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聞西點著頭，又很誠摯地說：“爸，實在抱歉。我本來之前就該來醫(yī)院看您的，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您?！?/br>
    走出醫(yī)院，林聞西才想起來行李箱還放在幼兒園的那輛大巴車上，于是又折返回去拿， 無精打采地拖著回家，輪子在地上滾動出煩躁的聲音。

    家里空蕩蕩的，秦召南這幾天都在醫(yī)院陪床，不知道剛才自己過去的時候，為什么沒看到他。

    “我到醫(yī)院了，你在病房嗎？”

    這條1個多小時前自己發(fā)給秦召南的消息，此刻終于收到了回復(fù)。

    秦召南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情緒里含著急切：“你剛才來了？”

    “嗯，陪爸呆了一會兒?！?/br>
    林聞西有點疲憊地坐在沙發(fā)上，聲音打著蔫兒。這一周他都沒怎么睡好，整個人處于一種輕飄飄的狀態(tài)，大腦也嗡嗡作響。

    “剛才醫(yī)生叫我過去取化驗報告，很多人，就耽誤了半天。回來的時候我爸說你已經(jīng)走了?！?/br>
    “沒事。”

    秦召南不知道為什么，電話里面林聞西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點冷淡。這點異樣令他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明白的感覺，像是某種沒有來由的心慌。

    “今晚我回家睡。”

    他只好沒話找話地接了一句。不過確實今晚他媽陪床，也催他回家陪林聞西。

    “好?！?/br>
    林聞西發(fā)現(xiàn)自己只夠撐著用簡短的單字回答，仿佛多說一個字，便沒有了多余的力氣。

    原來一個人好幾天休息不好居然會這么疲倦，原來一個人長途跋涉地工作出差，居然會這么傷神——

    不然呢？不然他又如何解釋自己此刻的情態(tài)。

    林聞西疲軟地像一塊棉花，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這個沙發(fā)還是他跟秦召南結(jié)婚后沒多久，秦召南買的。是他們給這間房子增添的第一件家具。

    在這件家具上，他短暫地做了個夢，夢里是自己跟秦召南的婚禮現(xiàn)場，他跟秦召南正舉杯欲喝交杯酒，肖閱棠出現(xiàn)在了旁邊，就那樣把秦召南拉走了。那句留在自己印象中很久的，看似云淡風(fēng)輕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這么多年，我一直沒能忘記你。”

    是肖閱棠那天在同學(xué)聚會后，親口跟秦召南說的。

    林聞西本以為自己要忘記了，如今卻才發(fā)現(xiàn)，他從未有一刻忘記，只是像個鴕鳥那般，自欺欺人地藏了起來。

    此刻，沙子散盡，這話便如同一塊尖銳的骨頭，從地面凸出來，分外明顯。

    第49章 “你就這么看我？”

    夢境中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真實，對話清楚的仿佛是附在自己耳邊說的。

    林聞西猝然驚醒，出了一身冷汗?？戳讼聲r間，自己居然從下午一覺睡到7點多，晚飯都沒吃，也不覺得餓。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門口傳來響動。

    秦召南回來了，開門后發(fā)現(xiàn)整座房子黑漆漆一片，也沒動靜。

    “睡了？”

    他暗自思忖，用很輕的動作在玄關(guān)處換好鞋，又悄悄打開客廳燈。燈亮的一剎那，發(fā)現(xiàn)林聞西端端正正坐在沙發(fā)上，正抱著膝蓋出神，光腳踩在沙發(fā)的絨面上，陷入一層凹陷。

    “怎么坐這里？襪子也不穿，多冷?！?/br>
    秦召南走過去，在林聞西的身前蹲下來，用手摸了一把他冰涼的腳趾，拿過旁邊的沙發(fā)毯幫他包住。

    “不用，不冷。”

    林聞西把毯子往旁邊一丟，那條毛毯有點大，直接從沙發(fā)滑落到地上。

    秦召南彎腰把毛毯撿起來，帶著笑：“怎么了？誰又惹你了？”

    看著秦召南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林聞西頓時覺得內(nèi)心翻江倒海的自己仿佛傻瓜。

    這些天以來，壓抑許久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到了一個臨界值。

    林聞西深呼一口氣，踩著拖鞋站起來，看著秦召南說：“爸住院這事，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我今天才去醫(yī)院探病，你這樣顯得我多不上心……”

    他一邊氣沖沖地發(fā)問，一邊心里發(fā)酸，努力忍著眼圈的紅。林聞西想，連肖閱棠都參與其中忙著張羅……自己明明是秦召南的伴侶，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呢。

    家人之間，不正是應(yīng)該同舟共濟(jì)，彼此信任嗎？

    腦海中總浮現(xiàn)出今天在醫(yī)院看到的場景，肖醫(yī)生氣定神閑的模樣，好像他的每一步都非常篤定，篤定得，仿佛能回到秦召南身邊。

    最近發(fā)生了太多事，攪的林聞心亂如麻，每一件都在非常精準(zhǔn)的推波助瀾，于是“醫(yī)院事件”便成為了爆發(fā)的導(dǎo)火索——其實這本來是一件小事。

    秦召南并未察覺到其中的深層原因，眼見著只有林聞西生氣，便立刻柔聲解釋，試圖安撫：“你出差嘛，我怕你來回跑著折騰。多一個人知道，只多一個人著急，也沒別的用?！?/br>
    偏生又有“沒別的用”這四個字。像一根針，刺入林聞西的心口。

    他想著肖閱棠越俎代庖地，為了秦父的事情跑上跑下的場面來——這種事，本來應(yīng)該是自己來做啊。

    但對方是醫(yī)生，一片好心，自己又無法指責(zé)，只能把氣悶在心里。悶的時間越久，終于迎來了全線垮塌的時刻。

    人在這種時候，感性超越理性占據(jù)上風(fēng)，大腦是不太清楚的。

    林聞西扯起唇角，聲音里帶著一絲譏誚：“那是的。我又不是醫(yī)生，除了瞎著急給人添亂，能有什么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