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合活 第126節(jié)
還沒出門,就聽旁邊兒一個值夜的人疑惑道:“二少爺?” 話剛說完,就被肖點星條件反射的一道劍氣嚇得閉了嘴。 劍光閃過,肖點星也看清了這人是誰,正是平時跟自己走的比較近的肖天,沒想到這小子修為一般,耳朵倒是很靈。 “閉嘴!”肖點星壓低聲音威脅,“你知道大哥他們現(xiàn)在去哪兒嗎?” 肖天被他這架勢嚇得夠嗆,茫然道:“仙門啊,不是送丹藥嘛?” “放屁!以前哪次送丹藥我哥和我爸親自跟著過?”肖點星見他是真不知道,外圍弟子即使是來了別墅,也很難觸及核心,更何況肖天并不是肖暨喜歡的小輩兒,“不讓我去,我非要跟著看看!” 說罷扭頭就要朝外走,想了想又退回來,朝肖天一伸手:“你車開過來沒?借我用!” “???” “我的車太招搖了,買回來就是做樣子擺在那兒,開出去惹眼,”肖點星道,“你要是用車就開我的,你那個破車借我?!?/br> 為啥擺在那兒你還不知道?還不是因為拿了駕照之后就沒敢讓你開車!肖天見他這樣子好像是真出事兒了:“讓您跟著嗎你就過去,出事兒怎么辦?” 肖點星面色如冰:“要是真去仙門,能出什么事兒?” 肖天想想也是,但看肖點星的臉色,心里又犯嘀咕,就這樣放出去指不定得惹什么麻煩,做了個折中的選擇:“我開車帶您跟著吧,您那技術(shù),演諜戰(zhàn)片兒你都不如里頭的出租車司機?!?/br> 肖點星沒再說話,扭頭出門,肖天小跑著帶他上了自己的車。 兩輛面包車開的速度很快,肖天的車跟的很艱難。 開出去二里地,肖天很想再說幾句問問到底什么情況,肖點星卻一改往日愛扯淡的毛病,目光跟上了鎖似的盯著前邊兒的,看得肖天發(fā)毛:“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俊?/br> 肖點星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卻猛然一指前方:“看!” 前邊兒兩輛面包車原本前后腳地開著,到了一個分叉口,一輛車一拐彎兒,進了朝市區(qū)開的路。 而另一輛卻并未停下,徑直地朝著出市的方向開去。 “跟著那輛!”肖點星指著沒拐彎兒的那輛面包。 深夜的郊區(qū)在凡人眼里十分冷清,但在修士眼里卻并不平靜。 路上不斷有三三兩兩的孽靈竄出,好在車上貼了開路破煞的符,一路上也沒有孽靈敢上前找死。 面包內(nèi)十分安靜,只聽到后座上肖暨沉重雜亂的呼吸聲。 “不走高速?”開車的弟子問。 肖攬陽道:“走高速會留下記錄,那邊兒有仙門的人手,還是繞一下比較好?!庇峙ゎ^看向肖暨,擔(dān)憂道,“爸,你要不再吃一粒兒?” “不吃了,”肖暨半閉著眼,感覺身體沉重,像是一個麻袋、一坨爛泥,“老鄒已經(jīng)過去,那就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拿到上等藥材了。普通的快活丸吃得再多,體內(nèi)的污穢感也就越重,不如直接過去,吃用上等藥材煉制的靈丹。” 之前鄒興發(fā)怒氣沖沖地找上門,質(zhì)問他是不是藏起來了封天縱。 肖暨也很驚訝,兩邊兒一核對,才發(fā)現(xiàn)他倆可能都被耍了。鄒興發(fā)先他一步去找那人質(zhì)問,畢竟鄒雪花等不了了。 從今天晚上那邊兒聯(lián)系自己來看,鄒興發(fā)終于有得償所愿的機會了。 那他也不能再等了! 肖攬陽面露猶疑:“這回是真的嗎?我們這次去蛟固,是冒了很大風(fēng)險……” “我知道,但這風(fēng)險不得不冒!”肖暨睜開眼,看向肖攬陽的目光讓他低下頭,“我沒時間了,只要能成事兒,我能康復(fù)長壽,仙門再不樂意又算什么!你就是太優(yōu)柔寡斷,我才總不放心把家里事兒都交給你?!?/br> 肖攬陽沒有說話。 肖暨何止是不放心他,肖暨是根本就不愿意放手。 否則他也不至于吞下快活丸。 見肖攬陽表情暗淡,肖暨又對這個大兒子緩和語氣,艱難地舉起手拍拍他:“放心,爸一定也會治好你。老鄒那個先天靈力畸形的女兒都能治好,癌癥又算得了什么?” 肖攬陽去年查出來了癌,已服藥了幾個月,雖然心里并不舒服,但身體的情況騙不了人,以前的疼痛已很久不發(fā)作了。 他直起頭來:“小二那邊兒我看了,他沒醒,晚上我給他端過去的牛奶里加了能讓他睡得沉的東西?!?/br> “委屈他一回,”提起小兒子,肖暨的五官柔和不少,“他年紀大了,我是管不了了,不過也沒事兒,以后咱倆活得久,他結(jié)婚、生子都能親眼看著?!?/br> 肖攬陽點頭贊同,不再說話。 車一路開出堯市,頭頂?shù)臉伺埔婚W而過,先顯示前方去往的幾個方向里,“蛟固”二字在最頂端。 * 老太太將一塵不染的相片兒又擦了一遍。 相片上女兒董小安和女婿張越還是那么年輕稚嫩,老太太那會兒也不算老,被兩人按在椅子上,硬拍了這張全家福。 這張照片拍完后沒幾個月,蛟固一場大火燒得這對兒年輕小夫妻只剩下兩捧灰。 她邊擦著相片兒邊對女兒女婿道:“我以前怪你倆太窩囊,連點兒魂魄碎片都不留下,搞得我連送殘魂轉(zhuǎn)世的機會都沒有?,F(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怪錯人了,不是你倆窩囊,是你倆也沒辦法?!?/br> 她聲音沙啞蒼老,擦拭的動作緩慢,在女兒的臉上格外多抹了抹:“放心,你倆的魂兒雖然沒了,但媽只要有機會,就不會讓害得你倆成這樣的人的魂兒也能整個兒地輪回?!?/br> 嚴律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見到她手里的相片兒,嚴律沒有吭聲,沉默著等老太太將相片兒收拾好,夾在小筆記本里,又放在懷里。 一套動作做完,嚴律才道:“我要去蛟固,大胡用封天縱的手機發(fā)了消息,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那邊兒,肖家那邊兒只能仙門來盯,我已經(jīng)告訴了老棉,老堂街要派人手趕過去?!?/br> “蛟固?”老太太一愣,“你要帶誰去?” “老佘身體不行了,暫時留在街上配合老棉,小龍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嚴律看著她,“我們懷疑孟家有問題?!?/br> 老太太抬眼,見薛清極立在嚴律身后不遠處,正向隋辨詢問蛟固陣的相關(guān)事宜。 蛟固的陣是孟氏和虺族共同鑄造,這一次嚴律果斷帶上了虺族的后代,顯然是奔著動手去的。 老太太道:“嚴哥,我不是質(zhì)疑你,但你至少要給我個差不多的解釋,我也好做判斷?!?/br> 嚴律沉默了一下,回頭看了眼薛清極,后者看著他點點頭。 嚴律向前幾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兒,用只有兩人聽得清的聲音道:“解釋起來十分麻煩,簡單來說,老孟或許早已不是孟德辰這個人了?!?/br> 老太太眼里起先是震驚,隨即各類情緒急速閃過,從嚴律的表情里琢磨出了個大概的猜測。 她心中一陣驚濤駭浪,這猜測過于大膽離譜,但一旦有了這個想法,之前的事情就逐漸拼湊到了一起——以前寡言少語的孟德辰為何搖身一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為何當(dāng)年要支開仙門和老堂街,為何現(xiàn)在又常年留在蛟固都有了答案。 “我先去探探情況,你,”嚴律頓了頓,“留在堯市看著——” 董四喜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身,她仿佛是被一把手抻直了身體,之前的疲態(tài)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燒著的憤怒和憎惡:“不,我得過去!” 她不等嚴律阻止,一擺手:“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孟氏和肖氏應(yīng)該早就勾連,肖暨不就是為了快活丸么,老孟能給,他自然就和老孟聯(lián)系,但上品的藥卻不是他能拿的。如果我猜的不錯,那這批剛做好的丹藥,必定是要運去蛟固了。” 話音剛落,董鹿便拿著電話跑回來,緊張道:“剛來的消息,從肖家出發(fā)的兩輛車,一輛正常來仙門,另一輛奔著出市的方向去了!” 嚴律和薛清極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目光中都知道這消息在對方的意料之中。 “去蛟固?!崩咸蛔忠痪涞溃拔业挂獑枂柪厦?,當(dāng)年死在那兒的同門同道,他難道就真沒半點兒干系?” 她一把拍在嚴律身上,讓他還沒說出口的阻撓咽了回去,將煙袋鍋子拿起,嘴上囑咐:“讓離蛟固比較近的幾家準備好,先不要驚動孟氏,一切都等我到了蛟固再安排,家里就由鹿娃娃——” 董鹿上前一步,虛扶住她的胳膊,低聲道:“我也要去?!?/br> 老太太頓了頓,對上董鹿堅定倔強的目光。 “如果爸媽在,”董鹿道,“肯定不放心您一個人過去?!?/br> 老太太凌厲的面色緩了緩,拍拍她的手。 隋辨見縫插針道:“牽扯陣,就得帶上我?!彼Z氣落了下去,“我爺生前和孟叔關(guān)系不錯,我想知道事兒是不是真的,要親眼瞧見親耳聽到?!?/br> 小輩兒都已長大,董四喜索性將選擇的權(quán)利放了出去,一點頭,隋辨和董鹿立即開始忙著安排車和聯(lián)系其他世家。 