賀掌柜，咱們店里不存在最后一名就被辭退的風(fēng)險吧？”

    末位淘汰制？

    顯金搖搖頭，“暫時沒有施行?！?/br>
    杜嬸子默默吐口長氣，緊跟著就聽顯金后言。

    “但這種優(yōu)秀的管理方式，倒是可以考慮借鑒。”

    杜嬸子盤子一抖，空茶盅“噼里啪啦”發(fā)出瓷器碰撞的清脆聲。

    把一條鯰魚放進沙丁魚群中，沙丁魚活力滿滿、四下亂竄。

    把打了雞血的“消失的她”未消失版本，放進陳記，陳記瞬間卷起來了，連穩(wěn)坐釣魚臺、靜等退休的董管事都旁敲側(cè)擊地問過顯金，“……聽說‘看吧’來了一位文能沏茶、武能跑圈，一日賣出手賬三十余本，連起來可繞陳記一圈的女壯士？”

    顯金嘿嘿嘿笑，“該名女壯士拿一兩半的月例。”

    董管事隨即跟著顯金嘿嘿嘿笑起來。

    鎖兒痛哭流涕地摸著袖子上的那一道杠。

    她錯了，她菜她認賬，但那個jiejie不睡覺啊！無論啥時候，她都看到大娘jiejie在店子里背書??！不僅背書，還對著銅鏡咬筷子練習(xí)怎么笑??！不僅練習(xí)怎么笑，還打烊后在腳上纏兩個沙包袋繞著水西大街跑來回?。?/br>
    這杠杠，她配嗎？她不配?。?/br>
    小熊姑娘再次光臨“看吧”時，聽了一耳朵鐘大娘的推銷，“……如今咱們這手賬本子三本讓兩成利，您看您帶幾本走？”

    被推銷對象微微一滯，略有遲疑。

    便又聽鐘大娘反應(yīng)極快道，“這樣吧，您帶兩本吧，我?guī)湍推渌腿俗鰝€拼單?！?/br>
    被推銷對象微不可見地長舒了口氣，點了點頭，渾然不覺自己一開始，其實一本都不想要。

    小熊姑娘在顯金的招呼下，一邊落座瑞雪桌，一邊笑著道，“您這店里，盡是寶貝?！?/br>
    第106章 不是配角

    【寫在前面，昨天吃了感冒藥就昏迷了，導(dǎo)致既沒請假又沒更新，報一絲報一絲?。。ㄟ@兩行字?jǐn)?shù)會補齊）】

    小熊姑娘好幾天沒來，一來，就聽見店里騙人。

    顯金做生意做得，現(xiàn)在很難有心虛的情緒——當(dāng)你沒有道德時，別人就不能道德綁架你！

    顯金笑瞇瞇，“若沒有這么多寶貝，您這見慣好東西的姑娘也不會當(dāng)回頭客啊！”

    送了碟松子仁給小熊姑娘，又轉(zhuǎn)頭囑咐杜嬸子，“給熊姑娘上一盞咱們新出的白桃杏仁綠茶?！?/br>
    “可要在井中窖過的？”顯金又問小熊姑娘。

    后世姑娘們喝冰水、冰飲“噸噸噸”，這兒的姑娘忌憚寒涼入體，特別是未成婚未生子的閨閣姑娘連常溫的都不喝，生怕影響到生育大事。

    但是……白桃杏仁綠茶……不喝冰冰涼涼的，就很可惜?。?/br>
    顯金以為小熊姑娘會拒絕，誰知小熊姑娘十分平靜地笑著點頭，“聽起來便很冰爽宜人，勞您費心?！庇值溃吧挝鐩]吃飽飯，您能否看著安排些小食糕點？”

    顯金笑著同杜嬸子道，“那就再上一碟酥餅、一盤小麻花、一小盒水磨九漿糕吧?！?/br>
    杜嬸子拿著本子記。

    小熊姑娘面露詫異，“您店中的mama，竟也認字寫字？”

    杜嬸子略微悲憤。

    本是不認不寫的，錢扣得多了，便能認會寫了——他們掌柜的，做了個習(xí)字扣錢板，她沒來以前，周二狗穩(wěn)居第一；她來了，無形中拯救了周二狗，倒數(shù)第一變倒數(shù)第二。

    董管事倒是很開心，稱她“舍己為人”。

    她：%……%*%……

    就很氣憤！

    她晌午學(xué)得夠累，下午回店子還要接受同期實習(xí)生的精神荼毒——

    “jiejie，我剛剛試了三盞茶，一盞多白桃rou，一盞多茶湯，一盞放了點黃糖……您嘗嘗哪一盞更好喝？”

    鐘大娘不需要學(xué)字，但她也沒有午休，神采奕奕得像剛從勞動中吸食完精氣的妖怪。

    她有氣無力：“你……你不累嗎？”

    鐘大娘一邊拿著小本本記錄新茶評價，一邊驚訝，“累？怎么會累？！在店里做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杜嬸子：……

