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詭 第112節(jié)
她也不謙虛,但也瞧見了繁城之下的步步殺機。 韓冬冬一靜。 “所以,你不入閣部?明明陛下巴不得您現(xiàn)在就入閣部,接管....” “慎言?!?/br> “......” 韓冬冬不說話了,奚玄卻是塌了背脊一般,貼靠后背,平靜又冷淡,看著窗外的繁華街道。 “韓冬冬,你有想過那一戰(zhàn),其實多少有幾分我的緣故嗎?” “從未,何況即便有,也是王朝之下必然而成的事。我只記得年幼時母親親自送我上馬車,讓我去王都,那會我可委屈了,一直哭,覺得她不愛我,可她只摸摸我的鬢角,對我說:覆巢之下無完卵?!?/br> “.....” 奚玄靜默,手指按著眉心,仿佛疲憊至極,耳邊卻聽到眼前人莫名其妙一句。 “奚玄哥哥。” “什么?” 奚玄驚訝,抬眸瞧見這人眼里莫名的幽光,暗想這人是驟然失去了所有長輩,就..... “要不,你早點跟殿下成婚吧?!?/br> “跟她去北地,那地方遼闊自由,你們太般配了,可以飛走的,這天地好大,不該困住你們。” “我覺得....你好累?!?/br> “還有,我也就這次能喊你哥哥了,以后,我就得長大了?!?/br> “我以后要當國公的?!?/br> 韓國公在笑,努力撐著笑,顫顫端起酒杯,主動碰奚玄的酒。 “哥哥,我們都要好好的?!?/br> 奚玄有點走神,但還是在慢了一拍后碰了韓冬冬已飲完的杯子。 清清冷冷說了兩句。 “你這名字吃了大虧?!?/br> “以后逢人見面:閣下好,在下永烈國公韓冬冬.....” 韓冬冬一下沒繃住,噴了酒。 后來,韓國公掌管了樊樓,親自看管了暗牢,也看著太子言洄一片一片拔掉了奚國公的腳趾,看她鮮血淋漓,看她靜默無聲。 ———————— 從品華樓離開時,奚玄上馬車,頓了下,抬頭看去,看向?qū)γ骈w樓瀟湘。 窗柩后面,她的未婚妻站在那,也不知看她跟韓冬冬多久。 但,對方始終沒露面,到現(xiàn)在才與她對視。 而馬車邊上是騎馬等待的言洄。 奚玄低頭,抬手見禮。 —————— 繁城流河,近衛(wèi)隔開了一塊區(qū)域,楊柳依依,河燈飄飄,光火點點。 周燕紓坐在竹藤椅上,瞧著這人清瘦清瘦的臉,想到這么久了,對方一面未見。 說是貞賢節(jié)烈,恪守名節(jié),倒是這位奚公子更勝一籌。 她靜默許久,道:“差人送回令牌,我應該感謝公子沒有派你那位書童來嗎?” 奚玄一怔,“跟辛夷....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周燕紓瞧她真沒想明白的樣子,維持的清冷忽然就..... “沒關(guān)系,傷怎么樣了?” 她還是沒能生氣,只剩下了無奈。 “還好,只是原本身子就不好,這才顯得虛弱?!?/br> “所以如今滿城傳言你的身體.....是你自己安排的?” “?周姑娘何出此言,我,再無恥,也不至于如此。” 周燕紓垂眸,理著袖子,慢吞吞道:“那早日成婚?” “......” 奚玄站在那,楊柳飄飄的,從她發(fā)頂掃過,像是仙人扶頂。 她在想,這世上也有人值得她周燕紓?cè)绱耸ФY? 眼前人,值得嗎? 是因為猜疑對方是太子,她才至于如此世俗,屈服于權(quán)利嗎? 她只能告訴自己是這個原因,不是因為別的。 “周姑娘,韓冬冬今夜跟我說北地遼闊,自由,可以像鳥一樣飛翔?!?/br> “我在想,您這樣的人應當是鳳凰,鳳凰在九天?!?/br> 這次輪到周燕紓一怔了,再次覺得這人很奇怪,“你覺得這座王城也是牢籠?” “不,我是覺得.....