薛清極踱步到嚴律身邊兒,低聲道:“我的劍還在蛟固?!?/br> “落不下你?!眹缆芍浪粫犠约喊才?,索性摟了他一下,“這下好了,你這劍倒是有很大可能免費拿回來?!?/br> 薛清極理所當(dāng)然道:“物歸原主,本就應(yīng)當(dāng)?!?/br> 仙門的安排嚴律并不多管,和薛清極一起朝外走,到了樓梯口卻瞧見孫化玉背著醫(yī)療箱,臉色蒼白但眼神兒卻亮的厲害。 “是不是有大活兒?”孫化玉看著幾人,“我也要去,孫氏剩的人雖然不多了,但帶上我,真出事兒了或許還能多救幾個?!?/br> 這話說的很不吉利,但董四喜卻并不惱怒,她拍了拍孫化玉的腦袋,果斷道:“走,去蛟固?!?/br> 凌晨兩點多,堯市尚在沉睡。 數(shù)量車從肖氏、仙門、老堂街等等不同的道路出發(fā),沉默無聲但速度奇快地駛出堯市,開往同一個方向。 為了方便,董鹿調(diào)來之前去小堃村時用的六座車,隋辨開車。 胡旭杰只發(fā)了個告訴嚴律自己在蛟固的信息,沒來得及告訴他具體在什么地方,估計情況有些緊急來不及說。 這導(dǎo)致佘龍那邊兒從老堂街出發(fā)的妖也只能先往蛟固走,但具體在什么地方還要等嚴律再通知。 薛清極一路并不怎么說話,只在幾人說起這茬時開口:“先假設(shè)胡旭杰等人被帶去的地方就是凈地,那么這個地方不僅要滿足凈地的需求,還需要讓孟德辰感覺安全,否則他不可能隱蔽地使用淬魂和快活丸這么多年,他需要一個能夠隱秘地培育怨神的地方?!?/br> “凈地需要滿足的條件很苛刻,”隋辨便開車便整理思路,“首先要有足夠的靈氣,這一點我就能肯定凈地一定在蛟固城區(qū)內(nèi),因為那邊兒有大陣,而且應(yīng)該靠近陣眼,因為那地方之所以被宣稱陣眼,就是因為靈氣足夠。其次要有足夠的活人,城區(qū)內(nèi)人肯定是足夠多了。最后就是要有多種孽氣混雜,這個我就不是很確定了?!?/br> 董鹿道:“蛟固的大陣很特殊,陣眼是一惡蛟之骨,那惡蛟骨長數(shù)百米,你說靠近陣眼,那范圍也太廣了,一點點查絕對會驚動孟家。” 老太太沉吟片刻,忽然道:“如果這么說,我倒是想到一個地方,這地方嚴哥也應(yīng)該知道。” 嚴律一愣,隨即意識到她說的是什么地方:“當(dāng)年出事兒的那個什么影劇院?!” “仟百嘉影劇院?!崩咸l(fā)冷,“那地方邪性的很,最早的時候是片亂葬崗子,戰(zhàn)亂饑荒的時候死的人都埋在那周圍,后來高樓大廈建起來,也不講究什么死人墳頭了,建了不少建筑,做買賣的必定倒閉,住人的就家破人亡?!?/br> 她喘了口氣兒:“后來有段時間還建了個黑診所,治死了不少人,當(dāng)年不少引產(chǎn)落胎的也往那邊兒去,死孩子就丟在后頭埋了惡蛟骨的河里。再后來就開了仟百嘉電影院兒,一開始生意好的出奇,突然有天就進了個神經(jīng)病,提著刀在里頭亂砍,砍死了好幾個看電影的客人。命案過后沒幾年又突發(fā)大火,也不知道為什么,影院不大但那里頭的人就是跑不出來,悶罐頭似地全都死在里頭,徹底做不下去了。” “對,這我就知道了,”董鹿道,“孟家覺得這地方太兇,干脆出錢將這地方給買了下來,但一直都沒重開,就在那邊兒放著暫時不用,直到四十年前再出事兒?!?/br> 這些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往前倒個百余年,老太太甚至都還沒出生。 嚴律這記性根本記不住這地方的變化,就算他記得,戰(zhàn)亂饑荒年代這樣的事兒也發(fā)生的太多,并不是蛟固一個地方有,連堯市都出現(xiàn)過。 現(xiàn)在被老太太點出來,幾人一思索,驚覺這地方竟然真的在短短的百年內(nèi)分別以不同的方式死了許多生靈。 換個地方早就孽氣橫生了,但偏偏這地方竟然在各種機緣巧合下還能讓人照常生活。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地方早就被孟氏買下,比老孟繼任還要早。 如果虛乾知道這茬,那就能解釋他為什么要混進孟氏了——他需要這地方! 隋辨忽然大叫一聲。 車里幾人差點兒被他嚇出個好歹,老太太捂著胸口指著他道:“你要是咋呼完之后說不出個讓我滿意的,現(xiàn)在就靠邊兒停車,我不揍你一頓我心里難受!” “不是,我就是忽然想到,”隋辨緊張地抓著方向盤,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可能猜到為什么當(dāng)年幕后之人要把嚴哥和老太太以及老棉都調(diào)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