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合活 第98節(jié)
這話連鄒興發(fā)都聽不下去,怒斥道:“你大哥當年純屬自找,他害死了多少條無辜的凡人性命你不知道?也別提你那混賬爹了,他那身體早就讓自己作踐得差不多了,就是早晚的事兒!” 封天縱看鄒興發(fā)的眼神有些古怪,似是嘲諷,又好像帶著些許鄙夷:“老鄒,連你都教訓上我了?怎么,難道這屋子里只有我是個王八蛋么?” “你!”鄒興發(fā)氣了個半死。 嚴律的目光在鄒興發(fā)的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這人的模樣確實有些不大對勁兒,他并沒有妄下結(jié)論,認定了這小子是什么幕后黑手,但也多少感覺到封天縱這會兒的異常。 他將手里的賬本翻開兩頁,舉起來讓封天縱看個清楚:“這是什么意思?” 封天縱起先還皺著眉,一眼瞧見自己的簽名,頓時神色大變。 “還有這個!”佘龍將剛才嚴律轉(zhuǎn)手給他保存的釘子拿出來,厲聲道,“你認得嗎?” 封天縱看了眼釘子,表情有些困惑,轉(zhuǎn)頭又看了看自己的簽名,一把推開佘龍,怒笑:“好好好,屎盆子是要扣在我頭上了是吧?” 佘龍本來跟他是差不多的水平,所以嚴律平時也放心留佘龍幫著老棉管理一下老堂街,以往封天縱是不大敢跟他硬來的,這回推的卻毫不猶豫。 哪怕是佘龍以靈力為盾抬手擋了一下,卻還是被推得倒退一步,被胡旭杰扶了一把才站穩(wěn),兩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這才幾年啊,”鄒興發(fā)不再似剛才那么激動了,反倒平靜下來,似笑非笑道,“封子,你好像提升了很多啊。我聽聞那快活丸,好像就是用來干這事兒的。” 封天縱死死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鄒興發(fā)并不回答,回頭看向嚴律。 嚴律將手里的賬本撂下,擼起袖子,露出自己那條花臂:“咱們不需要在這兒糾纏,我現(xiàn)在不管你跟街上賣快活丸的事兒有沒有關(guān)系,但你吃沒吃,我仔細檢查就能感覺出來一二?!?/br> 封天縱又驚又怒:“嚴律,你這是侮辱我!我是翅族的族長!” “知道,”嚴律咬著煙,不在意地朝他走去,“沒有我,還輪不到你當這個破爛兒族長呢?!?/br> 封天縱的臉色一片血紅,靈力也隨著情緒激動而有些外泄,這都不該是一個成年妖該有的反應(yīng)。 嚴律心里基本已認定了這小子多少吃了藥,心中惱怒,大妖帶來的威壓感也就更強。 封天縱條件反射地扭頭就想跑,胡旭杰大吼一聲,雙臂肌rou暴起,撲了過去將他按倒。 “滾!”封天縱竟然一掌打在胡旭杰的胸口。 這一掌中帶著翅族的靈力,胡旭杰當即氣血翻涌,被打飛出去。 不等封天縱再站起,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拽住了他的腦袋,將他整個人狠狠撞在了墻上。 嚴律獸瞳已現(xiàn),不顧封天縱的掙扎,隨手將他甩飛。 屋內(nèi)幾個佘龍帶來的妖不敢插手,當即縮在角落讓出打斗的位置,鄒興發(fā)卻在看到胡旭杰被傷后大怒:“大胡!——封天縱,你敢動我赤尾的妖?” 說著手中一道靈光辟出,這靈光的一閃而過,色澤似有不對,嚴律還未來得及看清,便見靈光已經(jīng)沒入封天縱的身體。 封天縱被甩飛在衣柜上,落地后立即爬起。 屋內(nèi)幾位一看清他的臉,立即倒吸了口涼氣兒。 只見封天縱原本還算俊俏的臉上此刻血管青筋暴起,好似一道道深色蛛網(wǎng),密密麻麻地長在了他的臉上。 第71章 即使是沒有見過快活丸發(fā)作時是什么樣子的人, 現(xiàn)在也看得出封天縱的狀況不對。 