自己是一座牢籠?!?/br> 周燕紓神色靜寂,如心,因為察覺到眼前人嘴角含笑,但也確實不像在開玩笑。 幽深如墨,深潭,不見底。 的確,其實就算這人是太子,那也是不滿危機的龍?zhí)痘ue,假設(shè)不是,那更是天大的麻煩。 其實她反而應該因此動搖這場婚約,但..... “北地遼闊自由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周燕紓體內(nèi)既留著皇族的血,又留著周氏嫡系的血,尊貴無匹,可以挑選這世間任何男兒?” 周燕紓笑了,身體微微舒展在椅子上,仰面看天,滿天星辰,入雙眼,但她的側(cè)臉顯得那么冷漠,仿佛伏尸于人間的神祗,不朽,但冰冷。 “我有一個jiejie,堂姐,說來也是珍貴非凡,但祖父閉關(guān)跟游歷那些年,我父親主張氏族,其實也算周到老辣,把周氏打理井井有條,世人誰人見了不說周大人處事有方。” “后來,我jiejie嫁給了北地陵氏,說是門當戶對。” “但沒人知道那陵氏子男女不忌,花樣多,內(nèi)里多少不堪,我jiejie不出半年既沒了,病沒?!?/br> “是那樣的臟病,不可言說的臟病,以至于至她成婚那日起,我便無法再見她一面,她不堪回,只能忍,誰都不能說,直到死?!?/br> “最后兩家也是和和氣氣風光大葬,如訴姻親之好。” “其實有趣的是其實很多人私底下都知道這場聯(lián)姻的背后前提是我那位弟弟jian污了陵氏的姑娘,那邊捏住把柄要挾,要讓那姑娘嫁進周家,但我父親不愿,一心想給他安排更有用的姻親,比如朝內(nèi)門庭顯貴,能通聯(lián)兩地,以壯其未來執(zhí)掌北地之路,于是用了我堂姐作為籌碼,兩邊通姻親之好,成全彼此的名聲?!?/br> “人人都知道,人人都不說,所謂珍貴,不過看布局誰身上?!?/br> “最終得利者,既所得大愛,一生為棋者,卑賤不可說。” 她是說,她其實是卑賤者。 奚玄皺眉了,走近,附身看她。 周燕紓也看著她。 對視著。 “所以,我是說北地自由而遼闊——我的意思是,你的北地。” 周燕紓瞳孔微頓。 奚玄撤出,一步步,仿佛走入黑暗,又離開燈火。 “蠢笨如豬者,拿捏如棋子,暫時留著當做耳目盾牌,取之既用?!?/br> “無關(guān)緊要者,生死在一念之間,只要不留痕跡,留人背罪,死了也就死了。” “不管卑賤還是尊貴,死人還談什么尊卑。” “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終的得利者?!?/br> “你有你的棋局,更遠大,更壯烈,更尊貴非凡,更理所當然?!?/br> “而我,也在走更謹慎的路?!?/br> “若有緣分,你我棋路或許會有交叉。” “但眼前.....” 奚玄公子已轉(zhuǎn)身,徹底被黑暗吞沒。 “我喝了酒,仿佛醉了?!?/br> “其實羨慕你?!?/br> —————— 羨慕周姑娘的公子帶著很淡的酒氣清醒跪在了祠堂牌位前。 在她更前面的還有奚為臣。 整個宗祠都是封閉的,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分毫,言洄覺得很不安,心神不寧,主要因為奚玄這個人.....自攏城回來后就很奇怪。 虛弱,但又帶著過分旺盛的情緒,似笑非笑,或者悲憫懶散,總給他心驚rou跳的感覺。 而這一夜,她連續(xù)見了韓冬冬跟周燕紓。 得她偏愛者。 倆。 言洄靜默片刻,隱入黑暗中。 —————— “留著那姓齊的不發(fā)作,不處理掉突狡母子,是要當做棋子嗎?”