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合活 第108節(jié)
薛清極剛起來的火氣瞬間被兜頭按滅了。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為了哪句消了火,又為了哪句心里酸軟。 他倆千年前一個在暗處里欲念發(fā)酵卻不敢言,另一個缺心少肺不懂情愛但已開始偏心,卻愣是到了現(xiàn)在才走到一處,縮在這狹小的臥室內(nèi)相擁。 要是千年前,能在落雪的彌彌山中看著落雪抱著他…… 都過去了,已過去了。 “我其實,”薛清極的聲音有些干澀,吻了吻嚴律的臉頰,低聲道,“挑了很久。我想送你最好的,總以為還有時間,所以挑剔個沒完,后來終于選好了,卻已經(jīng)沒時間了?!?/br> 他并不提是什么,難免會給嚴律添堵。 薛清極心里并不想讓嚴律為了當(dāng)年沒有得到的東西牽念,他今天都已經(jīng)開始恨起當(dāng)年結(jié)契時瞎樂的自己,竟然有些慶幸當(dāng)年并未贈出手。 嚴律要是個記性差到底的倒也算了,他送的東西掛在身上,沒多久大概也就忘了是哪兒來的。 偏偏嚴律能用一條胳膊來挽留他的魂契,記了他千年,這千年里光是魂契和轉(zhuǎn)世已足夠刺激他,薛清極沒想過再留下什么繼續(xù)加重嚴律的痛苦。 卻不想嚴律側(cè)過頭來,對他笑了笑。 這一笑里有些狡黠有點兒得意,和薛清極記憶中那個在山間呼嘯往來的妖皇一模一樣。 他愣了下,隨即感到另一只手內(nèi)被塞了件兒東西,四四方方,有些硌手,又像是木頭的只敢。 他腦中“轟隆”一聲響,攤開手掌,借著燈光看清楚了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塊兒剛開始刻便停工了的如意牌。 嚴律笑道:“我知道你要送的是什么,你走之后,我一直帶在身邊。” 那如意牌在薛清極記憶中還沒怎么打磨,棱角尖銳,但此刻拿在手里時卻發(fā)現(xiàn)已被把玩得圓潤許多。 這是神木制成,堅硬無比,卻被嚴律拿在手中摩成了這個模樣。 薛清極無法想象,嚴律那一天天守在轉(zhuǎn)世身邊兒時,是以什么樣的心情來撫摸這塊兒如意牌。 “我一直在想你原本打算在上邊兒刻什么樣的字體,古字還是當(dāng)時常用的字,”嚴律見他攥著那木牌并不說話,將煙咬在嘴里,布滿云紋的右手伸出,握住了薛清極的手,“你回來了,就把它刻完吧,我不想再猜了,猜了這么多年,實在是受夠了?!?/br> 薛清極緊緊攥著木牌,感覺到手心疼痛無比,卻無法替代心中的撕裂似的疼。 他總算明白嚴律為什么遲遲不肯解除那只手上的術(shù)了——這千年來嚴律已經(jīng)把等他活成了習(xí)慣,如若拔除,就是抽走了支撐他的那根骨頭。 薛清極聲音帶著點兒輕顫,他低著頭看著嚴律的手,低聲道:“……我是想做一塊兒如意牌,你已經(jīng)很好了,不需要更好,我從年少時就知道自己多半無法飛升,但我死后,你卻還要活著,你明明活的很痛苦,卻必須活著,我無法結(jié)束你的難過,所以只期盼你能順心如意。” 嚴律咽下喉頭酸澀,放軟了聲音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順心如意了。你做了如意牌,也做到了這東西期盼我得到的一切,小仙童,所以不需要傷心。” 他還要繼續(xù)說,卻感到手背上落下一滴水珠來。 那帶著點兒溫?zé)岬乃以谑直成希孟褚坏蝕untang的魂魄碎片扎進嚴律的手上。 妖皇頓時手忙腳亂,他煙還在嘴上咬著,好懸沒直接掉下來把床單燒出個窟窿,他抬手將薛清極的臉捧起,見清澈的雙眼里泛著紅,淚含在眼里,卻偏偏是瞪著嚴律的。 “你這,”嚴律不知所措,“我也沒說什么,你怎么好像是怪我把你弄哭了一樣?” 妖皇大人雖然在情之一竅上開了不少,卻仍搞不懂愛人的情緒和想法。 薛清極將那塊兒如意牌丟在一旁,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恥,竟抬手一把掐住了嚴律的脖子,咬著壓根道:“我就恨你這模樣,每次以為已經(jīng)陷得足夠深,你卻還能把我?guī)У礁畹牡胤?。?/br> 嚴律猝不及防被卡住脖子,卻并不慌張,他起先是愣了愣,繼而忍不住笑了:“彼此彼此吧?!?