    希望鐘大娘早日當(dāng)上三條杠管事，去卷董管事吧……他年紀(jì)大了，他耐卷，他再不卷就退休了！

    杜嬸子陰暗的吶喊無人可知。

    小熊姑娘臉上的詫異卻毫不掩飾。

    顯金笑道，“略會幾個字，粗粗淺淺開了幾天蒙，在涇縣這樣的小地方是夠用了，較之您所在的宣城，卻扔拍馬難追。”

    小熊姑娘略微一愣，“您如何知道我自宣城來？”

    顯金半蹲著身，“……您幾日來都是獨身，頂多帶一位丫鬟打扮的隨行。若是涇縣本地的姑娘，多半是呼朋喚友地來咱們店里說說笑笑、打發(fā)時間?！?/br>
    顯金抬眼看了看井邊的更漏，同一旁的鐘大娘隨口道，“今兒，左娘納征，也不知走完禮了沒？等會打烊，給她裝兩盒糕點，多半中午也沒吃飯?！?/br>
    這頭杜嬸子流水般拿了茶與糕點來，小熊姑娘愣愣地看著從井中取的茶湯，茶盅邊緣沁出了一圈又密又細的水珠。

    “是那位臉圓圓的，看上去很有些福相的姑娘嗎？”小熊姑娘突兀開口。

    顯金本轉(zhuǎn)身欲離，聽她說話，便收起臉上了然的笑，轉(zhuǎn)過身來，笑盈盈道，“您還記得她？您記性倒好，她并非我們店里的伙計，只是偶來幫忙的陳家姑娘。”

    小熊姑娘抿抿唇，回頭看了看小院。

    “看吧”小院子里收費更貴，大廳里有三十文一壺的茶水，院子里只有六十文一壺的價位，與高價位匹配的是院子里更為清幽的環(huán)境、更為稀少的客源、更為精致的裝飾和更為完善的服務(wù)。

    涇縣的家庭雖不窮，卻也沒富到能隨手拿六十文來喝一盞茶的地步。

    故而院子里的客人，常年只有一兩個。

    其中一個，還是四腳朝天吃白食的喬花花。

    今天是初十，喬花花要閉關(guān)練字，不能來。

    整個院子，便只有小熊姑娘一人。

    “倒也不是記得?！?/br>
    小熊姑娘輕聲道，“與她議過親的崔大人，如今正與我議親?！?/br>
    來了來了。

    顯金本直起身，聽她這樣說，又默默地蹲了回去。

    “是嗎？”

    顯金反省，這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驚訝，便重新調(diào)整情緒，“是嗎！？”

    小熊姑娘垂眼掃了顯金兩眼，似笑非笑道，“掌柜的明明就猜到了，何必這個語氣？”

    顯金張了張口。

    小熊姑娘探身推了一只竹椅道顯金身前，素來平靜無波的面上掛了一絲善意的笑，“您不忙吧？”

    忙，也要說不忙。

    顯金本沒有一顆八卦的心——前世上哪兒八卦去？八卦隔壁床吃的什么藥？還是八卦明天給她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靚不靚？

    她現(xiàn)在的八卦火苗，完全是被阿左和阿博兩公婆點燃的——這倆見面就是八卦，涇縣的碎嘴皮子快被他們嚼完了！

    顯金默默收拾圍裙坐下。

    小熊姑娘笑了笑，“沖您打聽打聽，您家大姑娘與崔大人的婚事，是如何化掉的呀？”

    化掉這個詞，用得就很精妙了。

    本來就是一堆泡沫，拿到太陽底下一曬，不就化成水了嗎？

    顯金歪頭想了想，有點拿不準(zhǔn)小熊姑娘掌握情況到哪一步了，便打了個哈哈，“就那樣唄，拖久了，又恰逢我們家大老爺在任上積勞成疾……本也不算定親，這樣一來，這門親事便更無疾而終了?！?/br>
    小熊姑娘對于顯金十個字吞八個，剩下兩個都是語氣助詞的行為并不意外，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喝了一口，贊道，“果然在深井里窖過更爽口。”

    又笑道，“您確是腦子靈的，陳記如今被您打理得火火紅紅，陳家三爺出的那本《涇縣十八吃》甚至傳到了宣城府，大家伙都愛看，連青城山院的喬山長都對您青眼有加……”

    小熊姑娘一邊說，一邊給顯金也倒了一盞茶，“涇縣您就是當(dāng)家人，小女相信您在陳家大姑娘退親這件事上，一定不會是個配角?！?/br>
    第107章 龍?zhí)痘ue

    這是，有備而來?。?/br>
    顯金低頭喝了口冰茶，這要是配點油炸椒鹽雞翅，豈不是要升天。

    顯金默默晃了晃腦袋：打住打住，你是干紙行生意的，不是開飯館的。

    “婚姻婚姻，是結(jié)兩家之姓，崔大人如何，我們家大姑娘又如何……其實在結(jié)親中，他們個人的想法絕非最要緊。”顯金放下茶盅，笑了笑，“這個道理，您必定是明白的。”

    顯金拿不準(zhǔn)這位小熊姑娘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