封天縱兩只已化出豎瞳的眼珠臌脹,似乎要從眼眶中脫出,站著時整個人弓腰前傾, 指尖已不由自主地變黑發(fā)硬,后背雙翅也已抽搐著長出。 他是純種翅族,因此雙翅發(fā)育的十分完善,和死在出租屋的那個混種小孩兒瘦小畸形的翅截然不同, 封天縱的雙翅長及地面, 卻根根羽毛炸起,像在兩塊兒rou片兒上插滿了鋼針。 孽氣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開始從他體內(nèi)不可抑制地外泄,嚴律已不在需要放出靈力探尋他的身體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你真的沾了快活丸!” “看這樣子, 可不像是只‘沾了’!”佘龍頭皮發(fā)麻, “我們查了這么多天,就沒見過這么嚴重的——而且這樣的妖竟然一直就在身邊……” 結(jié)合嚴律之前給的信息, 以及和仙門的信息線索共享分析,再加上這幾天的搜索下來, 老堂街也已經(jīng)掌握了一些服用者的癥狀規(guī)律,并給了等級劃分以方便決定如何處理。 快活丸和淬魂一樣, 似乎是和服用者自身的身體基礎(chǔ)有關(guān)。身體、魂魄、精神和靈力這幾項決定了服用后的反應(yīng)。 粗略來講, 承受能力較差的服藥者會和死在出租屋的混種翅族一樣當場猝死,或者發(fā)生異變。 稍好一些的,也會在快活丸帶來的短暫效果褪去后, 如繃到極限的線一樣忽然斷裂。 服用者大部分會表現(xiàn)出神志不清喪失理智、感到饑餓, 這都是孽靈才有的特征,到最后基本全都會瘋掉, 并且發(fā)生異變,攻擊他人。 這樣的雖已讓老堂街十分頭疼, 但最頭疼的就是持續(xù)吃藥但還能保持理智的。 這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有這么一個看似尋常的人或妖潛伏在你周圍,內(nèi)里其實早已被寄生的七七八八,卻還能有正常的神智和邏輯,孽氣幾乎已經(jīng)和他融為一體,你基本已經(jīng)無法判斷這樣的到底是同類還是孽靈。 封天縱神智仍在,只是身上已顯露出異變的趨勢,剛才的鄒興發(fā)的一擊好像往他這個油鍋里掉進的一滴油,快活丸給他留下的寄生部分徹底被激發(fā)了。 嚴律回過神兒,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對佘龍比了個手勢。 這手勢動作很快也很隱秘,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佘龍愣了愣,沒有說話。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鄒興發(fā)怒喝,“封子,街上的那些藥真就是你賣的嗎?” 封天縱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會突然異變,他第一時間沒有理會屋內(nèi)已逼近自己的鄒興發(fā)和嚴律等妖,反倒迅速抬手去摸自己皮夾克的內(nèi)兜。 嚴律口中的煙頭彈出,正落在他那只在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全黑了的手上,靈火一觸及異變處當即燒起。 封天縱吃痛低吼一聲,手一甩,連帶著掏出的東西也飛了出去,被胡旭杰撲過去接了個正著。 胡旭杰之前挨了封天縱當胸一掌,這一撲臉色更加難看,強忍著將手里接到的小塑料包聚起,露出里頭兩三??旎钔琛?/br> 封天縱兩眼血紅,已布滿蛛絲狀黑紋的臉上四處抽搐,猛然暴起,沖著胡旭杰手里的快活丸撲去。 鄒興發(fā)又是幾道夾雜著赤尾靈力的掌風劈出,卻均被封天縱陡然張開的雙翅揮散。 