/br> 他被薛清極胡亂地吻住,煙都差點兒沒來得及拿掉,便被卡著脖子按在床上,他一手抓著薛清極的后腦勺的頭發(fā),感覺到喉結(jié)被輕按揉捏,自己的另一只手倒是還記得將煙按滅,從衣擺中順著薛清極的脊椎一寸寸撫過。 這戰(zhàn)栗感在兩人之間炸開,嚴律感覺到唇齒間的咸味兒,是愛人眼淚的味道。 這回某些人再也沒法兒嘴硬,說是沒有哭過了。 雷鳴轟轟,好似宣戰(zhàn)的鼓點,敲擊著屋內(nèi)二人的神經(jīng)。 衣服不知何時已卷起,一些反應(yīng)也無法忽視遮蔽,嚴律被勾得神魂顛倒,但還是理智殘存,拽著薛清極的頭發(fā)將他拉得和自己對視,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和自己同樣的強勢與狂亂,心里起先是滿意,隨后“咯噔”一聲。 “有件事兒我得先問清楚,”嚴律勉強平復(fù)了一下呼吸,“我是想在上邊兒的,你不會也是吧?” 第77章 薛清極體內(nèi)仿佛有血在沖擊耳膜, 頭發(fā)被嚴律拽著被迫微微仰頭,發(fā)根傳來的些許痛癢卻成了一種復(fù)雜的刺激。 他半瞇著眼停頓一下,聲音略啞道:“只要是你, 我都想要。” 嚴律的脊椎好似被一簇羽毛劃下,火苗帶著極致的癢順著后脊劃遍全身。 他早知道這人在他這兒是從不隱藏那點兒偏執(zhí)的占有欲,但沒想到這話在這個場合從薛清極的嘴里說出來,帶給嚴律的感覺會如此強烈。 “別說的跟我不是這么想的似的, ”嚴律妖的本性讓他無意識地和薛清極碰了碰鼻尖兒, 兩人離得太近,彼此燙得嚇人的體溫烘得人頭暈?zāi)X脹,他憑借自己那點兒僅存的理智說道, “但就是, 那個,呃……” 妖皇再不是人, 也忽然有了點兒不好意思。 但這幾個磕絆在薛清極聽來就變了味兒,他一手在嚴律的腰上搓了搓, 半是惱怒半是悶悶道:“你難道真要在這時候氣我?” “靠,”嚴律被他這一搓, 頭皮都跟著麻了起來, “你知道怎么來嗎?我先說好,這事兒搞得差勁兒可是會疼的。” 薛清極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臉頰的紅色顯了些, 有些不知所措地瞧著嚴律:“你知道?” “互聯(lián)網(wǎng)上什么沒有啊土老帽,”嚴律老臉也有些發(fā)燙, “我專門兒查的,理論知識隨便都找得到?!?/br> 薛清極哭笑不得:“你查這個……那現(xiàn)在怎么辦?” 怎么辦?嚴律讓他給問懵了, 他倆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沒法兒按下去了。 最近兩人情緒起伏都太大,壓的太久的而感情發(fā)酵,無論是焦慮還是悲傷,都壓縮在了只有兩人的深夜爆發(fā),實在是等不及再研究討論的了。 薛清極的眼睛還有些濕漉漉的水光,盯著嚴律的眼神兒里滿是潮濕的狂熱和迷戀。 這眼神看得嚴律心里好像長了一層絨毛,他伸手過去抹了下薛清極被淚水打濕而有些擰巴的睫毛,薛清極側(cè)過頭在他手腕吻了吻,舌尖兒不知還是有意無意地略過,好似劍鋒溫柔地劃過皮膚。 嚴律的手頓了頓,之前查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子里過了一回,那些一會兒說疼一會兒說忍了又忍,終于還是一把拽住薛清極的領(lǐng)口,將他拉得差點栽倒,被迫跟嚴律對視。 嚴律的眼神兒兇的夠嗆,說話時也跟咬著后槽牙似的:“你聽好了,我只心軟這一回,可不是輸給你了?!?/br> 瞬間的福至心靈,薛清極懂了這話里的意思,身體內(nèi)燒著的火差點兒要把他給燃透了,胡亂地“嗯”了一聲。 嚴律捂著眼睛嘆了口氣兒,心里暗罵真不該把這小子給惹哭了,沒想到還債還的如此之快:“你那什么,去把我之前穿的褲子兜里東西拿過來?!?/br> 倆人回來就換了衣服,嚴律沒薛清極那份兒強迫癥似的講究,換下的褲子隨手丟在床尾地上,薛清極回身撈起來,見兜里掉出了個包裝花里胡哨的盒子。 他撿起來時掃了一眼,借著暖色的小臺燈薛清極把上邊兒的字兒看了個清清楚楚。 哪怕是個千年古董,薛清極也是個領(lǐng)悟力一流的古董,只頓了頓便大致猜到了用途:“你哪里來的?” 嚴律又點了根煙咬在嘴里,來掩蓋自己的緊張,煙霧熏得他眼睛微微瞇起,輕咳一聲:“買煙的時候看到店里有,就想著先研究研究……咳,行了,過來。” 他說不下去了,這話越說越不對味兒,劈手奪過薛清極手里的套。 