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錯。”她說，“先休息幾分鐘吧，等下再拍兩組應(yīng)該就ok了。你蠻上鏡的，表現(xiàn)力很好，適合做模特?！?/br>
    顧以誠卻沒有立刻回應(yīng)她的夸獎，目光轉(zhuǎn)向門口，眼神先是微微有些錯愕，隨即有了神采。

    如果說方才他眼中是一種空洞的欲望，此刻仿佛找到了傾注的對象，灼灼燃燒起來。

    陳煙無瑕顧及其他，攝影師的本能讓她迅速舉起相機，按下快門將眼前的一幕定格。這個表情與他們設(shè)想的有所不同，但別有一番生動。

    她迅速檢查照片，除去虛掉的兩張，效果意外地好。

    “文老師?！鳖櫼哉\笑著朝陳煙身后的方向揮了揮手，她回過頭，看到文清讓正走過來。

    他穿了一件主色調(diào)為黑的戲服，襯得腰身很好看，舉手投足間有種矜貴優(yōu)雅。

    “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你們了？”文清讓問，“我放在那邊的書找不到了，可能是被當做拍攝道具拿過來了。”

    “沒關(guān)系，我們正好要休息，”陳煙說，又轉(zhuǎn)向一旁的助理，“你看到了嗎？”

    對方搖了搖頭。

    顧以誠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最下面一級臺階上，迅速掃視一圈，“是那本嗎？”

    文清讓循他的目光看去，自己的書正安靜地躺在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

    “謝謝。”他沖顧以誠笑了一下，轉(zhuǎn)頭快步朝那個方向走去。

    顧以誠的視線沒收回來，依舊出神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陳煙靈光一現(xiàn)，叫住取了書正欲離開的文清讓，“文老師，正好您過來了，麻煩站到樓梯上試試，我看一下構(gòu)圖?！?/br>
    “這樣嗎？”文清讓依言照做，走上一級臺階。

    陳煙看了看取景框里的畫面，“再往上走一點？”

    “這個樓梯夠結(jié)實么，”文清讓又上了幾級臺階，“我怕把劇組道具弄壞?！?/br>
    顧以誠忽然開口，“沒關(guān)系，我在這接著您?！?/br>
    在場的工作人員紛紛笑出聲，宣發(fā)的鏡頭一直對著這邊在拍，對話多半會被剪進花絮。

    文清讓在樓梯上站定，聞言轉(zhuǎn)過身，撞進顧以誠明亮熾熱的眼睛。原本只是調(diào)節(jié)氣氛的玩笑話，莫名變得無比真摯。

    他有一剎那的恍神。

    兩人方才說話間，陳煙已經(jīng)敏銳地變換位置調(diào)整構(gòu)圖，按下快門，此刻正認真查看其中一張照片。

    畫面中的文清讓立于臺階之上，視線向下，與坐在那里仰頭望他的顧以誠目光相接。

    這個角度拍到的恰好是兩人的側(cè)臉，年輕人的目光熱切而近乎渴慕，仿佛是發(fā)現(xiàn)新世界的道林·格雷，正為推開這扇門的亨利勛爵所著迷。被他注視著的那一方，臉上浮現(xiàn)淡淡笑意。兩人衣著一黑一白，分別位于光線的明與暗處，形成了一種巧妙的對照。

    一個新的想法在陳煙腦中逐漸成形。

    “兩位老師等會拍完單人定妝照之后，稍微留一下吧。”

    第8章 道林·格雷的畫像（5）

    顧以誠和文清讓就這樣被陳煙留下來加了會班。

    這位攝影師經(jīng)常會有突如其來的靈感，比如這次，她覺得兩個人適配度很好，且貼近她設(shè)想中的角色感覺，便為他們多拍了幾組概念照，留著后面做宣傳用。

    陳煙的檔期很難約，既然是她主動要求，倒也沒什么拒絕的理由。

    -

    等全部收工，已經(jīng)接近晚上八點，顧以誠卸完妝換好衣服出來，工作人員還在現(xiàn)場收拾東西。

    他看到文清讓準備走，上前問道：“清讓哥，要一起吃個晚飯嗎？”

    文清讓對這個稱呼沒什么異議，點點頭，“好啊。”

    他們同乘一部電梯緩緩下行，開門時文清讓想起什么，“我東西忘在樓上了，你在這里等我吧。”

    顧以誠帶著妝在置景棚里悶了一下午，此刻打算離開空調(diào)房透透氣。

    華城八月的夜晚像個巨大蒸籠，一出門便撞進熱浪。他沒戴口罩，站在門口哼一首劇中的歌。

    電話在這時響了，顧以誠看一眼來電號碼，斂起笑意，掏出耳機戴上。

    “喂，mama?！彼f的是法語，聲音很平淡，沒什么波瀾。

    “……我最近嗎？在準備排練一部新劇?！?/br>
    “沒關(guān)系，你到時候沒空就不用過來了……嗯？我沒什么別的事，拜拜?！?/br>
    對面的人似乎同樣不留戀這段對話，顧以誠面無表情按下屏幕上紅色的掛斷鍵，順便抹去上面沾到的水。

    他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又飄起了極細的雨絲。

    他摘下耳機收進充電倉，心頭掠過一絲煩悶，摸出一根煙，正欲翻找打火機，一把傘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上方。

    顧以誠轉(zhuǎn)過頭，看到文清讓在傘下對他露出微笑。

    文清讓其實在那邊待了有一會了。他出來時見顧以誠在和人講電話，往旁邊走開幾步站遠些，還是不小心聽到幾句。

    他聽得出顧以誠講的是法語，不懂句子的意思，但能捕捉到其中的情緒。顧以誠的聲音冷漠而客氣，像是對疲于應(yīng)付的陌生人的口吻。

    文清讓甚至察覺到了一絲孤獨感，不應(yīng)該是他這種光芒耀眼的年輕人所擁有的。

    或許是自己想太多。因為顧以誠看過來時，露出他熟悉的笑容，切換回中文后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東西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