等這翅膀徹底伸開揮動,嚴律才看清這翅膀上大半的羽毛其實早已脫落,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穢肢,像結(jié)晶體似的從翅膀薄薄的rou皮上長出。 屋內(nèi)佘龍帶來的幾個妖哪兒見過這場面,嚇了一跳,佘龍吃驚之余急忙叫道:“嚴哥小心,翅族的能力很要命——” 他話音未落,封天縱翅膀扇起的氣流便已劈頭蓋臉地席卷而來。 鄒興發(fā)猝不及防被刮了個正著,立刻覺得神魂大顫,一瞬間仿佛魂魄要被這風從自己的軀殼內(nèi)剝離,腳下不穩(wěn)栽倒在床上。 和黃德柱當時剝出夢孽的孽核用來使徐盼娣記憶重現(xiàn)的能力相似,翅族血脈里傳承下來的能力很是邪門兒,不僅能完整剝離出孽靈的孽核,也可以令生靈的魂魄在軀殼中不穩(wěn),像搖晃雞蛋里的蛋黃一樣。 但封天縱這雙翅揮動時產(chǎn)生的氣流中除了本族的靈力外,嚴律還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穢物之氣,被氣流沖到的幾個小輩兒不僅和鄒興發(fā)一樣魂魄顫動,同時也心虛浮躁雙眼無神。 “定神!”嚴律右手舉起,長刀迅速出現(xiàn)在手掌中,刀鋒寒光冷厲,隨著他一揮之下將屋內(nèi)攪動的氣流擊散,“這小子幾乎已算是個孽靈了,你們哪個被個二手孽靈的孽氣侵擾,出門兒別說是老堂街出來的妖!” 他聲音沉穩(wěn)冷靜,卻似一道雷音劈在天靈蓋兒上。 對長期服用快活丸的封天縱來說,確實已經(jīng)被寄生的差不多了,理論上來說,的確是個“二手孽靈”。 幾個妖竟然在這危險的時候被嚴律的話給搞得有點兒想笑,卻被封天縱繼續(xù)扇出的氣流封住了嘴,不得不努力穩(wěn)住心神。 事已至此,封天縱已沒有了遮掩的必要,他兩條手臂經(jīng)脈交錯暴漲,顯出原身后如兩個黑色的勾爪,先是一爪抓向鄒興發(fā),雙翅上穢肢形成的鋼針羽毛根根豎起,刮向地下蜷縮著的胡旭杰。 這狹窄的一居室內(nèi)好像被掀起了狂風,衣柜倒塌窗簾撕碎,好在進屋之前佘龍就已經(jīng)布置好了一切,將屋內(nèi)和外界暫時隔絕。 但也因隔絕,這小屋中好像成了滾筒洗衣機,夾雜著孽氣和翅族靈力的氣流攪動著屋內(nèi)所有妖的神魂,甚至無法呼吸。 胡旭杰原本已做好了挨那一下的準備,只依舊梗著脖子不服地瞪著封天縱,哪怕這翅膀要一巴掌下來把自己扇死,他也要睜著眼看自己是怎么被拍死的。 封天縱鋼片兒似的翅膀即將落在他頭上的瞬間,胡旭杰只覺得眼前刀光閃過,隨即便有靈火在視野中熊熊燃燒。 嚴律一刀撕碎眼前繚繞在氣流中的孽氣,刀身正正擋下封天縱的攻擊。 “哥!”胡旭杰回過神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渾身僵硬,渾身冷汗。 他抬頭看去,見靈火將自己圍起,圈出了個安全范圍。 嚴律將他庇護在身后,長刀橫斜,幽藍色的靈火在旋風中獵獵搖曳,將他的輪廓映得格外清晰。 自年幼時親爹咽氣兒那天開始,胡旭杰就只剩嚴律這么一個既沒血緣關(guān)系又不知道該怎么論輩兒的“哥”了。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多少次被這背影護下,只要瞧見這背影,胡旭杰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別嚎了,”嚴律并不回頭,看著封天縱,說話卻是對著胡旭杰,“滾遠點兒,省的一會兒挨打了又跟我哭?!?/br> 胡旭杰點頭如搗蒜,抱著那幾??旎钔璧雇酥雷撸荦堏s緊接住他:“怎么樣?還行嗎?” 轉(zhuǎn)頭一看,他的準老丈人也從床上掙扎著滑下來,倆妖對視一眼,胡旭杰立刻低下頭,權(quán)當沒看見。 