好在小仙童也沒有再細問下去,他很懂得趁著妖皇心軟的時候拿捏他的道理,抿著唇看嚴律滿是云紋的手撕開包裝,那紋身晃得他頭暈?zāi)X熱,滿身繃緊,不等嚴律再繼續(xù)說什么就已湊上去堵他的嘴。 嚴律也已繃到極點,只來得及微微側(cè)頭轉(zhuǎn)開還咬著的煙,薛清極的嘴唇落在側(cè)臉,好像惱怒他的閃躲,又在他的喉結(jié)上狠狠咬了一嘴。 嚴律被他這狼崽子一樣的行為逗樂了,那點兒別捏跟好勝心總算是撲滅得七七八八,手摸索著抓了把薛清極的側(cè)腰,之前的傷口已經(jīng)基本愈合,嚴律不輕不重的一抓令薛清極抖了抖。 這反應(yīng)深得妖皇喜愛滿意,索性扯掉該扯的。 暖色的燈光令薛清極的皮膚看起來有種曖昧的質(zhì)感,嚴律夾著煙纏著紋身的手點了點他的胸口,挑眉笑道:“我以前真沒想過,會跟你這樣?!?/br> “是么?我卻早就想過了,”薛清極攥住他的手,輕笑道,“跟你這樣。” 這話簡直是最到位的催化劑,在雨夜中令人頭暈?zāi)垦!?/br> 吻成了攻城略地的武器,探索彼此更深處的隱秘。 即使這段時間擁抱和接吻的次數(shù)已經(jīng)足夠多,但這些在此刻又都多出了更多的戰(zhàn)栗和灼熱。 嚴律妖的本性總會在這時候適時竄出,壓下理智占領(lǐng)大腦,他無比順從自己的本性,無論是神情還是略無法聚焦的目光都是他沉迷其中的證據(jù)。 昏暗混亂中煙頭灼熱的紅好似勾魂兒的燭光,薛清極已記不得自己的手是什么時候順著那光壓過去按滅,又是怎樣咬在自己在他胳膊上留下魂契的地方。 他只記得嚴律壓在喉頭悶悶的笑聲,悶在吻里消失在彼此的呼吸間。 嚴律的手指摸到薛清極的臉頰,感覺到一點兒濕意,含糊地嘲笑:“你以前有淚痣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掉眼淚過?!?/br> 話音都還沒落,就被小仙童給堵住了嘴。薛清極略惱怒道:“說的話沒幾句我愛聽的。” “嘶,草,”嚴律罵了一句,“那我說什么?小仙童你再哭一下我看看?清極,你剛才眼淚落在我嘴里了,親的時候沒嘗到嗎?” 他不知道是別有用心還是全憑本能,平時能精準踩到薛清極的雷點,這會兒又能毫不費力地將薛清極的神經(jīng)拉扯到極限。 千年前那些混亂的夢都已被現(xiàn)在的真實沖成了煙云。 現(xiàn)實比夢還要美好。 呼吸,狂亂,撕咬,情不自禁勒住彼此的脖頸卻又勉強克制的力道……統(tǒng)統(tǒng)攪合在一處,在身體中炸裂,在大腦中崩盤。 一切都像是一個被太陽暴曬著的夢,他們的喉管像是要燒起來,身體像是在融化,目眩神迷。 又好像是驚雷閃電落下,眼前光影交疊,即便是閉上眼,對方的給予的感覺也如同過電般打進魂魄。 視線中那些大塊兒的光斑層層疊疊,花了許久的時間才慢慢淡下去,視線恍恍惚惚地清晰起來。 剛才心跳撞擊耳膜的聲音太強烈,嚴律花了許多時間才讓聽覺和理智一起回籠,窗外的雨聲混雜著薛清極逐漸平復(fù)的呼吸一道傳入耳中,感覺到臉頰處又被薛清極親了親。 兩人身上都起了一層粘汗,嚴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才的混亂。 他倆也不知道是已經(jīng)較勁兒成了習(xí)慣還是其他,接吻像是在咬人,薛清極的眼神兒像挑釁也像鉤子,將他的理智拽的稀碎。 而嚴律也確實經(jīng)不起一點兒撩撥,起初還有些局促,后邊兒就全都拋諸腦后徹底栽進這沉淪感里去了。 妖族真是從老祖宗開始就沒有自制力!簡直令人痛心疾首! 妖皇回憶起來只覺得跳進了麻椒水里,從頭到腳都是受到?jīng)_擊的麻。 他掰著薛清極的腦袋,這才發(fā)現(xiàn)之前那點兒水光全都沒了,只剩下慵懶的心滿意足,被嚴律掰著臉也不掙扎,反倒抿唇笑起來。 “我怎么感覺,”嚴律皺起眉,“你不像是完全不懂這些?” 薛清極無辜道:“妖皇不要污蔑我,我也是全憑‘理論’。” 嚴律驚訝:“你哪兒來的‘理論’?” 薛清極長睫半垂,斂去眼里的笑:“我之前便說了,早想過和你這樣?!?/br> 既然是早有肖想,腦子里這些廢料自然比嚴律要早千年產(chǎn)生。 千年前也不是全無這些事情的記載,某白皮黑心的人只要有心,這些東西了解起來當(dāng)然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