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紙巾擦了下，無甚在意這點小插曲，連帶著連眼皮的跳動都沒顧上。

    從早晨起來的時候，秦召南的右眼就一直跳。俗話說左吉右兇，但他平?？偸怯浄矗蚨€覺得是大喜之日的好征兆。

    直到——

    已經(jīng)快11點了，林聞西還沒到結(jié)婚現(xiàn)場。明明9點半的時候還發(fā)了消息：“老公，我準備出門了的，大概10點鐘到。”

    不止如此，甚至沒有回復(fù)秦召南發(fā)的消息、打的電話，撥過去就是“暫時無人接聽”狀態(tài)。

    “出什么事了？”

    秦召南內(nèi)心忽然涌上一陣很不好的預(yù)感，正在心急如焚，忽然手機鈴聲開始拼命響起，他有些激動地看向屏幕，還以為是林聞西給自己回電話來了，只見屏幕上閃爍著的來電顯示是“園長”。

    “阿召……我跟你說個事……你先別急……”

    “園長……您說……”

    這句話剛?cè)攵臅r候，秦召南甚至手抖地都要拿不住手機，差點把它扔出去。然后在接下來的一分鐘之內(nèi)，得知了一件足夠轟炸式的壞消息。

    陸?zhàn)堊哌^來看著臉色發(fā)白的他，好奇問道：“怎么了？聞西怎么還不來？”

    “他出了點事……”

    秦召南艱難地說，快速跟陸?zhàn)埜嬷?，先拜托他穩(wěn)住林聞西的父母。

    “老人家還在路上，快到了……我先去醫(yī)院，你在這里守著，等下見到的時候，慢慢跟他們說……”

    “好，這邊我來安頓。你快去。”

    秦召南跟陸?zhàn)埥淮瓯懔⒖虥_出門，掛上檔就走，油門一踩到底，朝醫(yī)院趕去，然后直奔林聞西所在的1402號病房。

    電梯人滿為患，他掉頭沖進樓梯間，大步流星地往上跑，肌rou的酸麻都忘記了，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全部打濕，在冬日里身上冷浸浸的。

    秦召南氣喘吁吁地推開病房門，見林聞西穿著病號服，很安靜地躺在那里，從領(lǐng)口處還能看到從脖頸后面繞著的白色繃帶。他此刻還沒醒，唇色跟臉色同樣蒼白如紙，睫毛很無力地搭在眼皮上。

    園長守在旁邊，一見秦召南便站起來了，秦召南哽咽著應(yīng)了一聲，眼睛立刻紅了。

    “哎……林老師沒什么大礙……你別這么哭啊……”

    園長心里一陣酸楚，她想了想，秦召南來園里上了這么幾年的班，她從未見過他這么驚魂未定的狀態(tài)。

    今天的事情純熟是意外，學(xué)期末的最后一天，上午小班a班的第一堂課便是去兒童閱覽室讀書，誰知道電源忽然短路引起了火災(zāi)。閱覽室里全是書籍，幾乎是立刻就燒了起來，東北風(fēng)的風(fēng)向又加大了火勢，濃煙滾滾。

    出門前的林聞西，在看到群消息的那一秒，想也沒想，立刻往現(xiàn)場趕去，攔下一輛出租車，幾乎是催促著很快到了幼兒園里。

    他已經(jīng)把今天自己還要辦婚禮的事情全拋之腦后，心里只想著火災(zāi)的情況。小班a班上閱讀課……是他平常帶的班級。小朋友們怎么樣？消防車到了嗎？有沒有人受傷？

    大腦一路嗡嗡的。

    林聞西趕過去的事后，火勢仍未完全熄滅，消防車正在趕來的路上。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受傷的小孩，校醫(yī)正在旁邊檢查。

    “還有一個！小皮球還在里面！”

    今天帶班的是李心愈老師，一頭長直發(fā)都燒焦了，胳膊上也燒紅了一大片，臉上落著黑灰，焦急地指著門內(nèi)，濃煙跟火舌還在從里面往外飄。

    這句話幾乎激起了林聞西的某種條件反射，話音剛落，他連想都顧不得想，從旁邊便抓過一條濕毛巾放進口袋，又迅速拎起一條濕毯子，披在身上就往火里沖。

    “哎！林老師！”

    園長跟在場的老師們驚叫起來，林聞西已經(jīng)一腳踹開門，身影在火苗中晃動了一下便不見了……

    濃煙、大火、燒著的木頭、飄在空氣中的紙燼。令人窒息的煙霧跟濃光，一下子把林聞西拉回到了記憶深處。

    他小時候遇到的也是這樣大的火，從此以后對任何火焰火苗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此刻那種久違的恐懼感又來了，林聞西跌跌撞撞，咬牙堅持著往里沖，用濕毛巾捂著口鼻，渾身冒冷汗，卻依然咬著牙在地板上匍匐。

    孩子在哪。孩子在哪。

    這是當(dāng)下他腦海里的關(guān)鍵指令，也是第一指令。如此怕火的他，在聽見小皮球還在里面沒來得及被救出來的時候，大腦與各路神經(jīng)還未來得及判斷出對于火苗的驚懼，雙腿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什么都顧不上想，就要往里沖。

    當(dāng)燃燒的大火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林聞西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怕火的這件事。眼前的一切仿佛是自己8歲那年的情景再現(xiàn)，年幼的自己被濃煙嗆到窒息，縮在角落里面，任火舌爬了全臉。

    作為老師，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作為林聞西，他想——拯救一次年幼無助的“自己”。被困住的小孩是平常那樣活潑健康的小皮球，小皮球此刻正在經(jīng)歷著跟自己童年時期那樣相同的境遇，林聞西弓著身子咬著牙，在濃煙中咳嗽著，大聲喊著小皮球的名字。

    他要救那個孩子，一定……

    終于，他在墻角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小皮球，立刻用濕毛毯把孩子包住，抱著往外挪。原本狹小的閱覽室，平常十幾步都能從里面挪到門口，變成了一個長方體的火焰空間以后，林聞西頓時覺得從屋內(nèi)到門口的距離，變得好長好遠，好像怎么爬都爬不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