佘龍還以為他是怕在老丈人面前丟人:“得了,封天縱朝你胸口打了一巴掌,又給了老鄒一翅膀,你倆誰都沒討著好,就別跟這兒裝沒事妖了!” “胡咧咧什么!”胡旭杰的臉色有些不好,卻好像不全是氣惱尷尬,隱隱還有些佘龍不太理解的焦慮和急躁,“……不是,我是擔心,封天縱讓我想起來趙紅玫,他倆好像已經(jīng)能用孽靈的那份兒力量了,你說他們這樣兒的再發(fā)展下去會是什么情況?” 佘龍眉頭皺起,尚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到一聲嘶吼。 屋外雨勢滂沱陰郁昏暗,屋內(nèi)唯一的一盞吸頂燈已經(jīng)在剛才的打斗中被擊碎,靈火在中心燃燒,火光將封天縱打在墻上的影子拉長扭曲。 那影子扭動著變形,脹大,隨著他原身的顯現(xiàn)而不斷變動。 他翅膀上穢肢形成的“鋼針”羽毛也逐漸蔓延覆蓋全身,成了一只巨大古怪的半鳥半人的怪物。 倒是雙眼仍能看出神智清醒,陰毒怨恨的目光死死盯著嚴律,渾身緊繃,十分忌憚。 “到這份兒上了,”嚴律并未化出原身,只略略抬了抬視線,“就算是拔孽,你也很難活了?!?/br> 封天縱見他竟然連原身都懶得化出,似乎全沒把他當回事兒,胸中頓時堵得更狠,腦中也不由浮起以前種種經(jīng)歷。 鄒興發(fā)捂著胸口穩(wěn)住魂魄,略有虛弱道:“你難道還想給他拔孽?我看,他早因親爹和大哥的事情恨上你了,他既然已經(jīng)沒救,妖皇,你我一道,把他廢了才算保險!” 封天縱喉中滾出點兒笑來,這聲音如鋸木般刺耳,他張口時,嚴律才看清他整個口腔內(nèi)也長滿了和身體上一樣的“羽毛”,以至于一開口就疼痛無比,說話時渾身都在顫抖。 封天縱嘶啞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兒來:“親爹?大哥?他倆要是還活著,我會先宰了他們,再來宰了你們!” 上任翅族族長、也就是他親爹,是個熱衷于亂搞的妖,妖族重欲的那點兒本性幾乎就是他爹這妖本質(zhì),以至于生的包括封天縱在內(nèi)的幾個孩子都有不同的媽。 封天縱的親媽能力一般,用他親爹的話來說,除了是個純血統(tǒng)的翅族外沒半點兒好處。可能也是因為這句話,以至于在他爹的那些孩子里,封天縱也是挨欺負的那個。 翅族并不像其他妖族那樣重視同族關(guān)系,個個兒都是捧高踩低的雜碎,妖皇打怕了他們,他們就聽妖皇的,哪怕心里不樂意,也得縮著尾巴做妖。但對封天縱的那個不算太有能力的爹,翅族就不怎么看得上了。 族內(nèi)爭斗頻繁,親爹護不住這些孩子也壓根懶得護,封天縱小時候過得相當隨便。 年幼時他還指望過親爹一陣兒,后來發(fā)現(xiàn)全是白瞎。出了門挨了打,頭破血流翅膀炸羽的回來,他爹只斜他一眼,說他繼承了他那個親媽的基因,都沒什么能耐。 他對那個他一出生就跑了的媽沒什么記憶,后來還是老堂街無意中找到了死在另外一個城市的他媽,看樣子是磕了藥,只是并非快活丸。 有時候封天縱想想,他跟他媽哪怕是沒什么感情,都比跟他那個不著四六的懦夫爹要像的多。 他那個大哥天賦在翅族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就是打娘胎里出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能讓封天縱稱為王八蛋的妖,可見更是個大王八蛋。 大王八蛋哥小時候吃飯睡覺打弟妹,偏偏他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哥雖然很不是個東西,卻能搞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